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召成
“应?怎么应!”小丫一把抓着那女子,差点给腾空拎起来,问:“怎么才算应?!”
“我……我也不知道。”女子面色惨白,衣领勒的她连话都几乎要说不出:“梦里有人提醒过,应……应该没有什么具体的方式,但总要应上一声。”
“那若是不应呢?”
“若是没有人应,就……就成了死召!”
死召即死局。
在闭眼的那一瞬间,就将魂魄借给了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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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头封了有二十五年之久,是死是活都不知,等他爬出棺材回应,沉浅早就成一堆骨头了!
再说了,那可是魔头啊,真应了又该怎样?
难不成要陪他沉入这血海无妄,做一对举案齐眉的双魔头?
念了魔头的名,应与不应,皆成死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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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大雾漫天,幽灵深处清脆一声响。
柔风刮擦着她耳畔。
沉浅睁了眼,几串珊瑚珍珠碎珠垂落下来,挨着她的脸颊,挡住了她一半视线。
她抬手轻轻捏了捏衣角,拇指擦着衣服上的纹理图案往上——
那应该是一对凤凰的图案。
她穿的,是婚服。
点魂召,成了?
回想刚刚,就在她喊出魔头姓名的那一刹那,似乎听到了一个极低的回应。嗓音慵懒,像是刚睡醒,又像是……梦里发出的呓语。
嘟嘟哝哝的,有些听不真切,但好像是在喊某个人的名字。
“阿离。”
“阿离……”
所以,点魂召之所以能成,是因为那魔头认错了人?
也是,毕竟睡了这么久。
沉浅无暇去细品那魔头本意,因为眼下,她还有一个更为焦灼的事情没弄明白。
这花轿,究竟要抬到哪去?
云中那片倒是常出倒挂尸林之事,但是……
沉浅掀起半边帘子盯着外头看了半晌——
你说奇不奇怪,堂堂凉华妖女,在凉华,竟然迷路了!
迷路就迷路,花轿还颠的,抬着她走的人像是急着交差,一步跨着要扯着裆。沉浅难忍阵阵恶心,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欸,我说……”
我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哐当”一声,花轿停了。
一个急刹,差点将沉浅从这花轿上甩下去。
她一把死死拽着一侧的木制扶手,没有出声。
就在这时,一阵风起,先前那清脆的铃铛声再次突现。
叮铃——
与此同时,一个尖细的声音自上而下,灌了下来。
“鬼公子,穿红衣,觅得红娘当新娘,一跳一跳断了魂,此生不见来世散……你别跑,我来追,追回幽冥把酒欢……”
一时竟听不出来这究竟是哭腔还是笑腔。
像是安了个扩音喇叭,声音层层传叠,带着经久不息的回音。
沉浅稍稍掀起半边喜帘,闻着声音的方向去看——
大雾的尽头,站着一人,是个穿着一身红衣的红衣男子,披散着头发遮住了脸,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长长的柄,柄上挂着一串的红铃铛。
每走一步,铃铛声起。
他步步朝着花轿走来。
越近,那股压制不住的腐尸味就越重,尤其是经这大风一吹……
真是要了命了!
沉浅手中的银丝线蓄势待发,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
再一转眼,人不见了,铃铛声也没了踪影。
自个儿嘀咕:“人呢?”
却没料到等到了回答。
“——这里。”
轻飘飘两个字像是擦着她后脑勺的发丝而过,那种呼气而出的闷热就停在她后颈的命门。
任何人被掐着那个地方都会笑不出来,沉浅也不例外。
手腕处的银丝线缠的更紧,几乎要不受她控。
沉浅猛的转过身去,同时银丝线骤然出击。
“唰”的一下,不过才刹那之间——
“哈哈哈哈……”
笑声空荡而起,像是尖物划过瓷质,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雕虫小技……”
四个字,像是趴在沉浅耳边说悄悄话似的,沉浅一个机灵,猛地偏过头去,就跟一个张着大嘴,口吐黑色液体的怪物来了个面对面。
沉浅:“……”
妈的,做什么离这么近!
“怕了?”
那怪物出声,他眯着眼笑,眼睛一眯,黑色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液体就从那眼睛里流出来了,流到嘴角,被他伸出的舌头舔了去。
舌头发白生黑,不像是长的,反而像含在嘴里。
舔嘴角的黑色液体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掉了。
沉浅看着他,无声的咽了咽唾沫。
“柒子楚?”她试着喊了这个名字。
怪物像是诧异沉浅能叫出他的名字,松弛的皮肤抖了抖。
柒子楚端详着她,像是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奇怪,觉迷似乎对你很友好。”他的手轻轻抬起来,刮着沉浅的脸颊,话音之中带着笑,“那我们换点别的,该换什么好呢?”
他那双手干瘦成柴,皮囊几乎包不住骨骼,覆在人脸上的时候痒的慌。
觉迷并非真的对她不起作用,只是沉浅从进了这片迷雾开始就有意屏住了呼吸,但难免有注意不到的时候。
“我还缺一双眼睛……”他抬手扶上沉浅的眼角,“你这双眼睛,我很想要,该怎么办呢?”
觉迷的药性在渐渐滋长。
沉浅困的眼皮在打架。
传闻云中那一带常有倒挂尸林的怪像发生,每个女子皆是一副笑相,一排排挂下来,尸体上都会少一样东西。
有的是鼻子,有的是嘴巴,有的是舌头。
而有的,就是眼睛。
柒子楚面目实在可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行一次点召之术,给他换一身行头。
从点召而来的新娘身上,挑出他最喜欢的部分。
沉浅是此次点召最后一人,而恰巧,他就缺一双眼睛。
“倒是不巧。”沉浅开口,“我就这一双眼睛。”
“——就不给你了!”
银丝线疯狂抖动,早就无法压制。
断残吐着舌头,舌线几近伸到怪物脸上!
“砰!”的一声——
那些雕塑起来的景瞬间破碎,骤然沉池,没了踪影。
虚景,虚物,就连那花轿,也是虚的。
她刚刚只是闯进了一个幻境罢了!
还在凉华,甚至连地方都没动,依旧挨着无端之海。
海面波涛渐起,打着浪花,翻腾着。
“郡主!”
小丫的声音急切传来,沉浅一个急坠,陡然一下失了控。
觉迷药性已全部散开,四肢像是冻住了一般,压根无法动弹,她的身下就是那血海汪洋,没有半点着力点!
“不可!不可!”那老婆婆哭着喊着,“无妄海,那是恶水,是绝毒!千万不能……哎呀,翻天了……”
顷刻间,艳阳高照的天被一望无际的乌云遮的严严实实,不远处的海水如同煮沸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刺耳的鸣叫声如同上万个婴儿哭泣,尖锐而又杂乱无章。
在那阵阵尖锐的嘶吼之下,混着一个声音,声音并不陌生,她刚刚还听到过。
“阿离?”
“阿离——”
谁是阿离?
沉浅刚生这个念头,一个不留神,”砰“的一声落入了这血海之中。
海中央高高耸起一道圆锥形状的海柱,那气势仿佛直入云霄,随着一道惊心动魄的打雷声,圆锥海柱爆破而裂,裂开了百米开外。
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说仓度海水是恶水是绝毒的老婆婆此刻正好被浇了个透心凉,呛了好几口的恶水。
“咳……咳咳!”
“无妄之印要破了!”
“这天……要翻!”
老婆婆猛地跪地,脸上甚至浮现出狂热的神情。
她双手合十跪地叩拜,呓语似的喃喃——
“成了……”
“成了!”
-
无端的血海,从中划出一道沟壑,像是自动为她开了一条路,随着沉浅坠入海底,那沟壑又自动连缝,眨眼之间又成一片汪洋。
海面波光粼粼,平静的荡着。
未亲眼目睹刚刚那一瞬的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就在几秒之前,这片海像是要被翻起来一般。
小丫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再靠近这血海半步。
又成了无人可渡的无妄之海。
血海之下,更像是一个无底洞。
在持续的失重之下混杂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随着花香味愈发的浓烈,绕在沉浅手腕的银丝线像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
不等沉浅做出指示,银丝线“唰”的一声,骤然出击。
久久没有回音。
唯独连着沉浅胳膊的另一端却在疯狂抖动。
沉浅最是清楚,那绝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它太过于兴奋导致。
沉浅后知后觉,不知何时,她身上的觉迷药性已经全数清解。
她顺着银丝线的线端,稳稳落了地。
那花香,是解药?
【阿离……】
就在这时,先前那不知从哪传出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依旧只是喊了一句“阿离”。
沉浅原地转了个圈,谁在说话?
明明四周什么都没有,但那声音却又真实存在。
沉浅垂眸,细想,莫不是鬼上了身?
【你不该来这里。】
某一刹,那声音又毫无征兆的再次出现。
沉浅指尖一紧,出声:“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半晌又再无回音。
你真是魔障了,沉浅对自己说。
她轻摇了摇头,正要准备四处看看有没有柒子楚的影子,那道模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无端海下至三十三层,上设三十三道封印,由茕茕之力恪守,唯有这一层,可寻出口。别逗留了,早些离开。】
乍一听挺像人话。
仔细再听半句人话都没有。
怎么离开?出口在哪?
封了有二十五年的血海独舟有那么容易离开?
沉浅静了半晌,试探性的出声:“魔头?”
“别他妈瞎喊!”
出声的,正是柒子楚。
看样子,他没有沉浅幸运,幻境坍塌之时他正好被搅进了血海之中,此时还在海里面扑腾着。
几缕头发湿漉漉的拧在了一块,倒是把他那张脸给露出来了。
那是一张无鼻无眼五官极其模糊的面容,两只眼珠子只剩一个,镶在一个窟窿里,也不转,就连先前嘴里含着的半截舌头都早不知被冲去了哪里。
可即便是没有舌头,好像也未影响他开口说话。
“操他娘的!”柒子楚狼狈至极,骂人骂的倒挺带劲,“血海独舟要是破了,天下就得大乱,你是准备把这魔头喊醒?”
沉浅歪了下脑袋,心说,我正是这个意思。
那魔头叫什么名字来着,风痕?
“风痕?”沉浅再次轻念了一遍。
突然,“砰”的一声,地动山摇。
刚冒出半个头的柒子楚手一抖,“咕噜咕噜”吐了一串泡泡,又滚下去了。
沉浅往后退了两步,怎么着,这魔头还挺喜欢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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