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争执（二更）
如意回静园后便觉得头昏昏沉沉,傍晚时分固勒扎跑来告诉她：陆西墨和喻南砚又去逛教纺司了。这一次，如意没再跟去，而是在府邸门口等着。
更夫敲出棒子声，三更刚过，遥遥看到那两个醉汉相互搀扶着回来。
如意捏着披帛走上前去,猛然发现陆西墨白色领褖上有朱红的唇脂印,便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随后眼中飙泪跑回静园。
如意病了,热伤风伴随发烧,她在锦瑟华年躺了好些日子,身子大好的时候,两位皇子的封王大典将将结束，横竖她已经看过一次，不觉稀奇。
这期间固勒扎来探望过她一次,她怕过病气给她，两人隔着八宝屏风说了会话，固勒扎告诉如意：“二公子养了只黄色鹦鹉,名小凰。”
如意恹恹地说：“以后他的事,我不想知晓。”
每次如意想重新审识她和陆西墨之间的关系时,陆西墨总会给她一丝丝希望，而后又让她再次失望，如此这般循环。明明知道最后会是空欢喜一场，她还是忍不住，欲在他身上寻求那丝微不足道的温暖，只因上辈子一张“等我”的字条，支撑着她继续周旋，她有时候非常担心，害怕自己撑不下去，撑不到那一日，也许在那之前她会放弃。
如意吸了下鼻子，又闷闷地说：“每次，陆西墨对我只那么一点点的好，我便有些得意忘形。”
固勒扎这才后知后觉，问她：“郡主，你喜欢二公子什么？”
这句话若放在上辈子问如意，她可以掰着手指举出许多例子，这般相作比较，如意觉得自己更喜欢上辈子的陆西墨，那个从来不给她希望的陆西墨。
没有希望、没有失望、没有空欢喜。
如意有些热，捂了一身汗：“我不知道，来来回回觉得像一场梦，这梦——也该醒了。”
固勒扎沉默一会儿才说：“郡主，你可以试着将对二公子的情感转托一下，不要一门心思扑在他一个人身上，不值当。”
如意一声长叹：“我早已知晓。”
·
半夏一直有照顾魏扶川，故而他身体恢复得还算利索，每日如意会和魏扶川找地方钓鱼，往往钓了几只后，又将鱼儿全部放生。
如意的话变少了，除了钓鱼之外，她不出静园也不见客。
五月底的时候，喻南砚要回漠北，如意原本不想去相送，却又舍不得固勒扎。
两人大眼瞪小眼，边上都是将士，如意也不好说什么掏心窝的话，只口气淡淡道：“有空便写信给我，凡事不要逞强，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还有喻将军。”
喻南砚则和陆西墨道别：“父亲母亲托付给你了。”
陆西墨“嗯”了一声，而后看似无意地去望如意。
如意没看他。
喻南砚先看了眼陆西墨，又去瞅如意，欲言又止，长安东城门这两边人来人往，时间仿若定格在此刻，他骑马到如意那边，微微俯身，在如意耳边轻声说一句：“莫要放弃。”然后直起身子对她笑。
如意蹙着眉头，不知晓他是何意。
几十人浩浩荡荡出了城，固勒扎行在喻南砚右侧：“属下看将军真是为二公子真是操碎了心，给了那么多机会让他们独处，两个人都不领情。”
喻南砚轻飘飘道：“中原人有句话叫‘长兄为父’，自然要多花些心思。”
固勒扎忽而问：“将军，你喜欢安阳郡主么？”
喻南砚哑然失笑：“傻子才喜欢那个蠢丫头。”
固勒扎不屑道：“属下瞧二公子便是傻子。”她又问，“你们前些日子真去醉仙楼狎妓了？”
喻南砚瞟她一眼：“你没过去后悔了？”
“……”固勒扎登时无语，低斥道，“荒淫、无耻！”
喻南砚的口水差点喷出来：“你怎跟个娘们似得。”他又一本正经道，“老子还是雏呢……”
·
六月初一，如意巳时过半才去给皇后请安。
看来皇帝没有责罚皇后，她总算放下心来，却又好奇：“这几日皇爷爷有对您说什么吗？”
皇后毫不知情：“安阳指哪样？”
如意咬着手指问询道：“就是——皇爷爷的态度，最近对您怎样？”
珍珠在旁忍不住插嘴，却是笑盈盈的：“上个月，有一半的日子万岁爷都留宿在毓庆殿，不上朝晨起时还帮主子娘娘簪珠钗呢。”
皇后佯嗔了珍珠一眼：“多嘴。”
这便是如意杞人忧天了，可是总觉得太不寻常。
午膳时，陆西墨竟和朝承浔一同过来用膳。
这顿午膳，如意全程低着头，味同嚼蜡。
皇后看在眼里，擦了擦唇角，吩咐珍珠道：“去后面看看汤好了没，盛出来，本宫给皇上送去。”
这下桌案上只有他们三人，宫人全被皇后支开，连个布菜的都没留。
陆西墨看如意碗里只有白饭，便不动声色地用干净的银箸，夹了颗菜心放在如意面前的瓷碟里。
如意冲他翻了个白眼，默默将菜心夹给朝承浔：“三叔，吃菜心。”
陆西墨又夹了块排骨给她，她依然转给朝承浔。
这样来来往往，朝承浔终于开了口：“你们联手欺负我一个瞎子么？哦——不吃的全夹给我，我能吃得下去么？”朝承浔放下碗，用箸尾点了点桌案，“谁来说说，到底谁又惹谁不高兴了？”
陆西墨先行开口道：“哪有，快用饭。”
如意将碗筷一放：“我不吃了，三叔、二表舅慢用。”
朝承浔叫她：“如意，都坐在一起，大家把话说清楚不就好了，憋着不难受么？”
如意嗤笑一声：“我才不要和一个不检点的男人同案用膳！”
朝承浔愣了下：“我哪里不检点了？”然后去问陆西墨，“哦，你究竟干了什么？”
陆西墨放下箸，轻飘飘道：“喝醉酒，不记得了。”
如意一跺脚，起身时将碗都给掀翻了：“不要脸！”
陆西墨往后靠，椅子的四只脚翘起来两只：“只许你酒后失忆，不许我了？”
如意一脚踹在他腿上：“你去死吧。”
陆西墨没躲，生生受了她一脚，又将胳膊递过去：“再给你咬一口？”
如意怒火中烧，下口狠咬，陆西墨依然没躲。
第五次了。
陆西墨的脸有些阴沉：“快活了？大哥不在长安你就这般不快活？”
如意松开口，他的手上显出两排清晰的齿痕，她昂着头道：“和南砚哥哥有何关系？”
“南砚哥哥，南砚哥哥……你叫他哥哥，怎的就叫我表舅？”陆西墨心里十分不畅快，“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余下的话他没有说。
如意冷笑一声：“那好啊，我随南砚哥哥叫你‘二宝’也可以。”
“……”
陆西墨还未开口，朝承浔出言打断：“得，我是瞎子，不是聋子，你俩继续吵，我出去给你们把风。”说完真的走了。
偌大的东配殿只剩他们两人，倒也不吵了。
陆西墨深深叹气：“我头疼。”
如意坐了下来倒茶喝：“疼死你算了。”
陆西墨直接拿过她手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而后身子抵在桌案边，与她贴的很近：“那日去醉仙楼是有正事，朝堂官员都在蠢蠢欲动，各自对皇上递折子讨论两位王爷的府邸问题。”
如意板着脸，随口道：“还能有什么？横竖长安的旧府只有那么几个，肯定都想要皇爷爷的潜邸。”
她怎会不知晓。上辈子，原本的靖王府最后竟是赐给了朝承沣，好大的脸面，而碍着朝承浔眼睛不好，便没有开牙建府，仍旧住在皇宫里，皇帝则指给他先帝为太子时住的清思殿，也算旗鼓相当。
如意又重新倒了杯水：“有些事，真是争不来，是谁的便是谁的，都是皇爷爷说了算。”
陆西墨想了想，问：“你呢？希望朝显棠封为王爷么？”
如意缓缓喝水，昂起头的时候，脖子的弧度很优美：“我还真不期待他封王的那天。”封王时便要娶喻东陶为妃，如意怎能轻易咽下那口气，更何况现在还知晓她根本不是德阳郡主的孩子，如意忽而灵光一现，将杯子放回桌上，是时候做些事情了，“我回去了，忽而想起一些事。”
陆西墨拉着她的宽袖：“如意。”
如意看他：“怎么了？”
陆西墨顿了顿，有些话还是问不出口，便换了一句：“还生气么？”
如意沉下嘴角：“原本不生气了，听你这么一问，又想生气，撒手！”
陆西墨真的松手：“那你回去好好休息，莫要气坏身子。”
“……”如意觉得无论前生今世，定是自己眼拙，才会认为陆西墨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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