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垚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高中时代自己住的家，他站到门口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这片破落地楼道里住的都是在这个城市务工的农民工，夏垚从小就跟妈妈住在这里。

        这个点妈妈应该还没有收摊，夏垚从书包里找到钥匙，正准备开门，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回来了？”夏妈妈身上记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她伸手接过夏垚的书包，对着门外的夏垚说：“去，快去给我买瓶酱油。”

        夏垚猛然看到自己高中时代的妈妈，一时有些恍惚。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夏妈妈说完转身准备往厨房而去。

        夏垚却没有听妈妈的话去买酱油，而是跟在他妈身后也进了厨房。

        “妈。”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干哑，“你怎么回来了。”

        夏妈妈一边在锅里翻炒，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今天不是你生日么，我就早点收摊，晚上给你做顿好吃的，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去给我买瓶酱油。”

        说完也不搭理夏垚，拿着一瓣大蒜就切了起来。

        夏垚卖完酱油回来之后，才有了一点真实感。屋子里弥漫着菜香，土罐里炖着的鸡汤正咕噜噜冒着香气，妈妈系着围裙，像记忆里那样忙碌着。

        真好，夏垚觉得眼眶一热。

        能回家真好。

        吃完晚饭，夏垚帮着妈妈收拾了碗筷，夏妈妈拿出了一个红包。

        夏垚每年过年都会收到妈妈的红包，她从来不会给自己买礼物，每年都会给自己做上一顿丰盛的晚餐，外加一个大红包。

        这些钱夏垚都放在了一起，收拾完之后，他顺着记忆将手上的红包跟往年的都放在了一起。

        夏妈妈大概是累了一天，还没到八点便睡了。

        夏垚洗完澡后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妈妈沉睡均匀的呼吸深，他胸口涨的有些难受。

        夏妈妈在夏垚大学毕业后就去世了，那个时候夏垚正跟周渡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他将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妈妈独自留在了这个城市，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这是夏垚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当年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周渡，却不知道为自己操劳一身的妈妈早已经患上了癌症。

        还好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夏垚转过身，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一早上，夏垚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了教室，这两天晚上他一闭上眼睛就会被噩梦惊醒，根本就没办法好好睡觉。

        他刚坐下来，同桌小胖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小胖大名郭冬冬，因为身材比较圆润，班上早已经没人喊他大名了。

        只见他手上正拿着三个包子，一口一个，三两口就被他给啃光了，他伸长脖子像个大鹅似的狠狠咽了一口，将手中的牛奶一鼓作气给吸了个干净，这才活过来了一般，对着夏垚打了声招呼。

        夏垚对着他点点头，将书包里的英语书拿了出来。他性格原本就安静，因此小胖也没在意。

        各科的课代表正在收周末带回去做的卷子，收到夏垚身边的时候，他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小胖将卷子掏给身边站着的英语课代表，用手肘撞了撞夏垚说：“交卷子了。”

        “我没写。”

        小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英语课代表是个长得白净清秀的妹子，她连忙说：“那你现在赶紧补起来，我先去收别组的。”

        夏垚根本不知道是哪张英语卷子，他不可能记得好几年前高三的一次周末家庭作业。

        等到连续三个课代表来收卷子时，夏垚都表示自己没有写之后，小胖佩服地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夏垚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时眼角余光正好瞥到教室门口一个人，他连忙将头低了下来。

        周渡跨着单肩包越走越近，夏垚屏住了呼吸。

        周渡的校服衣角从夏垚手肘上擦过，夏垚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蹦的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等周渡离开之后，夏垚这才松了口气。

        他是一只谨慎的兔子，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喜欢着周渡，但又怕那人知道后露出嫌恶的表情，所以只能一个人默默的躲在属于自己的深林里。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他们班主任，他是个带着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长得高高瘦瘦，三七分刘海总是向后梳的岑光瓦亮，加上老板着一张脸，所以人送外号“老板娘”。

        老板娘巡视教室一周，发现人都到齐了，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很好，看来大家都有上高三的紧张感了。”他推了推眼镜，收起一闪而过的笑容，重新板着脸问：“但是有一个人却一点上高三的自觉都没有。”

        夏垚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低着头不发一言。

        “夏垚。”老板娘很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夏垚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做作业。”

        “忘了。”

        “忘了？”老板娘猛地一拍桌子，“你吃饭怎么没忘？连王昊都写了作业，你居然一张卷子都没写！”

        王昊正半趴在位置上偷偷玩手机，猛然听到被老板娘点名，然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擦，真是躺着也中枪。”

        夏垚觉得有些脸红，一直乖乖地低着头，老板娘也没打算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训斥完了之后，又转过脸对着班上其他人说：“马上就要进行第一次高三模拟考了，你们打算就用这个态度来面对考试吗？啊！同学们啊，，时间不多了，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了，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你看看你们，早上来了就坐在一起说话聊天，也不知道自觉点，背背书，做做作业，你们看看隔壁班，看看人家是个上面态度！”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堆，然后看了一眼手表，对着夏垚一挥手：“你先坐下来吧，我们开始上课。”

        昏昏沉沉地第一节语文课就在老板娘的唾沫横飞中结束了。

        夏垚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果然物理课的时候，物理老师又将夏垚给训斥了一顿。

        等讲到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物理老师停了下来。

        “夏垚，这道题你上来做。”

        夏垚硬着头皮站到了黑板上，底下同学有的面露同情，有的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老师，我不会。”夏垚红着耳尖回答。

        物理老师冷哼一声说：“我还以为不写作业是全都搞到肚子里去了呢，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他转过头对着下面问道：“谁愿意上来帮他。”

        被他眼神扫到的人全都低下了头。

        这道题很难，会写的那几个人夏垚跟他们都不熟，应该说他在班上除了跟小胖还能说几句话，其他人交流的都很少。

        夏垚有些窘迫的站在黑板前面，就在他以为没有人会帮自己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师，我来吧。”周渡单手插兜，慢悠悠地晃到讲台上。

        他看了一眼有些呆愣地夏垚，伸手将他手中的粉笔给抽了出来。

        指尖从夏垚的指腹划过，夏垚像是触电般将手缩了回去，周渡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刷刷两下便将黑板上的题目给解了出来。

        物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让两个人都回到自己座位。

        下课之后，小胖一点抱歉地对夏垚说：“对不起啊，我也不会做那题。”

        夏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小胖会因为这件事跟自己道歉，他连忙表示没事。小胖却说自己不够义气，非要请夏垚喝奶茶。

        夏垚觉得两个男生一起喝奶茶有点奇怪，于是拒绝了。小胖却不依不饶的表示夏垚要是不答应就是不原谅他之类的，夏垚无奈，只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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