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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放饵


王徽就进了内室,背着手站在董稳婆面前,  也不说话,  就静静地微笑看她。

        董稳婆就起身,  默默行了个万福。

        王徽就坐下,施施然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一口,  微笑道:“董嬷嬷……倒是好心机、好手段呐,装聋作哑隐姓埋名,  在北疆一躲就是十年之久,  也难怪皇后娘娘当年放了你一马。”

        董稳婆安安静静站着,眼皮微垂,  不去看王徽的面容,神态安详,  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徽笑笑,又问,  “扮聋这么多年,  累不累,嗯?”

        那稳婆却是抬起头来,作出一副迷惑又惊惶的神情,  指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摇了摇手,  示意自己又聋又哑,  听不得也说不得。

        王徽却摇了摇头,  笑容更加和蔼,  “嬷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没了舌头,耳朵却不是真的聋,你眼下若是不愿与我剖白,那也使得,只听我说便了,待我说完,嬷嬷再做决定不迟。”

        董稳婆眼神微闪,面上却更添几分惶恐,显然是打算继续装聋。

        王徽也不去理她,只笑了笑,执起粗瓷茶壶,又替两人把茶水满上。

        万衍是刑部尚书的顶头上司,付贵妃也是久居深宫,见惯了各种酷刑的,王徽又有意探问,自然早就从这两人处把各类古代刑罚学了个透彻。

        中国古代的人体解剖学并不完善,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落后,尤其像内耳这样精微奥妙的构造,就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让人变作瞎子或哑巴都简单,挖了眼睛割了舌头也就是了,或者一碗药把喉咙毒哑,那也是非常狠辣快捷的手段,可若要人成为聋子,却没那么简单。

        大楚酷吏们行刑时,惯用细针深入耳道,刺破鼓膜,见有血流出来,又现受刑之人确是听不到声音了,就道这人已全然失聪。

        实则不然。

        鼓膜受损的那段时日,听力的确会下降甚至完全丧失,但鼓膜伤处却是能够自行愈合的,只要内耳和位听神经完好,听力就一点都不会受损。

        后世更有深水潜水员,在下水之前主动刺破耳膜以防水压带来危险,也没见哪个就此变成聋子的。

        王徽当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万衍和付贵妃,刺耳之刑实际上并不靠谱,若想让一个人守口如瓶,那自然还是让他永远闭嘴来得安全。

        不过她到底还是担心自己孤陋寡闻,也许皇后手里有其他更精妙的刺耳之法,能直接把人内耳捣烂呢?如果那样的话,董稳婆说不定就真是聋了。

        于是她在进屋之前,就先在外头大喊一声董嬷嬷。

        便是久经训练的人员,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陡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或者熟惯的称呼,那也多多少少会有一点身体上的反应的。

        就比如方才董稳婆那轻轻一颤。

        王徽就此便确定了自己所想没错,这老妇人确然不是真聋。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就悠然喝一口茶,徐徐道:“嬷嬷这些年孤身匿于北疆,还要时时装聋作哑,防范他人暗害……实在也是不容易,瞧瞧这把你磋磨的,”她就把人上下打量一眼,摇了摇头,“便说是我祖母,只怕也有人信呢。”

        董稳婆纹丝不动,只有睫毛在飞快颤抖。

        “想想这些年,食不果腹夜不安寝,还要时刻担惊受怕,让你落到这步田地之人,嬷嬷就没想过报复一下吗?”王徽笑问,“左右皇后娘娘已是满手人命,你便是报了这仇,只怕她也偿还不清这一笔笔血债呢。”

        董稳婆仍是低垂着眼帘,一点反应都无,只是上半身微微摇晃,带了点老年人特有的不安。

        “嬷嬷孑然一身,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女,却还这般谨小慎微、隐姓埋名,想必也是个惜命之人,”王徽就稍微收敛了笑容,语气淡了一些,“你是宫中老人了,定也见惯了这种情形,应该知道,我今日请你前来,就没打算再把你原样送出去。”

        董稳婆指尖一紧,不摇晃了。

        “这么说吧,我请嬷嬷到此处,原是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共同扳倒皇后,也算为你当日拔舌刺耳之刑报得一箭之仇,”王徽彻底收了笑,直视董稳婆的脸,“旁的事情你一概不用管,只需依着我的安排,时机一到,在贵人跟前实话实说就是了。”

        董稳婆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王徽却并不理会她,继续道:“若你答应,并且一点岔子都不出地给我顺下来,我就保你平平安安离开金陵,再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供你衣食不愁颐养天年。可你若是不答应……”

        王徽脸上重新现出笑容来,“嬷嬷是惜命之人,为了活下去,甚至不惜装聋十年,故而——我还是盼着嬷嬷能答应我才好。”

        言语之间的杀意已经蠢蠢欲出了。

        董稳婆自然不傻,应该说——不仅不傻,相反还十分聪明。

        僵持一会,她终于颤巍巍起身,伏于地上,给王徽磕了个头。

        王徽满意了,笑容满面地亲手扶她起身,让到炕边重新坐下,又倒了一杯茶。

        她知道,毕竟已隔了十年,仇家又是一国之母,董稳婆又不像李婉容女史那样通文墨、有心气,说到报仇,那只怕是万万不敢肖想的。

        只是她无儿无女,又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乍看之下确是没什么弱点,不好拿捏,可若往深里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人能生生吃下这么多年的苦头,只为了活下去——

        她的弱点和脉门,也不过就是自个这条命而已。

        至于这之后嘛,待得事成,她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这位老人家,不拘哪处别院,金陵或是北疆,好吃好喝养起来也就是了,但终其一生,也不要再想摆脱她的控制。

        所谓用人不疑,董稳婆既是答应了下来,王徽就把门窗密密关好,压低了声音,细细地嘱咐起来。

        一直说到过了晌午,小丫头过来问了几次中饭,这才说完。

        “……既如此,一切就全都仰仗嬷嬷了,”王徽站起身,笑着拱了拱手,“待到南归那日,我自会派可靠之人一路护送嬷嬷出城。”

        董稳婆起身福了福,摆出个生硬的笑容来。

        王徽就掀起绵帘子跨了出去。

        屋里燃了火炕和地龙,一室温暖如春,可一旦到了外头,北地干冷的寒风就裹挟着砂石呼啸而来,刮得人脸颊生疼。

        鹿邺这几日天气不错,虽然寒冷,却并未下雪,一盏白日明晃晃挂在天上,虽没什么暖意,却到底教人心里头多了几分敞亮。

        “云佰长呢?吃过不曾?”王徽就问门口当值的小丫头。

        “回参军的话,在东厢房歇着呢,还没吃饭,方才过来了一趟,看您和那位嬷嬷谈得密切,就没让通禀,只吩咐把您的午饭再热热。”小丫头伶伶俐俐地回话。

        “不错。”王徽笑着摸摸小姑娘绒绒的脑袋,从袖里摸出几文钱塞给她,“拿去买糖吃罢。”

        小丫头行过礼,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王徽就踱步去了东厢房,云绿正窝在稍间炕上看书,见王徽进来,忙起身行礼,“主子说完话了,可吃过了?”

        “没有,咱们一起吃罢,”王徽就摆摆手,一面叫人把饭菜端进来铺排开,一面就问,“子絮歇下没有?”

        “早歇下了,爽爽利利洗了个澡,吃了些东西,就躺下了,”云绿掩口而笑,“属下方才去瞧过,睡得可香呢,还打着小呼噜……想是真累着了。”

        王徽抬眼,就见她笑得一脸促狭,显是从没想过像濮阳荑那样“浑似姑射真人”般清冷飘逸的人,居然也会打鼾。

        “你也不用笑她,过几日,你打量着可要比她还累呢。”王徽就闲闲开口,扒一口米饭放嘴里大嚼。

        云绿未戴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俏丽的面容,那块伤疤早就愈合了,面积收缩了不少,颜色也淡了许多,横在脸上虽还能看出来,却已不那么扎眼,瞧着也舒服了一些。

        她眼睛亮晶晶的,脸颊泛红,咬着嘴唇笑道:“主子要派任务给属下,属下可是求之不得呢。”

        王徽却肃了面孔,板脸道:“就知道嬉皮笑脸,这次事关重大,你要做的事情可比子絮做的重要百倍,也危险很多,用时也会更长……先吃饭罢,吃完了再一道与你分付。”

        边说边夹了块红焖羊肉放在她碗里。

        云绿有点紧张,但还是郑重点了点头,埋头细细吃饭不提。

        #

        又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快要到申牌了,在主院伺候的小丫头们才见到自家主子悠然跨出房门,戎装在身,披了玄色大氅,翻身上马,疾驰出了府门,大氅飘拂翻卷在身后,如一朵奔涌的乌云。

        而云绿云佰长却没跟主子一道回营,只是又进了后罩房那老嬷嬷的屋子里,把门一关,帘子一遮,又不知做什么去了。

        那老太太又聋又哑,什么都不会,又有什么可说的?

        又过两日,到了十一月初四这天一大早,就有一辆青棉小车从后门辚辚地出了府,车辙不深,看着好似并未带多少东西。

        有一骑骏马始终随护在马车一侧,马上人穿了简朴的素色棉服,披了件赭色羽纱斗篷,半遮着面容,没人看得清那是谁。

        一骑一车就这样不紧不慢出了鹿邺城,迎着东南方照下来的阳光驶上了官道,混杂在过往川行的人流之中,渐渐消失在远方。

        就如同一粒微小的石子,投进深幽的潭水之中,连水花都不曾激起一朵就沉下去了,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在意。

        #

        另一边,王徽依旧在大营中督着手下儿郎勤练骑射,眼尖的几个就现,濮阳佰长回来了,云佰长却又失踪了。

        这位女上官的心思,当真谁也猜不着。

        魏紫姚黄几个不免疑惑,单知道濮阳荑此去是把当年那个给付婕妤接生的稳婆带回来了,却又不知云绿这回又是去做什么。

        王徽却打算卖卖关子,面对自己这些部下,倒没什么不可说的,只是毕竟事关重大,事成之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问个不休,待他日随龙回返,你等自会知晓。”她就笑骂着,一边撵他们去校场,“明儿就是初五了,将军要考较骑射,你们手下的兵都归置好了没?可别关键时辰掉链子。”

        众人对视一眼,各自朗声而笑,声音清越,引得一路上的兵士侧目不已。

        经过一个月的苦练,手下兵士又都是出挑的,个个都存了心思,要在考较之时崭露头角,又如何会不刻苦不努力?

        有基础、有能力、有决心,再加上王徽几个教导有方,张之涣又大开方便之门,不许别的营同时练习骑射,明日的考较就算再难,又能难到哪里去?

        这骑兵营,简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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