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西瓜
一般这种情况,将错处推到别人身上总是可行的。
如意手搭凉棚往陆西墨那看,遥遥说道:“侯爷翻起墙来也是驾轻就熟,这般明目张胆与登徒子有何差别?”
陆西墨觉得她在心虚:“郡主翻得,臣便翻不得了?”
如意觉得好笑:“我穿粉色纱裙,侯爷也穿么?”然后冷着脸唤猫,“黑炭!”
麦冬听到如意的声音,从边上的围房走出来,看到那边的场景,抿嘴轻笑又退了回去,半夏要去仔细瞧,被她拉住:“别过去,装作没看到。”
半夏有些好奇:“往日徽州侯不爱搭理郡主,最近怎的三天两头来找郡主?还——不走大门。”
麦冬倚着门框歪着头道:“不觉得郡主和侯爷很般配么?”她面上仍旧带着微笑,竟是有些想入非非,“不过呐,若是郡主和侯爷成亲了,花轿岂不是走两步便能抬到喻府里?”
半夏忽问:“如果郡主嫁人,会带我们一同过去么?”
麦冬没做多想:“那是自然。”
半夏也有些憧憬,脸上却是故作平淡:“我听闻别人官家的小姐出嫁,都有陪嫁丫鬟,备着小姐身子不适时伺候姑爷的。”
麦冬惊讶道:“理是那个理儿,说出来多丢人,若叫王妃知晓看不掌你的嘴。”
半夏挽着麦冬的胳膊晃了几下道:“好妹妹,我也只是同你交心而已,你不会告诉王妃的哦?”
麦冬也不会放在心上,转问她:“你和魏统领怎样了?”
半夏略为失落:“他不爱说话,即使说了,不是‘谢谢半夏姑娘’,便是‘有劳半夏姑娘’。”
麦冬又说她外祖母的那套:“这男人啊,女人对他若即若离,他方才觉得珍贵,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她朝院子里努努嘴,“看看郡主和侯爷,以前对侯爷嘘寒问暖,侯爷的眼睛顶在脑门子上一般,你瞧这些日子,郡主连壹招仙的雅集都不去了,倒是侯爷巴巴地过来找郡主。”
如意那边已经将黑炭拧回来,方才好说歹说,陆西墨就是不还她那张纸,于是鼓着腮帮子对麦冬道:“寻个笼子将它关起来,省的它到处乱跑。”
麦冬清了清嗓子:“狗认人,猫认家。郡主,即便小白跑出去,会回来便好。”
如意纠正她道:“黑炭,它现在叫黑炭。”
麦冬笑出声来:“是哦,黑炭还小,要给它认门的时间呐。”
如意想了想:“罢了,明儿个你俩随我去落华宫避暑去。”她又点了点波斯猫的额头,“到那里再瞎跑,看野狼会不会将你给叼走。”
·
喻太师精心描绘好些日子,才将皇后的填色完毕,画中的皇后惟妙惟肖,颇为传神,装裱前他先让皇帝和皇后过目,看还有哪处需要润笔。
紫宸殿只有帝后两人,皇后看到画很是是满意。皇帝与她相敬如宾二十有年,端阳后竟是待她犹如新婚燕尔,她觉得有些不真实:“臣妾该不会又是闻了魇花,还是在做梦?”
魇花是不悟崖上特有的花,闻了会让人产生幻觉。
德阳生双生子时除夕夜的那晚,皇帝嘴上说着不想知晓自己的梦魔,不在乎自己期冀和畏惧之事,后来趁皇后睡着了,还是打开一个装有魇花的瓷匣。
皇后当夜便同样闻到花香做了场幻梦,她所期冀的是皇帝能给她一个孩子,而她所畏惧的,便是害怕皇帝因无子而废黜她。
——梦里皇后与皇帝同床共枕,皇帝圈她在怀:皇后无子,是要被废黜的。
皇后不知是梦,说出心中所愿:臣妾想要一个孩子。
皇帝在她耳边呢喃:我会给你一个孩子。说着更对她做了未曾做过的事。
当时她闻到一股清冷的味道,和听到瓷匣摔碎的声音时,才知晓那全是假的。
——今年端阳之前,皇帝从未碰过她。
此刻皇帝在旁去抱她:“哪有梦会这样长,你是朕的皇后,从前是朕不对。”
皇后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又抬头仔细端详皇帝的眉眼:“现在一定是臣妾的梦。”
皇帝逗她道:“倘若真是你的梦,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朕,前些日子那几个晚上,朕的那些个花样,你是如何得知的?还是背着朕偷看了《*图》?”
皇后羞得满脸通红:“老不正经。”
“朕是老了。”皇帝面带微笑,又拥她入怀,“在蓬莱殿住的最后一夜你梦到什么?告诉朕,你的期冀是什么?”
那一年,除夕后的新年第一天,皇帝不止将陆婕妤禁足,而且下旨让皇后迁殿,由蓬莱殿换为毓庆殿,却没说原因。
皇后的手抚在皇帝胸前的团龙纹上,一针一线密密缝绣,好似呼之欲出:“臣妾不说,说出来便不灵了。”
皇帝“嗯”了一声:“待实现了,再告诉朕。”
皇后闭上眼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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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又去落华宫叨扰皇太太,太上皇十分警惕,带着皇太太住到后院去,以宫殿中间的温泉小院做为分界点,除了晨昏定省不许如意过去。
如意真是来避暑的。
某日早晨,如意在花园轩廊里喂西瓜给黑炭吃,这几天黑炭的胃口不佳,瘦了一圈,猫也不大精神,它低喵了几声,趴在如意脚边不动弹。
如意微微叹气,估摸它也是热得不想吃东西,便吩咐半夏去炖鱼粥,而后自顾吃着西瓜,眼前破开十多个瓜,她只吃西瓜中心部位最甜的那一块。
麦冬给如意打扇子:“郡主何时回静园?”
如意让麦冬坐着一同吃瓜,自己又用一小块瓜去喂黑炭:“等不热了再回去。”
麦冬忽而眼睛一亮:“郡主早些回去吧,过几日便是七夕了。”
一想到曾经那年的七夕,如意真是一肚子火,明明约了陆西墨七夕的傍晚去白锦河放花灯,他说若是有空便会过去,如意傻傻的从酉时等到天黑,再到亥时,白白等了他两个多时辰,陆西墨一直没出现,而后也没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横竖已经习惯了。
如意挥舞着勺子道:“七夕是给人家夫妻过的,牛郎织女那样的。”
麦冬轻咳了两声,小声道:“侯爷……”
“侯爷个屁啊,我才不会再找他一起过七夕。”如意这样说,很是顺口加了个“再”字。
陆西墨充耳未闻,只问:“你给小白吃西瓜?”
黑炭一听到陆西墨的声音立马竖起耳朵歪过小脑袋看向他那边,发现真是陆西墨,撒欢地朝他跑过去,并喵呜喵呜的叫唤。
陆西墨从袖中掏出一包东西,蹲下来喂给它吃:“你当它是兔子么?”
如意惊讶于他怎会出现在这里,更稀奇的是,今天陆西墨竟然没有穿白色衣裳,而是穿了身藕色带紫边的直裾。如意去看麦冬,麦冬做了个“奴婢不知晓,奴婢提醒你了”的表情,而后干笑一声:“奴婢去沏茶。”说完,一溜烟的走了。
如意硬着头皮靠近陆西墨,去瞧他手里的东西:“你随身带着……鱼干?”藕粉色衬得他的手指很是白皙。
陆西墨微微昂首看她,:“零嘴儿,郡主要吃么?”
如意双手环抱在胸前:“我又不是猫。”然后恍然大悟般,“哦,你便是用这个零嘴儿勾引我的猫。”实在是太奸诈了。
陆西墨眉眼含笑,将鱼干递给如意,自己走到条案上去舀西瓜:“郡主试试?”
如意“么滋么滋”叫了许久,黑炭都不理她,陆西墨又蹲下身来,将掌心摊在地上半寸,唤了声“小白,过来”,黑炭便扭着小屁股跑过去吃他手里的西瓜。
“……”如意觉得,这只猫一定不是自己养的,好没脸面。
陆西墨看着条案上的西瓜问:“这样只吃中间一点儿,不觉得浪费么?”
“中心那块我是用干净的勺子舀在瓷碟里,而剩下西瓜则拿给宫里的仆役们吃,我不觉得浪费。”如意不以为然道,“小时候吃鱼,我还只吃腮下那块月牙肉,也没人说我浪费。”
陆西墨无奈地摇头,然后拿银勺顺着边挖出一块:“你若从边上吃起,往中间舀,便不觉得旁处不甜了。”
如意离他有段距离,并没有靠近:“我吃东西惯喜欢拣好的先吃。”
陆西墨吃了一口西瓜,咀嚼无声:“那是自然,小时候吃桑葚,一碟子桑果儿,你专挑又黑又大的拿,生怕我抢了你的。”他轻笑一声,“吃得还快,结果弄得衣裳领口处全是污紫的汁液,洗都洗不掉。”
如意眯着眼道:“所以——你小时候带我爬树,眼见我摔下来,都不拉我一把的么?”
陆西墨心里一惊,微微张口:“当时……”那时候他在她上方,即便看见她要摔着了,也来不及去拉她。以至于后来与朝承浔上楼梯时,会下意识的行在他身后。因为心慌,他根本来不及细想为何如意会知晓一同爬树的是他,而不是喻南砚。
如意冷笑一声:“现在我肩上还留着疤,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其实爬树那件事,如意未曾责怪过陆西墨,小时候没那样想,长大了只怨自己不当心而已,现在她完全肯定端阳节那晚是他冒充喻南砚,实在令她羞愤。
“对不起。”陆西墨很是内疚,连口气都是和紫兰殿房顶时的差不多。
如意不想继续多做纠缠,也不拿乔,外头太热她打算回后面的寝阁里休息,便叫了声:“小白,走。”不管是以前叫黑炭还是现在叫小白,那猫都没理会她,如意泄气,“算了,爱跟谁跟谁。”
(接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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