第三十四章
万籁俱寂月色正好,花浮在院中练鞭。
火色红衣若盛放牡丹,金红长鞭若游走灵蛇,道道旋转飞舞,带起一片惊鸿艳影。
此时一只雀鸟自苑墙上空徐徐途经,花浮余光一瞥,长鞭急转就要向这扰人的物事抽去,忽然一道青蓝光影快上一步在前闪过,让花浮抽了个空。
花浮牙关一咬,恨恨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东青鹤,不快道:“这修真界的大派掌门难道个个都像门主一样游手好闲?爱夜半不请自来?”
“只是刚好在居内看见你练鞭,便想来问问你的修为是不是好了?”东青鹤张开手心,让里头安然无恙的雀鸟缓缓飞离,笑着对花浮道。
花浮抬眼远眺,果真发现那片石居一隅正对着月部的这处院落,想是只要东青鹤乐意,随时随地都能站在那里监测自己的一言一行,花浮不禁冷笑一声:“我不知东门主还有深宵不眠掩门窥伺的兴致?”
东青鹤半点不在意他的挖苦,反而嘴角勾得更深,上前一步道:“我之前在为我的徒儿治伤,他刚才回房歇下了,我就想四处走走。”
说着他又一把拽住了花浮的手。
花浮慢了一步被他得逞,立时沉下脸来:“东门主的待客之道可真是特别,三番两次动手动脚,好一个人正人君子。”明明当年二人一道游历时对方对那花见冬可是处处自持守礼的,怎么几百年不见就变成了这样?!
“我说了只是想看看你的伤而已,”东青鹤不慌不忙的制住了他的挣动,甚至将花浮逼到了角落,手掌牢牢扣住对方的脉门。一搭之下不禁惊异,的确如花浮自己所言,他的气脉不过两日又重新强健充盈起来,仿佛之前那空乏的丹田只是东青鹤的一场错觉而已,真真怪事。
见东青鹤眼带诧然,花浮不快地甩掉他的手:“我说了修为自己会回来,这么些年时有时无的,早习惯了。”
被甩脱的东青鹤却没有退开,仍是隔着这点距离望他:“我之前发现你的气脉同我的徒儿有些近似,他那时不察险些走火入魔,我怕你也……”
花浮弯起眼:“门主可真爱瞎操心,莫不是因你那徒弟同我长得一般模样,东门主忍不住将那爱徒之心转嫁到我的身上了?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东青鹤却摇头:“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口中说得满不在乎,但花浮还是忍不住问,“他该比我讨你喜欢多了吧?”
“他是十分乖巧,”东青鹤据实以告,然而目光又是一转,落到眼前的脸上时,带出了比月色还亮的灿光,“但是,他不是你,没有人……会是你。”
后一句东青鹤说得十分低缓,却深重,震荡得花浮的心口都有些麻痹,东青鹤的脸就在面前,以往平和的眉目此刻却深邃如海,风浪一般层层叠叠向自己倾覆而来。
不知怎么的,二人的间隔被莫名其妙地约拉越近,从还剩几寸,到鼻尖相触,温热的气息眼见就要相溶时,花浮忽然勾人一笑,伸出两指抵住了东青鹤压向自己的唇,硬是在两人中间留出了最后的一丝距离。
看着东青鹤皱起的双眉,花浮低喃道:“那倒未必……”
未必什么?
东青鹤没懂,正要追问,那头忽然传来了几声低唤。
“门主……门主……”
一听那嗓音,竟然是青仪他们。
作为一名出类拔萃的小厮,青仪自然要时时刻刻注意主人的动向,只是若不是事情紧急他也敢来打扰门主的……呃,好事。
硬着头皮开了口后,站在门外的青仪看着树丛后两个靠得很近的身影缓缓分开,其中一个转身走了出来,正是自家门主。
青仪悄悄上下一瞥,还好……衣衫齐整,不过那小妖精能把门主都勾动,本事真够大的……
青仪在心里一番悄悄的胡思乱想,口中倒是尽责地道:“门主,青溪的情形不太好,您、您之前让我们看着他,说一有不对便要来禀报。”
“怎么了?”东青鹤问。
青仪道:“他近日醒来胡言乱语比以往少了,我和青琅他们都以为他要转好了呢,谁知方才又忽然吐了好多血,也不知怎么回事。”
“该是那梼杌毒素在体内反复,”东青鹤叹了口气,“我去看看。”
说着又回头对树丛后的另一个人影软声道:“听金长老说,你问他要了许多紫芙蓉丹,那倒是好东西,平日多服用一些也好,还有什么需要的再告诉我,虽然你的身子没有大碍了,但还是要多歇息。”
听东青鹤一番啰嗦,花浮仍懒懒的靠在那儿,树荫遮得他面目昏暗,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一双眼睛依然炫目。
直到人走远了,花浮才慢慢踱了出来,在原地拧眉细思半晌正欲回屋,忽然又抬眼向沉黯的天际望去,只见那儿有一道黑影隐隐飞过。
“又来?!”花浮怔了下,不屑一笑,旋身追了上去。
黑影也是个高手,当即就发现到了花浮的尾随,于是左闪右突,似乎想逃避他的追逐。
花浮看得呵呵一笑:“上回让你逃了,这回可不会了。”
他没有继续跟着对方,反而一个顿步直接往片石居背面那荒僻死寂的后山飞去……
……
半炷香后,一个黑影也落在了后山处,他身形极快的闪进大门,几番腾挪在就来到了一处石室前。
不过黑影还未踏入就觉不对,他警觉地望向室中,低低喝问:“谁在那里?!”
下一刻,一束幽光“哧”得亮起,桌上的油灯被人点亮,也点亮了一片黢黑的四周。
黑衣人就见一个妖娆的红衣男子大喇喇地坐在自己的地盘内,嘴角则带着挑衅的笑容。
“你怎么这么慢?想带我绕路,结果自己迷路了吗?”花浮笑着问。
沈苑休剑眉蹙起,防备地打量了对方一圈,问:“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花浮嗤笑:“这话该我问你吧,毕竟,你是被收押在青鹤门中的犯人,而我可是客人。”
沈苑休眯起眼,似是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不语。
花浮也不介意:“好,你不说,那我换个问题,三更半夜的,你……在青鹤门里找什么?”
沈苑休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花浮摇头:“我刚到这儿的那一晚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我半道给人追丢了,但我记得他就是朝这儿来的。唔,我悄悄打听过,这青鹤门内眼下后山好像就住了你一位,你还说,那不是你?”
沈苑休在他逼视的目光中却不为所动,一张俊逸瘦削的脸一片平静。
花浮挑眉:“好,你不认也没事儿,我找东门主亲自问问,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说着,袖摆一挥就要离开,却被前方一条长臂阻住了去路。
沈苑休目光如炬,牢牢地盯视这不速之客:“你有什么目的?”
“我说了呀,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找什么?”花浮转身又在那石床上坐下了,“这青鹤门内的好东西太多了,你是魔修吧,听说以前还是东青鹤的徒弟?能得你这样花心思多次暗自行动的,一定是个好宝贝,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分享?”
“没有什么宝贝。”沈苑休冷冷驳斥,“你别做梦了。”
花浮却不信:“啧啧啧,东大门主说是关着你,但这儿却无人看顾,而你……行动也算自如,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要不是找宝贝,那就是找人了?呵,也是,人也可当宝贝,那要不我再出门打听打听,你想找谁?青鹤门哪个大人物同你有未了的缘分?!”
这话说得沈苑休一张冷脸终于绷不住了,看向花浮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杀意。
花浮毫无惧色的迎视上去,二人视线交锋半晌,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犹豫。花浮忍不住笑了,这家伙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沈苑休怔愣间,花浮忽然出手,使得却是东青鹤最惯常对他用的伎俩,趁人不备,扣人脉门。
沈苑休大惊,正要奋力反击,结果花浮只是轻轻摸了两下就放开了他的手。
“被我发现,真是你的运气,”花浮说,“这样虚的丹田,若真被别的长老撞见,以你现在的内伤,不过两招就能要命了吧。”
沈苑休本就青白的脸色显得更差了。
花浮又近一步:“你还是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替你保密,也可帮着你一道找啊,要不然,以你自己的本事,还没摸着东西呢,你就气息散尽,一命呜呼了。”
沈苑休嘴唇紧抿,似在挣扎,片刻,他问:“你有何条件?”
“简单,”花浮就知道他会答应,笑得百花盛开,“若是找到的是好东西,借我用用我就还你,若是用不上的,我便直接还你,多划算的买卖。”
沈苑休闭了闭眼,花浮的威逼利诱句句打中他的软肋,心内一番思量,他终于点了点头。
“那你快告诉我你在找什么?”花浮兴奋。
沈苑休叹了口气:“北斗七星阵。”
花浮皱眉:“那是什么?”虽然修真多年,但花浮对这些阵法符咒的并不精通,仅止于最基本的那些而已。
沈苑休看着他茫然的模样,眸色一闪,道:“是我们魔道的一个顶尖阵法,可由七个命格相对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的人催动。”
“然后呢?”花浮直觉这东西不简单,“那阵法有何威力?”
沈苑休顿了下道:“遮天蔽月,斗转星移,摧古拉朽之势,雷霆万钧之力……”
前头的那些花浮听了还可泰然处之,直到那最后四个字一出,花浮不由心头一跳。
“什么?雷霆万钧?”
他脑海中猛然掠过那破烂书册上看来的话。
雷霆万钧之力,万魔群兽之血,破兵魂,认新主……
雷霆万钧……难道说得就是这个阵法?
而有了此阵,天罗地网的兵魂就可以破了!
花浮眼睛放出了光芒,一下站了起来:“那七个人在哪里?!”青鹤门中又有几个?
沈苑休眉头一蹙,面上闪过一丝为难。
花浮觉得奇怪:“你没找到?还是他们不愿?!”
沈苑休摇了摇头:“他们自然不愿,没有人会愿意的。”
“为何?催动这阵可是折损修为?”折损又如何,花浮心想,既然不愿,绑了来就是。
却听沈苑休叹道:“不,要的不是他们的修为,而是……他们的内丹和魂魄。”
花浮一惊,继而眯起眼,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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