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杯
一句话,宛若布下了冰霜结界,车里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静默。
于知乐没有看向景胜,依然目视正前方,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景胜的拒绝在她意料之中,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打击,但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认真告白,却让她心中倏然一动。
不可否认,女人都爱都动听的情话,于知乐也不能幸免。
其实景胜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哑声几秒,景胜急促地扑眨了两下大眼睛,装不知所措问:“啊?我刚才说了什么?”
于知乐:“……”
“我只是一个喜欢你的男人是吧?”他凑过去,不等于知乐回答,就抖了两下腿,洋洋得意自夸起来:“我居然说了这么不得了的一句情话,好厉害,我都要爱上自己了。”
你有不自恋的时候?于知乐眼角不禁抽了抽。
“不过,”景胜刮着下巴,若有所思:“无意识说出来的,反而才是心里话。”
他侧过头看女人:“看来我真的很喜欢你,哎呀,怎么这么喜欢呢。”
他自己也不懂呢。
在这个问题上,于知乐也不能明白,索性启齿道:“我也想问。”
“问什么?”男人懵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可能你长得太好看了吧。”
于知乐:“……你没见过女人?”
景胜理所当然答:“见过啊。”
于知乐小幅度扭了下方向盘,让车身自然拐弯:“那再多看看别的女人吧。”
景胜不大愉快地“嘶”了声,问:“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啊,我认识你以后吧,别的女人都看不下去,全都不对劲,都是你造成的,你说怎么办?”
“……”
景胜拧开矿泉水瓶,又喝了口水,凑过去,神秘兮兮提议:“只能这样了,你当我女朋友,我跟你谈一阵子,我看看这种情况能不能好转?还是接着病入膏肓,你看怎么样?”
于知乐依旧淡着声:“你自愈吧。”
“喔——”景胜故作失落地拖着尾音答。
车又开了一段,景胜忽然让于知乐停下。
于知乐也配合着做了,缓缓变道和靠边,将车刹在他指定的地方。
景胜叩了下自己那边的窗玻璃:“看见了吗?”
于知乐偏眼,向外望去,一家烧烤店的门匾,在夜色里闪烁不定。
“请你吃串。”景胜扬唇一笑,当即拔了安全带,下车。
于知乐想叫住他都没来得及,只得无奈地把车钥匙揣回兜里,跟了过去。
孜然味扑鼻而来,景胜搭着外套,回头介绍道:“这家巨好吃,在宁市首屈一指。”
留意到身后人不太情愿的脸色,景胜走回去,与她比肩而行,一边手舞足蹈:“真的很好吃,你吃了才知道。”
他如同一个食遍全球的饕客一般自信爆棚,又像一个打广告的男星一般极尽浮夸。
于知乐闷声不吭,该配合他的演出,她选择视而不见。
走进店里,前台老板显然和景胜很熟,一见他就眉开眼笑,从柜台后边迎出来:“哎呀……景总啊,大忙人。”
景胜粲然一笑:“不忙不忙,”他环视了一周,座无虚席,满脸谦虚道:“哪有张老板忙。”
“嗨,你这小子,我一年挣得兜不如你一天,还拿我打趣,”嘴上这般说着,老板仍是听得乐呵,他注意到他身后面无表情的于知乐,探了两眼问:“这是……?”
景胜贼兮兮地挑了挑眉,心里意图昭然若揭。
“哦——哦,”老板心领神会:“知道了,我给你找个好位置。”
服务生把他俩安排在了二楼靠窗的一个座位。
明明是面对面的两人坐,景胜非要人多端个椅子过来,坐到了于知乐斜角,还笑着强词夺理地比划距离:
“六十厘米到三十厘米,这样离你近多了。”
他一坐下,就去拿于知乐面前的碗筷,女人本身是不打算管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拿我的干什么?”
景胜拎起一旁水壶,抬头,眼神困惑道:“帮你烫碗啊,害怕我还给你下毒?”
于知乐伸出一只手:“我自己来。”
景胜听话地把水壶交出去,安安静静看着于知乐倒水,再把自己碗筷一一涮好。等她弄完一切再把水壶还回去时,男人却没有再接,只把两只手都藏在桌肚下边。
他往下勾了勾眼,示意于知乐也帮他一并涮涮。
于知乐和他对视几秒,终究败下阵来,把他跟前的碗碟拖过去,一道烫了。
景胜眼睛弯弯,嘴角立即挑起一个甚是满足的弧度。于知乐忍不住瞄了他好几眼,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隐隐瞧见了他脑袋上有尖耳朵,身后有大尾巴,还频率一致地摇曳着。
等了一会,一整盘刚从烤架上取下,还发着滋滋轻响的羊脆骨,被服务生小妹端上桌,喷香四溢。
“啊……”景胜凑上前去,用力而往我地嗅了一番:“是不是特别香,他家羊脆骨最好吃了。”
于知乐刚给自己斟了杯凉水,一串羊脆骨已经被景胜递过来,他焦急地催促,生怕晚了一秒地要找认同:
“快吃啊,冬天容易凉,冷了口味会打折扣的。”
于知乐接过去,还没下嘴,就被那两只亮晶晶,翘首以盼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她握起筷子,把脆骨一道从钎子上拨进碟子,夹出一颗,面不改色品尝起来。
景胜眉头紧拧地等着她的反应。
“还好吧,”于知乐轻描淡写评价:“烧烤我吃不出多大区别。”
安利失败,景胜立马蔫了气,撑额,自己拿出一根,僵硬如机械运作般,嚼嚼嚼,嘎嘣嘎嘣。
嚼完一根……
又拿出一根……
循环往复,就是不再打了鸡血一般向于知乐推荐了。
突地,景胜“嗷”了一下,马上搭住自己左边的腮帮子,一脸痛色。
于知乐看向他:“咬到肉了?”
“不、不是。”年轻男人捂着嘴,放下手里的串儿,挪过身,背对着于知乐。她只能看到他抬起一只手臂到唇下,像是吐了什么东西出来。
再回头时,他有些纳闷地呼了口气,继而用拇指按了按脸颊下边,并且舌头也舔的那边肉一鼓一鼓的:“好像把我之前补的那一小块牙磕掉了……”
他面露揣疑之色:“还不确定,”接着半摊开原先还握成拳的手:“不然你帮我看下是不是?”
于知乐也未多想,屈身上前,凑近了细瞧。
不料那只逐渐敞了的掌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被戏耍了,于知乐将将要抬头,一嘬清凉自她额前轻轻一触,柔软而有力度。
于知乐当即扬脸,身畔男人已经握拳到唇边,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
他目光定是不敢再与她有交接,只有眼角的笑意在不可自控的漫延,怎么挡也挡不住。
于知乐脸色陡阴,语气也随之转冷问:“你是不是想死?”
景胜还是不看她,自己偷着乐,消化了一会汹涌而来的窃喜,他才“呃啊”一声,如被枪击毙趴到桌上,把脸完全埋在臂弯里,任谁都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动不动装尸体。
须臾光景,于知乐只能听见他闷在那,恬不知耻、瓮声瓮气说:“我已经死了。”
“因为亲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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