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出门时日正当空，归家时金乌西坠。叶贞韵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顺利得她以为自己是在臆想，可一身衣裳被汗水打湿，衣摆上还沾了林中的草屑，足可证明她确实出过门。
推开燕恒的房门前，她有片刻的犹豫。虽然她有和燕恒说要报复霍曼凝，燕恒不仅没反对，甚至还想要亲自动手，可毕竟是初恋，燕恒亦不是个寡情之人，她一时竟有些忐忑。
若燕恒知道我毁了霍曼凝的脸，他会不会觉得我狠毒，与我之间存了嫌隙？或者觉得我妒忌霍曼凝的美貌，所以明明有那么多种保护的方法，却选了对霍曼凝来说最残忍的一种？
理性上，叶贞韵觉得燕恒不会如此，可感性上，还是有些不确定。
“所以说，恋爱会让人变得患得患失和疑神疑鬼。”叶贞韵嘀咕了一声，还是推开了门。
燕恒下午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见叶贞韵还没回来，心里不由地就担忧了起来，根本无心他事。
他知道叶贞韵此行就算完不成，也能够全身而退，因为他把自己最得力的属下全派给她了。
可时间愈来愈晚，他渐渐地不敢笃定了：“来人。”
门被推开，他没抬头，下床穿鞋，打算去侯府门后等人。当叶贞韵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鞋子穿好，起身起拿衣服，才发现叶贞韵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燕恒立刻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拉过叶贞韵的手上下左右地打量她，见她没有受伤才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出了意外？”
叶贞韵回头看看外面灿烂的阳光，再回头看燕恒，奇怪道：“我就去了一个半时辰。”
“这……”燕恒确实没想到：“我以为至少有三个时辰了。”
“你脑子呢？三个时辰那不得天黑了。”叶贞韵拉过他的手带到床边，把他摁到床上坐下：“躺好！齐大夫说了，你还不能下床！”
燕恒听话地脱了鞋，在床上乖乖躺好，嘴上道：“你真喜欢我？”
叶贞韵给他盖被子的动作一顿：“？”
燕恒小声道：“你喜欢我，为何对我这么凶。”
叶贞韵温柔地问：“我还能更凶，你信不信？”
“不，不用了。”燕恒非常识时务，赶紧把话题转移：“事情如何了？”
“很……”叶贞韵把到了嘴边的“顺利”二字吞了回去，装出副歉然的样子：“接下来，你可能会有点儿麻烦。”
“我？”燕恒没想到真出了问题：“你和我说说，是什么样的麻烦，让我好提前有个应对。”
“我把霍曼凝关起来了。”叶贞韵简单陈述了下午的结果：“靖王妃不见了，靖王肯定第一个怀疑你。”
“我还以为是……”燕恒笑了下：“没事，哪怕现在与他兵戎相见都可以。”
“不行。”叶贞韵表情却严肃了起来：“你伤没好之前，我们先苟着。我同二哥商量过，这些天我们会给靖王找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他分不出心来对付你，把霍曼凝关起来就是第一件。”
“确定是第一件？”燕恒想起睡醒后暗卫呈上来的密件：“张素同不在宿城。”
“那他在哪儿？”当初从霖城回来时，张素同并没有在回京的队伍中。叶贞韵暗中查了下，结果是燕恒把张素同交给了镇北侯，把刚从宿城逃出来的张素同又带了回去，所以，她在给大哥的信件中特意提到，让大哥找个信得过的人把张素同送回京城。
所以，为什么燕恒会知道她信里写了什么？
燕恒没想到，问题居然又被踢回给自己了。他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仰望叶贞韵的双眼中带着笑意:“你啊，知道嘱咐兄长找个可信之人，怎么到了自己，就随便找了个人呢？”
“送信人有问题？”叶贞韵找的是自家的护院。叶家还剩下的护院，都是当初镇北侯府迁往宿城时留下来的。主家患难时都没走，叶贞韵便觉得这些人的忠心是可信的。
当然，她也不是全部都信任，所以送信的人，她是从跟着一起去过雍州的人里选的，结果她精心挑出来的人，竟然有问题？
燕恒见她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赶紧安抚她：“不是送信人的问题，是信件被人截取了。”
叶贞韵已经直接或者间接遭遇过好几次背叛，听到不是护院的问题时松了一口气。她关心了一下护院的人身安全，知道只是受了伤后放了心，同时反省了一下自己做事还不够周全。
“宫中传了消息出来，皇后相信大皇子是皇贵妃谋害的了。”燕恒把话题转了回来：“接下来，我们打算借用皇后的势力，让张素同去状告靖王。”
叶贞韵只关心一个问题：“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此事不在事成。”燕恒道：“我的目的与你绑霍曼凝是一样的，先拖住靖王。”
他目光带着些忧伤：“父皇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入主东宫，但我那时觉得做皇帝太过辛苦，且真心觉得二皇兄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所以我拒绝了，让他把太子之位给二皇兄，还求他把霍曼凝赐给我做王妃。”
他没意识到他改了对靖王的称呼，却知道观察叶贞韵的表情，怕提到霍曼凝让她不喜：“因为此事，父皇对我大为失望，对霍曼凝也很是不喜，还私下召见舅父让他好好管教女儿。”
叶贞韵脸上并无多少情绪，只是在认真地倾听。
燕恒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对叶贞韵的喜欢又多了一些：“现在就很后悔，若当时答应了下来，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至少，父皇不会有事。你知道么，齐大夫说，父皇他先是身体亏空，后又中毒，恐怕……时日无多了。”
室内有片刻的寂静。叶贞韵垂眸，只能看见燕恒的侧脸。
他不愿让我看见他伤心的模样。心里如此想着，叶贞韵伸手，将燕恒的脸转过来，强迫他与自己目光相对。
另一手伸进被子里，把他握成拳头的手掰开，从指缝中穿过，与他十指相扣。
“不要自责。”她温柔道：“谁也没想到众人口中儒雅谦和的靖王，有一天会为了太子之位做出弑父杀君的事来。”
燕恒仿若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道：“父皇他不是一位好父亲，也不是位好君主，可他不该是这么一个结局。”
叶贞韵温柔道：“那你快点好起来，我们早点让靖王下线，把皇上救出来。”
燕恒“嗯”了一声。
两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燕恒都能把齐大夫送去给皇上诊治了，若有能救治的办法，肯定早用上了。
叶贞韵不愿他陷入懊悔之中，想了个话题道：“我给你设计了一套新衣裳，等你成为太子的时候穿。”
燕恒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坐了起来，与叶贞韵目光齐平，认真提议：“你给自己也做一套，咱们一起穿。”
“好。”叶贞韵点头。
话题到此就结束了，两人沉默对望，半晌后燕恒凑到叶贞韵面前，好奇问：“你是如何想明白的？”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叶贞韵一时没想明白。
“就是……”燕恒看上看下就是不看面前人：“你怎么肯承认喜欢我了？”
问出来后，哪一点不自在就消弭了，视线不再游移，落到叶贞韵脸上，认真问：“可是因为我救了你？”
话本里女子在危难之际被人所救，于是以身相许的故事并不少见，他不希望叶贞韵愿意与自己好，是缘于救命之恩。那不仅是他所要的感情。
他希望，叶贞韵是因为喜欢，才愿意做他的王妃。
幸好，叶贞韵给他的答案，没有让他失望。
“不是。”叶贞韵有一点生气：“你觉得我会因为你救了我就答应和你好？若是如此，那你救我许多次，我岂不是早就该同意，为何要等到现在？”
燕恒认错得又快又干脆：“对不起，我只是不够自信，因为之前那么多次你都拒绝我了，而你答应我的时机，又是在我陷于生死不际。”
“我愿意同你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且这份喜欢已经重到我愿意为它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风险。”叶贞韵想了想道：“虽然按照约定，明日酉时才是告诉你答案的时间，但鉴于情况特殊，我决定把时间提前。”
燕恒意识到什么，屏息等着她。
她神情十分认真，看着燕恒的目光坚定：“燕恒，我愿意接受你的爱意，与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燕恒低垂着头轻声重复了这一句，而后抬头凝望着叶贞韵。
他想起叶贞韵曾经在提到她所在的那个世界时，讲到婚姻，是一夫一妻制，若婚姻之中有第三人，那便是出轨，而若是再娶，则属于犯法。他抬起手，郑重道：“我燕恒在此允诺，此生只娶叶贞韵一人为妻，如有违诺，则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这是燕恒第二次在她面前发誓。人一辈子汲汲营营，就是想求一个善终，可他说，若有二心，则不得善终。
叶贞韵哽咽道：“你不必如此。”
燕恒趁机把她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耳尖，见她没有抗拒，且耳尖肉眼可见地变红，心中欢喜，脸上可谓红光满面：“要的，我好不容易让你点头答应，自然想与你白头偕老，恩爱一世。”
“白头偕老……”叶贞韵道：“好，此生，我们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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