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奕先去张婶么家，敞开的外屋不见人影，里屋传来隐隐约约说话声，间或夹杂着哽咽声。
“笃笃！张婶么在吗？”林奕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安静了一瞬，接着传来张婶么的喊声。
“是小奕啊！进来吧！”张婶么一听就知道是林奕。
林奕推开门走进去，张雯眼眶微红的半躺在床上，大热的天还盖着薄毯，屋里飘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张婶么坐在床边，一只手握着张雯的手安抚。
“雯姐，你不舒服吗？”林奕担忧得问，之前听到的哭声确实不是错觉，而且张雯的脸色也有些差。
“你雯姐没生病，是怀孕了，大夫说胎儿不怎么稳当，开了保胎药让雯雯卧床休养！这不，她担心的不行，这么大人了还哭呢！你和雯雯聊聊，我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张婶么说完推门出去，留下林奕和张雯两人在屋内。
“雯姐，怀了孕要保持好心情，孩子在你肚子里感觉到你不开心，他也会不开心的。”林奕看着张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还出了什么其他的事情，但他不方便问，只好安慰道。
“是吗？他这么小能知道吗？”张雯有些紧张的摸摸肚子，她才刚怀孕一个月，孩子就能知道？
“当然能啊！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难过！”林奕一本正经的瞎扯，善意的谎言是可以被原谅的。
张雯摸着平坦的肚子，似乎真的能够感觉到孩子在动。孕妇大都敏感脆弱，摸着摸着张雯突然悲从中来，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
林奕：……
我去，大姐，我说了什么戳中了你的泪点！
“你别哭啊！雯姐！”林奕把干净的毛巾递给她擦眼泪。
“小奕，我回去和我公婆商量了，想要分家，可是他们不同意。我知道，是因为我没有生下儿子，二老只有二弟膝下的一个重孙，他们舍不得把二弟一家分出去，生怕孙子出去吃苦。可是我就是气不过，我嫁过去这么久，全家给李超还了多少赌债，上次把家里的地输掉了，这次又把家里仅剩的积蓄也输掉了，即使这样，公婆也不舍得分家，就因为我没有生下儿子吗？”张雯内心气愤，平时回家是报喜不报忧，这些话憋在心里也没有人提，现在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不会吧？你公公婆婆这么重男轻女？我听说他们很疼小蕊的呀！”张雯的女儿叫李蕊。村上好些未嫁的女子哥儿都在羡慕张雯嫁的好，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生了女儿，公婆也依旧疼爱。
“是，确实也疼小蕊，但那是以前，家里富裕，经常给大孙子买好吃的，好穿的，顺便给小蕊多买一份的事情。现在家里这种情况，有什么好的哪里轮得上小蕊啊！”张雯想起留在李家的女儿，担心她吃不饱，越想越伤心：“我以前也一直以为公婆不嫌弃我生了个女儿，照样疼爱，认为自己嫁了个好人家，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们不在乎，我生不了，有的是女人能生！”
“姐夫他要娶小妾？”林奕皱眉。
“他不想娶的，是公婆偷偷安排的，要不是出了二弟这档子事，恐怕已经进门了！”本来她也不知道，是二弟妹说漏了嘴才叫她知晓。
“那姐夫对分家是怎么想的？”
“他不想分。”张雯黯然道，自己的丈夫都不支持自己，她一个人能怎么办？
“姐夫为什么不想分？”林奕奇怪，难道他愿意一直给弟弟填窟窿？
“他说不想公婆难过，他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嫌弃我生不了儿子！”张雯越想越觉得丈夫就是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雯姐，我觉得姐夫可能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想太多，先养好身体，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才最重要。”林奕劝解道。
张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走不出来，对林奕的话置若罔闻，情绪激动引起肚腹里隐隐作痛，这才想起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你说，要是这一胎是个儿子多好啊！”张雯眼睛里突然爆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林奕一震，张雯的神情，跟印象中母亲的神情诡异的重合了……
“小奕？你怎么了？”张雯看着林奕突然煞白的唇，伸手在他眼前晃着。
“没事！”林奕一把抓住晃得他眼晕的手，摇摇头，看着张雯憔悴的神情，心里发苦。
难道这是农村妇女逃脱不了的命运吗？母亲是，姐姐是，连雯姐也是，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同样是！
突然，林奕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什么都好，当初的自己无力拯救母亲和姐姐，但是现在出现了遇到同样的事情，被他叫做姐姐的张雯，是不是老天在给他机会？
“雯姐，我把你当我亲姐姐，你信我吗？”林奕郑重地注视着张雯含着泪水的眼睛。
张雯下意识的点点头，林奕比他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林奕看起来无比可靠。
“雯姐，如果这一胎是个女孩，你打算怎么办？”再生一个女孩，以李家现在的情况，愿意养吗？虽然可能是他想多了，但是他有必要把最糟糕的情况讲清楚。
“我，我不知道！也可能是男孩呢？”张雯有些慌乱，她之前一直没有生男孩的压力，从未考虑过再生一个女孩会怎么样。
“也有可能是女孩，如果他们不要孩子，到时候你怎么办？”林奕继续逼迫。
“虎毒不食子，虽然是女孩，可这是亲生的孩子，他们不会忍心……”张雯想要找一些证据来证明这不可能发生，却突然想起无意间听到的一件事，心里顿时凉了一截。
丈夫李汉曾经有一个姐姐，在李汉出生之后一个月自己走丢了，这是公婆的说法，但是她有一次无意间听到邻居议论说根本不是自己走丢的，而是李家养不起了，所以带到山里去丢掉了。
“我的孩子，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不会不要的！”张雯坚定道，也是说给肚子里的孩子听：“大不了我自己养！”
不论张雯说得自己养有多么的不切实际，林奕想确认的就是这一份决心，但凡她有一点犹豫，他都不会帮她。
“雯姐，你想过和离吗？”林奕直接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和……和离，没这么严重吧？”张雯被炸弹炸蒙了：“我们村上自古以来就从来没有过和离的夫妻，只有丧夫的。”
林奕：“……”雯姐，你好凶残！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村上有过好几个寡妇，她们的丈夫都死了……啊，我……”张雯见林奕的表情震惊，也意识到自己的自己的话有歧义，慌忙解释道，结果越描越黑。
林奕：……
“我明白的，雯姐！”林奕赶忙安抚道，张雯急得脸都红了。
“你懂就好！”张雯缓口气。
“我刚刚说的是最坏的打算！你不用怕，我会帮你的，我先找人去探探姐夫的口风，看看他对分家和孩子到底是怎么看的。”林奕把话题拉回来理智道，说不定事情没有这么糟糕。
“嗯嗯，那麻烦你了！”张雯抓住了救命稻草，自家母亲是传统的妇女，只会劝她努力生个男孩争口气，但是她觉得这样好累，生什么孩子她那里能决定，听天由命的感觉快把她逼疯了，虽然林奕说的话离经叛道，但是她却觉得心里的重担一下子轻了。
“快，雯雯，把药喝了，大夫说了，这要喝下去，保证你生一个活奔乱跳的胖小子。”张婶么小心翼翼的端着黑漆漆冒着热气的药走去来。
“父么，大夫没说是男孩啊！要是……”张雯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婶么一把捂住。
“呸呸呸，鬼神莫怪，莫怪，小孩子口没遮拦。你瞎说什么呢？不许胡说，我跟你说，心诚则灵啊！”张婶么一脸紧张双手合十，嘴里嘀嘀咕咕，朝着四面八方一个个鞠躬，末了狠狠瞪了一眼张雯。
“我不说了！”张雯接过药碗，无奈的看着林奕笑笑。
“对了，小奕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张婶么盯着张雯将药喝的一滴不剩，转头问林奕。
“我家的房子造好了，我看了日子，七天之后是个宜乔迁的好日子，我想请邻居们吃顿饭，暖暖房，这不，请您过来帮忙。”
“没问题，到时候肯定都过去！”张婶么爽快道，拿着喝完的空碗送到厨房。
“婶么不知道这些事情？”林奕低头问张雯，不然还不气疯了！
“你帮我保密，我不想父么担心。”张雯果然摇头。
“行，我不说。那你好好休息，放宽心，我先去忙，有消息就通知你！”说着，林奕跟回来的张婶么道别，离开了张家。
接下来，林奕去找了林婶么，还有陈婶子，两家人都表示到时候一定叫上相熟的婶么和婶子过来来帮忙。帮忙的人请好了，接着就挨家挨户的通知到时候去吃酒席，整个村不小，上上下下几十户人家，一个一个通知下来也累的够呛。
林奕回到家，林谢正在胡三的指导下在挥剑，手里拿的不是树枝，而是一把真的宝剑，寒光闪闪剑气逼人。林谢不间断得重复着动作，满身的汗水几乎要浸透衣衫，还是咬着牙坚持。
胡三端着一杯茶悠闲得坐在背阴的墙下品茗：“加快速度！太慢了。”
林谢用力抬起沉重的手臂，一把剑的重量本身就不轻，挥舞了那么多下，体力消耗过多，现在还没停全靠自己的意志力在撑着。
林山双手撑着自己的小脸，坐在小板凳上围观胡三死虐林谢，呜呜呜，小哥哥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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