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83章
“这是什么?”聂惊风低头看看对方扔进他怀里的梅花簪, 又抬头, 挑眉,玩味地看着面前,不知是看面前“女扮男装”的人, 还是看那人手里捧着的漆黑药汁。
一大清早,谢涵便起来在床后换了身如荷青衫, 长发扎了个马尾高高竖起, 带个帷帽,白纱垂下遮住头面,若再拿把剑,便俨然是一副游侠模样。只是, 明玉没有剑。
“巴豆、大黄、芒硝、大戟、甘遂。”都是峻下逐水的猛药。谢涵解释道, 那声音依旧柔和婉转, 但听在此时此刻聂惊风耳里却不啻魔音,他面色突的一变。
只是这就与谢涵不相干了,他一手捏起对方下巴“咔哒”一声就把人下颌骨给卸了下来, 然后一阵猛灌药, 又是“咔哒”一声,再把人下颌骨按了回去, 顺势让对方咽下药汁,粗暴的喂药方式让人根本无法反抗。
“咳咳咳……”聂惊风弯腰想把药汁再吐出来,却是徒劳,反而额角冷汗簌簌而下。
“这是恭桶,药量大概得持续到夜里, 可别想着趁机逃出去了,你也不想走到一半……”谢涵顿了一下,给了对方足够的想象空间,眼见对方脸上一阵恶心愤怒的样子,他满意地笑了笑,“喏,这里有三张饼和一壶水,你低头就可以吃到了,千万别饿着自己,免得虚脱了。”
聂惊风恶狠狠地盯着谢涵,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相信他已经被凌迟无数次了。
然而……并不能。
所以谢涵浅笑着挥挥手,“等我回来。”
“咕噜噜――”肚子里传来一阵肠鸣音,聂惊风面色一变,有些痛苦有些恶心,但他双眼还牢牢盯着谢涵背影――他发誓,等他出去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敢如此折辱他的人,哪怕这是个女人!
直到对方阖上门,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聂惊风那双眼里还喷着怒火,似乎要烧了那扇门。
“唉――我师姐情绪很不稳定,不能看到人,你们千万别过去……”
“我出去办点事,晚些回来……”
“放心,我已经给师姐喂了饭了,没事的……”
聂惊风那张嘴显然不是摆设,谢涵可不放心小姑娘们过去,那不是送羊入虎口么,转瞬被忽悠解开麻绳怎么办?
阻止其他人靠近聂惊风后,谢涵抱着聂惊风昨天换下的一身衣衫扔在一个角落,从另一个小门出来。
一出门,他浑身气质一变,不再温婉灵秀,而是温文潇洒。
回头,果见四个抱着狗的大汉正在后巷包子铺吃早餐。
他眯眼一笑,飞快地回了自己府邸,来到门前,守门人尽职地伸手阻拦。
“是我。”谢涵压了压帽檐。
“公子?”守门人一愣,连忙放行。
谢涵进了书房,打开张绢布,蘸墨落笔,不一会儿,一副精谨细腻的工笔画便初见雏形――那是一个挺拔高大的男子,一张柔和婉约的脸上是与面庞不符合的冷硬表情,最后落笔那一双宛若春水的星眸,当眼睛成形的一刹那,整幅画像是活了,那个眼波盈盈的美人让人禁不住抚上他的眉眼。
画完后,谢涵就使人叫了翦雎和穰非过来。
二人并没多嘴问谢涵一夜不在的原因,正要禀报昨夜的事,谢涵已抬了抬手,“我都知道了。”
他吹吹绢上墨迹,对二人招招手,“这是聂惊风。”
翦雎、穰非:“……”
他们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们拿着,以后注意找找这个人,但不必刻意,切忌打草惊蛇。”谢涵说完后,拢了拢五指,“对了,昨夜大火最后如何了?”
“那宫婢稀里糊涂自己认罪后反应回来就自己吓破胆活活吓死了,后来查到她是大公子留在宫内的侍婢,原本咬着的拾夏大人和久玺桓大人便都松了口,其他人也不能再指着申厘,最后申厘和四公子都安然无恙。反倒是那言袓犟着非要说‘主要是凶兆才引得宫婢溅出炭火’,最后被君上斥了一顿险些被撸了大巫祝的职位,惹了一身腥。”穰非条理分明地陈述着,最后不无幸灾乐祸。
谢涵挑眉――他果然不应该怀疑鲁姬的战斗力。
谢浇生母早逝,宫内本来就没多少根基,又是最激进的拾夏的女婿,真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他君父也果然偏爱谢漪,为了对方,不惜狠狠斥责地位崇高的大巫祝――还是一个原本救过他的大巫祝。
他可记得,《江山妩媚美人谋》中,这个阴险诡谲的大巫祝言袓没少帮着谢漪给“谢涵”找麻烦。这回……就窝里斗去罢。
他支额算着这一出大火给他带来利弊,忽然道:“有花椒么,或者什么蒜瓣、香粉的,气味越重的东西越好,多找些来。”
翦雎、穰非面面相觑,虽不明所以,但都立刻应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拖了一麻袋的花椒、石豆兰、春鹃、大蒜、糖胶果……还有臭豆腐(……)
两人还没靠近,谢涵便觉得自己嗅觉已经失灵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挥手道:“好了,不必拿进来了,你们把这些东西取一部分装成八个小包,你们、还有钱江、都市、丸报、靳天、郝看,一人一包,还有多出来的一包穰非你先拿着,到时……给我。”
他又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聂惊风身后跟的那四人和一条狗,这猎奇的味道自是用来迷惑狗的。
而另五人,则是一直跟着谢涵的原班人马,虽然那六人也初步经过谢涵考核,但到底还缺一点,今晚的事当小心再小心。
“你们七人埋伏在云梦脚下,届时我会让明玉带着聂惊风上云梦山,那四人必然落后一段距离跟上,你们趁其不备拿下他们。云梦山脚下有间小茅舍,你们就把人押在茅舍,等我过来。”
虽然被谢涵那唯恐避之不及的后退会心一击了一把,但翦雎和穰非还是立刻应下,“是。”
等做好布署,七人出门后,谢涵又关起门对着铜镜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
待夜幕初降临,他换了一身白衫,还是带着帷帽出门。
芷兰坊此时正是繁忙时间,谢涵从后门混进去半点没引人注意。
进了小院,还没走进里室,便闻一股粪臭味,谢涵顿了片刻,又继续抬步走进。
里面的人倒在地上,看情形已过了药效,只是大量的腹泻还是让他虚弱得不行,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本就瓷白的脸现在更是白得跟张纸似的,虚汗打湿了他的长发黏在脸上平添一种弱不禁风的脆弱感,他像被玩坏的破娃娃一般倒在地上。
只是听到脚步声,他立刻睁开双眼,目光如狼似虎,隐隐带着嗜人的血丝。
谢涵看一眼一旁大饼和水,没有动过。
“你这样会受不了的。”他悠悠叹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三个包子放在对方嘴边,“吃吧,这个不臭。”
聂惊风双眼瞪得大大的,微微低下颌,一边咬着包子,眼珠却动也不动,还是这么瞪着谢涵。
谢涵老神在在,根本不把对方这点恶意放在眼里,继续喂着包子,还体贴地在对方每吃完一个包子后送上一碗水,务必让对方不要在爬山的半路晕过去了。
等喂完第三个包子,他又倒好一碗水递过去,聂惊风低头一饮而尽,待谢涵正要撤碗时,他忽然猛地一低头咬在谢涵手背上。
“嘶――”手背肉薄,那牙几乎磕在骨头上,谢涵倒吸一口冷气砸了碗一阵往外抽手,也不知对方昨晚被他折磨了一晚今天又泻了一天哪来这么大力气,竟无论如何也抽不出。
谢涵脸稍发白,伸出另一只手去掰对方下巴。这回聂惊风有了准备肌肉收缩,下颌骨可没那么好掰下来了。
“松口。”谢涵咬牙道。
聂惊风死死瞪着他。
谢涵挑着痛处掐对方脸,聂惊风死死瞪着他。
谢涵拿飞镖扎对方手臂,聂惊风死死瞪着他。
谢涵掐对方脖子,眼见着脸色发青呼吸困难了,聂惊风还死死瞪着他,咬定青山不放松死。
谢涵疼得冒虚汗,忽然伸手挠对方腰眼,手上一阵气流拂过――
“噗……”一开始聂惊风还忍着不松嘴,可被谢涵发现对方怕痒后上下其手从腰眼到胳肢窝,他终于整个人软了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涵可算抢救出来自己的手了,手背上已经皮肉翻出,他抽着气打开柜子找到罐治外伤的药,拿柔软布条包扎起来。
包扎好后,他当然恨不得给聂惊风一个血泪教训,然而时间不等人,他心腹爱将们还可怜兮兮地埋伏着呢。
他看看窗外天色,月上柳梢,决定先出发,在路上再好好教教对方“月亮为什么这样圆”。
半残了只手,琴是抱不了了,谢涵把琴背在背上,箫别在腰间,做足了“明玉的派头”,单手解开绑在柱子上的麻绳一头紧紧捏在手里。
聂惊风看着他,这次眼睛瞪得没那么大了,但还圆睁着,似乎在戒备谢涵的报复。
就这么戒备着罢。谢涵并不理会对方,拉着人就出门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去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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