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然而,无论是大天狗的面具,还是白晴明的伪装黑晴明计划,都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给打断了——一只恶妖在神社内袭击了晴明。而这只叫做犬神的恶妖,还未来得及靠近安倍晴明身边,就被这段时间颇有些精神敏感的神乐,险些打断了腿。

        “啊啊啊你这可恨的阴阳师!”

        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的大天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这句话一出,别说是原本就眼睛亮闪闪的青行灯,就连原本软瘫在一旁毫无精神的酒吞童子,都眼皮跳了跳。他直起脖子瞅了瞅,发现瘫痪在地上的姿势委实看不清图像,只好爬起来,把鸦天狗挤开,占据了对方的位置。

        “喂。”鸦天狗抗议道。

        “小孩子不要乱看大人的事情。”酒吞童子边说,边顺手捂住了鸦天狗的眼睛,当下两人又开始一阵拳打脚踢,虽然鸦天狗的实力根本没可能反抗得了酒吞童子,但两人这么闹腾起来,弄出来的动静可真不小。

        “别闹,打扰我了。”青行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灯柄又往上提了提。

        映在雪白墙壁上的画面颤抖了一下,重新稳定了下来。

        酒吞童子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赞叹道:“原来你这个灯还能这样用,简直是偷窥利器啊,无视结界和距离,并不引发当事人的感应,声音也很清楚,就是——”酒吞童子皱了皱眉头,“画面有点模糊啊。”

        安倍晴明的脸上的细节都被模糊成一片朦胧,唯有温柔如故。

        “我是青行灯。”被莫名其妙指责了一次的青行灯有些不大高兴,如果不是她,这一群妖怪还要毫无妖怪形象的,趴在屋顶上偷窥呢——而且屋顶恐怕也清楚不到哪里去吧。青行灯哼了一声:“我自百鬼怪闻中诞生,窥见一切鬼怪之闻是我的本能。”

        “鬼怪之闻?”大天狗提起了一点兴趣。

        “是啊。”青行灯轻柔地用手遮掩了一下面容,笑盈盈地说,“阴阳师和妖怪之间的故事,也能称之为怪谈哦。”

        大天狗理解得很迅速:“比如说安倍晴明和犬神之间?”

        “不止。”青行灯弯了弯眼角,透露出几分狡黠来,“我以为,你很清楚我感兴趣的到底是什么?”她一边说着,一双仿佛流淌着清幽光辉的眸子,就玩味地在大天狗脸上巡回了一圈,知道大天狗忍不住脸色一黑,她才仿佛羞涩般地收回了目光。

        可怕的女人。

        ——感觉她好像莫名地亢奋起来了。

        而就在几个妖怪随意交谈了几句之后,晴明那边又发生了新的进展。晴明的拒绝承认,似乎热闹了犬神,他大吼一声:“吃了我的朋友,你还想推卸责任吗?”

        “!!!”

        酒吞童子愣了一下:“吃了?”

        青行灯眼睛都在闪闪发光:“推卸责任?”

        大天狗原本也想感叹一下,晴明竟然是这样道貌岸然的人类,真是真人不可貌相啊。但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酒吞童子和青行灯,这是两个能力不同,性格各异,但同样给人以莫名坑爹肝的大妖怪——不,说不定坑爹的是三个——大天狗隐蔽地又扫了一眼根本不在状态里的鸦天狗。

        他连大天狗都敢惹,连酒吞童子都敢抗议。

        但在青行灯面前,他却总是古怪地紧张起来了,浑身僵硬,眼睛都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一样。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沉默不言绝对不失为良好的选择。

        然而青行灯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你怎么看?”

        他什么看法都没有。

        大天狗死死地装傻着。

        青行灯叹了口气,解释道:“关于下面的那个妖怪,我知道很多关于他的故事哦。他曾经是为祸人间的恶妖,直到遇到了他的伙伴雀,雀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伙伴,然而有一天,他的雀消失了,有好心人告诉他是安倍晴明的宠物吃掉了他的雀。”

        大天狗无言以对:“你不是知道的很详细吗?”

        “然而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青行灯的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辉,假如大天狗对女性这个概念更了解一些的话,他大概就会明白,这是一种八卦之光——对于很多女人而言,不八卦,宁愿死!而对于原本就是陶醉在怪谈里而最后成为妖怪的青行灯而言,追逐秘闻,就宛如飞蛾追逐烛火那般,是深深刻入骨髓的本能。

        可大天狗一点也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是么?”

        “是啊。恶因恶果,善因善果。世间的大多数事情,都逃不开这八个字。任何事情的发生,都定然有其缘由存在——可我至今仍然不知道,你和安倍晴明之间的羁绊的源头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吗?”

        而大天狗能说什么?

        他没有当场扔给青行灯一个白眼就算是他脾气好了。

        “无可奉告。”

        这个时候,酒吞童子突然插话进来打断了两人:“喂,说真的,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关心,那个雀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个问题,大天狗和青行灯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酒吞童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有什么不对,侧了侧头,看起来还有几分迷糊。

        ……

        晴明第二天就跟着犬神走了。

        他来的时候孑然一身,再搭配上他那副看起来就颇为冷清的面容,更显得寂寞;然而,安倍晴明离开爱宕山的那天,牵着神乐,伴着小白,跟着犬神,看起来倒是热热闹闹的——甚至阴暗处围观他的妖怪们也数目不少。

        最起码,大天狗就像是一个阴影里的幽灵,轻巧地从树梢的一段,低空翱翔到另一端,轻巧地宛如一片落羽,没有任何响动。

        直到最后,晴明到了山下,已经走到了鸟居前。

        大天狗也无声无息地落到了最近的一个樱花树的树梢上,他翅膀带起来的风,穿过树间,吹得樱花摇曳,落英纷纷。而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安倍晴明突然停了下来,斜侧着抬起头往大天狗那个方向眺望去——

        大天狗消失在原地。

        “晴明,怎么了?”神乐扯着晴明的袖摆。

        晴明却走神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安抚地拍了拍神乐的头:“本来以为会有机会向招待我的主人感谢的,没想到……看来还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他说完这句话,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而大天狗折返回神社内部的时刻,也正是晴明情不自禁地叹息的时刻——青行灯和酒吞童子都没有跟出去。自从发现了青行灯的灯有那样神奇的功能之后,酒吞童子就宛如着了魔,一天到晚总有几次,发神经一样地用灯确认一下茨木童子的位置:

        茨木童子对妖怪们之中疯传的传闻并不感兴趣。

        他用自己的办法试图追寻“挚友”。

        “如果我够强的话,就绝对不会被挚友甩掉了吧。”

        守在这一幕前的酒吞童子,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在确定了自己目前的状态“安全”以后,他重新恢复了那个酒鬼形象,任凭大天狗的目光再怎么戳人,也雷打不动。大约是彻底领悟这盏灯的神奇之处,大天狗总能看见酒吞童子和青行灯同出同入——他最近迷上了青行灯正在追的一个“连载”。

        这个“连载”用青行灯的话来说——

        “美丽的樱花妖竟然离奇迷恋起人类少男,几百岁老妖精吃嫩草为哪般?百年青梅竹马不离不弃,人妖之恋,百合之情,到底谁才是真爱……”

        大天狗刚听完这个开头,就不动声色地离青行灯远了一点——

        他确信,他这辈子都不想听到有朝一日,从青行灯口中听到她是如何描述大天狗和安倍晴明之间的关系的。

        ——但撇开这一点,更令大天狗感到惊奇的,这个听起来浑身上下都是槽点的纪实故事,竟然把酒吞童子迷住了。他每天比青行灯还要专注地守着直播,仅仅只将自己注意力的百分之一二留给大天狗和晴明身上。他每天嘬点小酒,吃点小菜,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以至于党大天狗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酒吞童子毫无形象地躺在软塌上,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而泪点比酒吞童子低上许多的青行灯,眼角都已经发红了。

        大天狗一进门,就遭遇到了她劈头盖脸的质问:“晴明那么深情,他那里不好?”

        大天狗:“啊?”

        为了证明自己的质问是有真实依据的,青行灯又摇摆了一下她手中的青灯,映在墙壁上的画面又是一阵抖动,飞快地回溯着,很快就回到了大天狗离开,晴明转头的那一瞬——爱宕山作为大天狗的神域,大天狗给了青行灯不少便利之处,飞快清晰起来的画面,就是证据之一。

        但这绝不代表,大天狗会预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面对这样的质问——

        晴明斜斜地往上眺望,由于角度,只能看的见他一小块雪白的额头和额角垂落的雪白丝发,眼角红痕依然。在繁茂的樱花树下,清风吹过,那些斑斓的光和影映照在他脸上,仿佛染上了一层樱花的绯红之感——大天狗不得不承认,哪怕以妖怪的审美,安倍晴明都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类,当这样好看的人类,微微流露出一点压抑住的哀而不伤来,就越发的触动人心了。

        很显然,青行灯是吃这套的——

        “你看看他,这是多么温柔深情的神色啊!”

        然而大天狗又忍了很久,才没有扔给青行灯一个白眼。

        “你都专门追出去了,都默默地守护他站在门口注视着他远去了,为什么不追出去,为什么不挽留他——”

        大天狗不得不打断她,真让这个女人自由发挥下去,不知道她还能说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话语来:“……你这灯还能录像回放?”

        青行灯顿了一下:“……当然。”

        “我有很多珍藏的,需要定期回顾的——你能相信吗?八岐大蛇也是曾经谈过恋爱的。”

        “诶?”

        “那么重口?”

        青行灯把两个围观群众踹一边去,仍然执着地质问大天狗:“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天狗不想说话。

        但他一露出了想要离开的意思,青行灯就拦在了他面前。一旁的酒吞童子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大概是不想插|进这两人的纷争之中,不过,如果他们真的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内大打出手的话,酒吞童子也不可能视而不见——不过他确实多虑了,大天狗并没有对女性出手的习惯,他只是肃了肃面容,颇为不悦地指责:“你除了恋爱,还能想到点别的可能吗?”

        大天狗说完,摊开手,手掌中一个枣儿大的小纸人正蜷缩在里面,头顶上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这是一种人类阴阳师使用的术式,甚至可以视作他们延伸的手脚耳目。大天狗冷淡地将这张小纸人扔在地面上,看着它在妖气的催动下,无火自燃起来:“……这家伙哪里真的离开爱宕山了?”

        青行灯吸了吸鼻子:“他还是舍不得你啊……”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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