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没事吧。”易传进进来就看见赵立冬僵坐在椅子上，背影直挺，头微微抬着，整个身形像雕塑一般动也不动。到他对面之后又见他双眼直愣，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似的。“是不是等很久了，市委那边过来个人，必须得接待一下。”易传进说着拉开椅子坐下，视线在笔记本旁的手机上停留几秒，看了赵立冬一眼，伸手拿过来，解锁之后，并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他又放了回去。
看着易传进的动作，赵立冬僵住的身体动了一下，他撑着扶手往后坐了坐，淡声说：“没事。”
“那好，我们继续说福利院的事……”
齐正进来送咖啡，一杯给了易传进，一杯换掉了赵立冬面前的那杯，咖啡已经冷了，赵立冬并没有喝几口。办公室的门合上，赵立冬把温热的杯子捧在手里，送到嘴边又放下。他其实并不喜欢喝咖啡，总觉得太苦，不过浅夏喜欢，喝得多了，后来也就逐渐接受了这个味道。
想到浅夏，赵立冬抬眼看着对面的男人，说：“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易总。”
“什么问题，你说。”
易传进脸上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连语气也如同和老朋友聊天一般，赵立冬其实不太明白他怎么能做到表面如此淡定亲和仿佛真的把他当朋友，而内心却算盘不断的在打浅夏的主意。
浅夏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吗？
“易总为什么要把福利院的项目给我做？还有环亚的新酒店，那样的好机会，为什么会落在我头上。”
视线在赵立冬脸上停留几秒，易传进靠向椅背，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温声开口：“之前你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你了，你的专业背景和出身，是交到你手上的主要原因……”
赵立冬沉默一下。“易总，除了父母亲人，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呢，你觉得你有什么是值得我图的？”他摊摊双手反问回来，脸上的表情坦荡又充满疑惑。“我只不过是觉得，拉你一把，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站在男人的角度，我知道，你总想做出一些成就的。”
“像易总你一样吗？”
易传进微笑，看了赵立冬好一会，才开口问：“你觉得我是成功人士，那你想像我一样吗？”隔了几秒又问：“你觉得我身上都些有什么？”
赵立冬闭了闭眼。“财富，名望，地位。”
“那你想要这些吗？”仍然是温和平静的语气，只是那双眼睛，盯着他，让他有些不舒服。
赵立冬的拳头用力握向掌心。“这些东西是大多数人的追求，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也没什么难的，只要你成功了？这些东西自然而然也就都有了。”
赵立冬抬抬眼皮。“比如说成为一名著名的建筑大师？”
“如果你想的话，又有什么不可以。”他忽然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旁，诱惑的声音像是毒蛇在吐信子。“做完福利院项目，紧接着就是环亚的项目，虽然你的资历不够担任主设计，但是，你这个年纪，能进入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成功，你会成为行业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而之后，只要有好的项目，我都可你帮你去争取，凭我的人脉……”
今天是一个阴天，办公室虽然开着灯，但易传进的脸，仍有一半陷在了阴影里，他目光灼灼，嘴角带着三分笑意，明明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却让他后背发寒。
赵立冬慢慢站起来，一只手撑在办公桌上，盯着易传进。“那么，易总你会让我付出什么代价呢，这世界上，总归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对吧。”赵立冬盯着易传进的每一个表情变化，缓慢的说：“是不是要我把夏夏，送到你手上。”
易传进眼神并无波动，只是唇角的笑容，慢慢收拢。
赵立冬继续说：“刚刚，就在你进来之前，我用夏夏的生日，解锁了你的手机。”
办公室大门被人推开，齐正拿着一叠资料进来。“易总，这是福利院的一些资料，你让我拿进……”话没说完，却见易传进寒冰一样的脸，是真正的寒冰，嘴角咬得死紧，呼吸粗而重，他的眼神在十多年商海的粹炼中，刀锋一样尖刻，此时正盯着赵立冬。
“滚出去。”易传进压抑的嗓音，甚至没看他一眼。
齐正忙不迭的走了。
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空气仿佛凝结住了，易传进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机上，是他大意了，鱼儿才开始上钩，却眼睁睁看他蹦跶一下，把钩吐了出来。
“所以呢。”易传进思绪回笼，整个人已经冷静下来，他走回办公桌后，在椅子上坐下来。对面的赵立冬还站着，易传进知道他心里应该很愤怒，脸上的镇定是装出来的。
“易总不觉得自己太虚伪了吗？浅夏知不知道你这么恶心，用着光鲜的朋友身份，内心却阴暗的觊觎着她。”
易传进不置可否，语气一派坦然。“既然一切已经撕开了，我们不妨来谈谈条件。”
“什么条件，浅夏不是一件可以让来让去的物品。”
“你退出，我自然会得到她。”
赵立冬笑得讽刺。“又用些阴暗手段。”
易传进面上的表情无波无澜，只说。“你不过是占着和她认识早，不然，你又有哪一点能吸引到她。让心爱的女人和你住一两千块的破房子，夏天开空调还得算计着费不费电。”
“上个班不到六点就要爬起床，公交地铁转了一趟又一趟。”
“每个月拿着一万块薪水，请个假还要考虑拿不到全勤奖。”
“结了婚，买不起房子，连孩子都不敢生。”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像往他身上戳，赵立冬胸腔起伏，是极力控制怒火的模样。“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易传进嘴角的笑意更浓。“刺激到你脆弱的自尊心了吗，你觉得我有哪点说得不对，你现在一个月薪水多少，毕业两年的新人，一年有没有二十万，能不能存下十五万，现在上港的房价多少，你工作十年，能不能买得起四十来平方的小房子？”
“你有钱就了不起吗？”
“我没那么了不起，但是，至少可以让她出行车接车送，入睡高床软枕，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到处飞也可以，今天在巴黎，明天意大利，任何一个女人梦想的生活，都可以轻易实现。”
“而你呢，让她每个月算计房贷，孩子的教育费用，扣扣索索着每一分钱，就连吃顿大餐还得选日子，你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会不会消磨掉，会不会到最后，也是一对怨偶。”
赵立冬胸腔剧烈起伏。
“赵立冬，我们都冷静一点，客观分析一下如何，你今天对我妥协了，事业，房子，车子，身份，地位，名利，什么都能得到，除了失去一个年少的爱人。可是往后几十年岁月，总有无数漂亮，年轻的女子可以取代你心中的白月光。”
“浅夏嫁给我，无必困于生活的种种烦恼，她愿意做慈善，我就给她成立一个基金会，不管她有什么爱好，可以放开手脚的去尝试，她的身后，永远会有一个宽厚的、能抵御风浪的坚固港湾。”
“这是双赢。”
不知什么时候，易传进又一次走到了赵立冬身边，他靠近他，在他耳边诱惑似的重复：“你好好想一想，我说得对不对。只要你点一下头，钱，关系，项目，只要你开得出，我就可以提供给你。而你，不过是结束掉一段年少时的感情，要不了多久时间，这个伤口就会愈合，而再往后，你可以得到你想的一切……”
愤怒到极致是什么感觉，大约就是脑海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流都往上涌，整个人燃烧着，沸腾着，想把眼前这个人撕毁掉。
撕毁他嘴角那令人厌恶的笑容，撕毁他如刀似剑的眼神，撕毁他笃定张狂的神情，可是易传进的手怎么握成了拳头，他是不是也很紧张。
原来他也会紧张啊。
赵立冬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易总的洗脑功力，真是让人佩服。”他后退一步，嘴角也学着易传进的模样笑回去。“只是，你看错人了，我赵立冬，虽然想往上爬，想出人头地。但是，我不是什么都能牺牲的，我没你想的那么低级。”
他们在一岁不到就认识了，那时候福利院的物资不像现在这样丰富，还常常有饿肚子的时候，四五岁的小女孩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一部分。他不要，她会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和他说：“立冬哥哥，你吃嘛，我吃不下了。”
而在他们刚上小学的时候，浅夏是有机会被人领养的，那是一对条件颇好的富家夫妻，家里有一个儿子，还想再领养一个女孩。
浅夏玉雪可爱，他们一眼就看中了。因为已经开始上小学，院长来问浅夏意见，浅夏只问院长，可以把立冬哥哥也一起领养吗？
对方只想要一个女孩，院长摇摇头。
“那我可以拒绝吗？”她毫不犹豫的问院长。“我不想和立冬哥哥分开。”
及至上了大学，她出落得越发引人注目，学校的才子，富二代，追她的人一个又一个，她全都拒绝了，视线不时落在他身上，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是在等待。
后来他终于忍不住向她表白，那时他就在想，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这辈子，他都绝不会负她。
所以，他在生气什么呢，又有什么好愤怒的呢。
赵立冬抬起头。“易传进，我不否认，在物质方面，我无法和你相比。你可以给她上港最好位置的房子，也可以给她全球限量的车子，仆佣围绕的生活更是轻而易举，你什么都能给她，可惜，她不会要。因为，她不爱你，你在她心里没有丝毫位置，这辈子，你都别想得到她。”
易传进眼神如淬毒寒针，赵立冬在和他的对视中，把福利院的资料举高，然后松手。
垃圾桶摇晃两下，翻了。
赵立冬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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