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杜修竹回到房间的时候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安宁还在看书，知道他回来了，头也没抬，杜修竹抽了她手里的书，牵着她到房间里，说：“外祖说早朝的时候皇上决定后日举办琼林宴，圣旨刚刚也传进来了，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这次可以带家眷，到时你和我一起去。”

        安宁从未进过宫，但也知道宫里规矩甚多，她摇摇头，“不想去，一个不小心会掉脑袋的。”

        杜修竹不禁道：“你的胆子何时变小了？”

        “一向都是这样的。”安宁应道。

        杜修竹可不认为她是真的胆子小，昨日面对朱伯炎那些家丁时她可是十分的镇定的，岂是不般的胆子小的女子可为的。他笑了笑，“别担心，女眷到时会由皇后接待，大伯母应该会去，到时你跟着她就好。”

        赵氏从三品的诰命在身，这样的盛会她自是不会错过的。

        见她还在犹豫，杜修竹接着说：“其实这事昨日宣安便与我说了，他说这次之所以可以带家眷，主要是皇后想给几个皇子选妃，但只请那些世家小姐太过刻意，所以干脆连那些个夫人一起请了，你去了只是做陪衬，实在不必担心。”

        安宁这才点了点头，勉强答应下来。

        次日一早，安宁将刘氏请到院里，让她帮忙选参加琼林宴时该穿的衣物，选了许久总算定下了一件，刘氏却皱起了眉，“怎的衣裳这样少，现做也来不及了，孙嬷嬷，请胡师傅来一趟，我要给安宁做衣裳。”

        胡师傅是京中有名的裁缝，他做的衣裳无一不是精品，在世家子弟中很受推崇，安宁以前也只是听过，并未真正做过一件。孙嬷嬷应了，立即派人去请。

        “娘亲，不用再做新的了，这些衣裳都穿不完，你瞧，不是还有些没穿过吗？”安宁指着箱底的几件衣裳说。

        刘氏却摇了摇头，“这些个料子怎么行，谢家的人真是不像话，竟然这么对待嫡出的小姐，连件像样的衣裳也不给做，我看上次来的那个庶女身上穿的料子都比你的好。”

        刘氏自幼便被家里宠着，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到了杜府，即便不受宠，但吃穿用度也是不差的，只不过这些年她刻意不去装扮而已。

        安宁笑了笑，没有接话，谢安如是祖母的心头宝，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

        终于拗不过刘氏，下午的时候一口气给安宁做了十套夏装，全是当下京中最时兴的昂贵料子，刘氏说：“明日去了宫里，往后世家夫人间的来往会渐渐多起来，多做几件衣裳总是没错的。”

        自刘氏掌家，李姨娘和杜清竹他们的日子就难过起来，平日里奢侈惯了，加是陆氏怀了孩子，各种补品汤药也是不能断的，如今到处过得紧巴巴的，若不是杜老太太明里暗里接济一些，加上杜元嘉也时常补给一些给他，他这边的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了。

        听说刘氏一口气给安宁做了十套夏装，李姨娘的心里就不舒坦了，陆氏怀着身孕，眼见着月份慢慢大了，身裳定是需要重做，凝菲要张罗着说人家，衣裳自然也不能少，可刘氏一点也没想着她们，独独只给安宁做了，做了一套两套的倒也无可厚非，偏一做就做了十套，请的还是京里有名的胡师傅，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脑子一转，她扭身往杜老太太房里去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杜老太太的咳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偶尔会听到两声，此刻听李姨娘说了这样的事，她越发心疼起杜清竹来，经历了上次的事，加上杜修竹又中了状元，她冷静了许多，不是一击必中的事她也不愿做了。

        “刘氏是正房，掌家之权本就应是她的，这一点你争也争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点私产的，每月给清竹他们补贴一些吧。”杜老太太劝李姨娘，“你也让清竹他们收敛一些，别像以前一样大手大脚的，今时不同往日，多少都得隐忍些。”

        李姨娘应了，心里却明白，老夫人终究老了，有些事情显得力不从心了。好在她还是向着清竹的，有的时候，只要这么一点偏心，就能成许多事情。

        听了杜老太太一顿语重心长的话，李姨娘让她保重身体就辞了出来，径直往文毅院去了，能改变这种局面只有老爷了，她得和杜清竹商量商量，怎样在杜元嘉面前演一出苦情的戏码才行？

        第二日晌午，刘氏就带着孙嬷嬷来给安宁装扮了，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每人手里都捧着个托盘，到了安宁面前，刘氏掀开来，安宁才知道她是带了这许多的首饰头面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宴席虽设在晚间，但圣上发了话，要大家早些进宫说说话，所以最迟未时便要进宫了。

        刘氏吩咐下人给安宁准备了些点心，便开始着手给安宁装扮了，宫里最重礼仪，这装扮也是不能随意的，早年她在刘家的时候也是进过宫的，那时候娘亲也是这般隆重。

        沐浴熏香什么的一套套流程轮流着来，直折腾到快要未时的时候。安宁看着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居然瞧出了些陌生的感觉。

        铜镜中的人肌肤胜雪，面容精致，颇有几分谢安如的美貌来。

        刘氏看着直笑，“果然人要衣装。”

        一旁的孙嬷嬷也看着笑，“二少夫人当真生得好。”

        安宁却觉得有些不妥，今晚她不过是陪衬，实在不需要如此盛妆，“娘亲，这样太过惹眼了，还是……”

        刘氏却说：“你以前就是太过低调了，如今在杜府，修竹又是状元，不需要如此小心谨慎。”

        安宁有些为难，遣了下人，才将杜修竹与她说的今晚实则是给皇子选妃的事与刘氏说了，刘氏一听，神色就黯了下来，唤了孙嬷嬷进来，去了几件华丽的首饰，再一看，果然质朴了许多。

        杜修竹这才走进来，看到如此妆扮的安宁不由怔了下，才道：“该出发了，大伯母已经等着了。”

        安宁点头，刘氏又嘱咐了她一些宫里要注意的事情，才放他们离开。

        赵氏等在二进门里，安宁远远的就看见她了，头上的金钗反射着太阳光，将她整个头部映衬在一片金光之中，当真是华丽耀眼无比。

        待她走近了，赵氏才说：“你穿得太过素净了，宫里的娘娘们喜欢华丽一些的。”

        安宁笑了笑，“大伯母能得娘娘们的眼就好。”

        大伯父杜元慎早朝后就被圣上留在了宫里议事，还留了饭，这得是多大的荣耀才能得圣上留饭，是以赵氏如此打扮实在无可厚非，再者赵氏的年纪摆在那儿，也不会让人误会什么。

        杜府离皇城不远，马车约摸走了小半个时辰也便到了。

        宫门口已经停了好些马车，安宁自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刘家的马车，宫里是不能坐马车的。

        车上时杜修竹与她说刘老太太是正三品的诰命，可是她年纪大了，并没有来，而是大舅母林氏带着刘佳茵来了，听说刘佳茵也来了，安宁心里才宽了些，好歹是有个能说话的人了，不然夹在那些个世家的夫人小姐中间，可真是够无聊的。

        进了宫门行了一段，杜修竹就与她们分开走，赵氏带着安宁往后宫去拜见皇后娘娘，杜修竹则由宫人带着往前朝去见皇上。

        杜家没有嫡女，两房统共才两个庶女，能带得出去的也就安宁一人了。前面两个宫女在前面引路，赵氏一边走，一连小声的叮嘱安宁要注意哪些事情，待到了皇后的宫墙外，她便住了口。

        宫女进去秉报，待里面传话，门口的宫人才放她们进去。

        安宁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赵氏往前走，不时有宫人自她们身边走过，显得十分忙碌，还未进到里间，就听里面传来了说话声，各种声色夹杂着，显然已经来了好些人。

        宫人挑开竹帘，安宁跟着赵氏进去给皇后行礼，安宁的余光扫了皇后一眼，顿时只觉得雍容华贵，气质非凡。

        窗外阳光灿烂，但透到房间里却十分柔和，皇后娘娘逆着光坐着，安宁就觉得她的容貌看着也十分柔和，皇后让她们起来，赐了坐，打量起安宁来，说：“这便是状元夫人，果然生得貌美。”

        安宁垂首恭敬道：“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皇后见她温顺小心，便转开了目光，与赵氏说话，安宁这才知道原来赵氏与皇后娘娘是旧识，交情匪浅。

        皇后保养得非常好，肌肤白净透亮，宛若少女，想来在宫里过得十分不错，实在看不出是生了一儿一女的人。

        皇后的儿子一出生便被封了太子，太子如今十九了，年纪轻轻便才华横溢，得很圣上看重，年前娶了周太傅的女儿，听说太子妃生得比谢安如还要美，安宁不由想，谢安如的样貌已是冠绝京城了，那太子妃该是怎样的呢？

        “母后，馨儿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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