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东青鹤给常嘉赐下得结界也有几分定身之效, 之后任凭常嘉赐如何游走却始终被困在那处离不得太远, 常嘉赐心急如焚, 只觉那每时每刻都如同无穷无尽一般, 他的心内被各种焦躁和恐惧所填满,耳边偶尔回荡过的凄厉惨叫几乎让他崩溃, 他分不清这些声音是自己脑海里出现的幻觉, 还真的是东青鹤同那些恶敌对战时惨烈的动静。
东青鹤……东青鹤……
常嘉赐不停呢喃着这个名字,当初对他有多怀疑,如今常嘉赐就有多希望自己能坚信对方。那是谁啊,那可是东青鹤啊, 东青鹤那么厉害, 那么厉害,他何时败过?自己费尽心机都寻不到他的弱点, 连混沌巨兽都不是他的对手,一个囚灵阵又能奈那人如何?
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东青鹤一定会平安的,他答应过自己……要带自己离开,他答应过的……
一边自我安抚着,常嘉赐一边回忆过去的种种来稳定心神, 他不知自己在阵中待了多久,东青鹤又离开了多久,待常嘉赐再回神时,周围早已没了声音,没有咆哮, 没有尖叫,放眼望去,除了围拢住自己的结界散出幽幽的金光外,整个空间一片死寂,一片黢黑。
他曾在阴司之地游荡了几百年,这点处境原本哪里能撼动常嘉赐,可此刻被另一种牵挂所缚的他竟难以抑制自己不断翻涌的忐忑和恐惧,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觉得很害怕,很害怕……
“东青鹤……”常嘉赐嘶哑道,“东青鹤……你在哪里?”
然而他的低唤隐隐绰绰的传出却又仿佛泥牛入海,毫无人应。
“东青鹤……青鹤,青鹤?!”
常嘉赐继续叫道,他的心跳得砰砰作响,他的人忍不住打起了摆子,心中却依然存有渺茫的希冀。
忽然一阵细微的咔咔声响起,由远及近,听得常嘉赐一惊,继而又喜。
是不是他回来了?应该是他回来了!
常嘉赐扒着结界壁望眼欲穿,只可惜他没有看见心中的人迎面走来,他看见的是地面崩裂出一块块深不见底的裂口!
常嘉赐还来不及回神整个人就被那口子给吞没了,下方的地面崩落,上方则有无数碎石噼里啪啦的砸落下来,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
亏得有醇厚的结界顽强的替主人守护着嘉赐,可即便如此,那不断下坠又翻撞的速度也让此刻体虚不已的常嘉赐肺腑震荡气血翻涌,常嘉赐被砸的神魂迷离昏沉欲呕,这让他想起自己还是贺祺然的时候失足落下小屏山的滋味,不,或许更差,现在自己再继续掉下去的话,该直接能摔进十八层地府里吧……
常嘉赐的眼耳口鼻都受不住的再次爆出血来,他从痛苦的呻|吟到勉力的挣扎,最后却疲惫的已经连喘息都要做不到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眼皮沉重的根本抬不起来,常嘉赐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昏不能昏,要是失去意识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是身体已不受他所操纵,结界壁也在反复的摔砸下出现了裂缝。
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无边的绝望同时也向常嘉赐席卷过来……
结果这一次……还是没有等来他吗?
就在常嘉赐被迫放弃的那刻,一道金光忽然破开了浓郁的黑暗,猛然窜到眼前,一把从数不尽的碎石中把昏沉的人捞进了怀里,一手则撑开更大的防御把二人全全包覆在其中。
混沌间,常嘉赐似有所觉地动了下,就听那道熟悉的嗓音在耳边道:“嘉赐,我回来了……囚灵阵已破,所以这阵要塌了……我们赶紧出去……”
听见这话,常嘉赐终于心头一松。
果然,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东青鹤,他向来一诺千金,绝不会骗自己。
常嘉赐正要扬起一个安心的微笑,覆在东青鹤胸口的手却觉不对,他摸了摸,又摸了摸……
为何是……湿的?
常嘉赐的口鼻已被自己的血沫所糊,可他仍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到有股更浓重的腥味飘散在四处,常嘉赐费力睁开模糊的双眼,待看清眼前的画面时,他的心口犹如重击!
如果说七窍流血的常嘉赐已经够狼狈凄惨的了,那眼前抱着他的东青鹤就只能够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东门主那无暇整洁的白袍此刻已全变成了血红,他长长的发丝也被黏连在头脸周身,发尾还在不停的滴血,而曝露的皮肤更是模糊一片,人形都快要难以分辨。
常嘉赐见之大骇,刚想问是谁伤你至此,但下一瞬他就发现那血色中有金丝在游走流窜,不停有光晕从东青鹤体内争前恐后的溢出,东青鹤的皮肤都被层层的金色映成了半透,然溢不出的光便直接将他的皮肉撑出了一条条裂口,也使得他的全身遍布了数也数不清的伤痕,可偏偏那金光似有疗愈之效,让东青鹤的皮肤在被破开的瞬间又自行愈合起来,然后又被破开,再愈合……反反复复,血流不止,生不如死。
这就是贺祺然所说的,修为满溢最终会爆体而出吗?
常嘉赐震愕。
感觉着怀里人的颤抖和僵硬,东青鹤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吓到他了,他咬牙维持着气息的平稳,一边往上飞跃一边对常嘉赐道:“我没事的……别担心,回去就好了……”
常嘉赐看着那张触目惊心的脸,只能抿着唇才不至于让眼泪逃出眼眶。
“好,我知道……”
常嘉赐紧紧回抱住对方,把头埋到了他的怀里。
终于,在东青鹤的坚持下,那漫长的没有尽头的黑暗前方显出了几丝光明,在跃出那深渊的瞬间,常嘉赐几乎有种重生的感觉。
他们已到了偃门的边缘,而门内的魔修知晓自己的囚灵阵被破,虽然依然有不少人守在阵口处,但看到抱着人出现的东青鹤,那些魔修竟然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传言能困住千人万人的囚灵阵,却被一个灵修单枪匹马的闯过了……这是何其恐怖的实力。
而东青鹤此刻的样子在他们的眼里,更无异于修罗,所以东门主每走一步,那些魔修就往后退一步。
在来到偃门大门处时,常嘉赐似有所觉的抬起头来,就看见遥远的天际那个人依然站在原处,不知是忌惮还是害怕,总之绝不可能是好心,这一次幽鸩竟然没有再向前发难,他只是目不转睛的望过来,那幽暗的身影将银月遮挡,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都像是要被什么隐去了……是夜色,又有些像是悲伤。
常嘉赐就这样同他对视良久,然后被东青鹤带离了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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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赶路,东青鹤拂过常嘉赐耳际的呼吸越发急促,弥漫在他口鼻间的血腥气也跟着浓重,可他抱着常嘉赐的手臂却依然稳当,甚至连步伐都没有摇晃。
常嘉赐想让东青鹤把自己放下,但他连开口的气力都没有了。
终于一路支撑到了青鹤门,常嘉赐从来不会料到,自己在看见那几个大字的时候会这样高兴。
东青鹤也看到了,他还看见了不少候着的人向自己迎来,东门主一直聚起的气终于可以卸了。
常嘉赐的耳边响起一片惊呼和各种混乱声,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东青鹤交到了青仪的手里,而那人却脱力地跪倒了下去……
……
常嘉赐并没有昏睡多久,他甚至能感觉得到青仪把自己搬到床上给他擦脸换衣的动静,不一会儿他又去打听门主如何了。
外头的小厮说了些什么常嘉赐听不清楚,但他能听见青仪在问金长老何时能过来一趟,这儿还有个人伤得很重呢,被告知金长老忙着别的日部弟子也忙着的时候青仪竟然还生气地把那些人骂了一通。
听着以往觉得尖刻讨厌的声音在为自己出头时,常嘉赐莫名觉得荒唐又有些好笑。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以前的自己从来发现不了……
果然没多时就有日部的弟子来给常嘉赐把脉了,无非说他修为损耗太过需要休养什么的,然后又开了药让他喝下。
常嘉赐知道那药没用,但他还是乖乖的咽了,然后便陷入了昏沉之中……
待他再醒来时周围没了人,许是怕他妨碍了东青鹤治伤,常嘉赐被安顿在了自己之前刚到片石居时住的偏院,这也是他自上次回来后第一次离开那个地方。
常嘉赐呼了几口气,慢慢坐了起来,他的修为依然是空的,但是已经有了些行动的力气,于是他扶着床沿落了地,蹒跚着向外走去。
外头不时有来回奔忙的小厮,大家见了他也只是侧目看两眼就避了过去。常嘉赐明白,他们能说什么呢,对一个害得自己门主遍体鳞伤的不孝徒儿、不速之客,没冲上来揍你两拳把人扔出去就不错了。
好在一路都未受阻,常嘉赐成功的到了主院,费力地推开屋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头的一圈长老。
破戈、慕容骄阳、秋暮望、哲隆,甚至连未穷都在。
见了自己,除了未穷站起身外,其他人都只是偏过了头,而哲隆还狠狠瞪了一眼过来。
“嘉赐,你好些了吗?”未穷问。
常嘉赐避过了对方想扶自己的手,只往床上的人走去。
“我好多了……”
不过他还未靠近那处就被人一把挡住了前路,侧头望去,是哲隆。
“门主还未痊愈,可经不得你再折腾了。”威武大汉咬牙切齿道。
常嘉赐看了眼那紧闭双眼面容苍白的人,东青鹤身上的血色已被清理,但脸上一道道的伤疤却仍是刺目,隐隐的还能看见浅浅的金光浮于体外。
常嘉赐并没有生气,他只是转向了破戈,问:“东青鹤怎么样了?”
破戈倒还算平静:“门主的修为十分不稳,金长老勉强用固元丹将他的气脉止住,以至丹田气不再外涌,但是……”
“但是这只能有效一时,不需多久便会回到原样。”常嘉赐竟猜到了后话。
而他这话一出那头的哲隆就吼道:“如果不是你,门主怎么会……”
“哲隆,”有人冷冷的喝住了他,竟是秋暮望,“门主需要静养……”
哲隆听罢呼哧呼哧一通急喘,索性恨恨地推门走了。
常嘉赐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他依然望着破戈:“我想看看他。”
破戈想了想,站了起来。
而一边的秋暮望竟然也站了起来,打量了常嘉赐几眼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只有慕容骄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常嘉赐将目光转向了他的身上,犹豫了下,破天荒的解释了一句:“我有法子……暂且能帮东青鹤。”
慕容骄阳抬起眼,不说话。
走到门边的破戈顿步,回头无奈的叫了他一句。
“骄阳,门主从不干涉我们,现在他的事……自然也轮不到我们插手。”
“要不是门主勒令我们留在青鹤门,他也不会伤重至此,只不过,”慕容骄阳说着,漂亮的眉眼闪过一丝狠戾,盯着常嘉赐一字一句道:“如果还有下次……”
他后半句未言,但彼此之间都明白这句威胁是什么意思。
向来暴躁乖戾的常嘉赐面对这般不友好的发难只用了一个苦笑作为回应,直笑得屋内的人都彻底离开,常嘉赐一直挺着的脊背才猛然垮了下来。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一下子摔倒在了东青鹤的床前。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大家眼里,嘉赐就是一个磨门主的大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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