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马车在景顺茶楼前停下时，大堂内已聚了不少人。

        燕恒先下了马车，伙计见了他，立刻堆起满脸笑，说话语调都要比平日高一些：“今儿这是吹的什么风，竟把王爷您给送……送来了。”

        叶贞韵见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连话都顿了一下，疑惑地眨了眨眼：她今日可没特意打扮过，甚至因为昨晚一宿没睡，脸色也不怎么好，应该没到让人看呆的程度吧。

        里面的人听见“王爷”，齐齐转头看过来，等看见燕恒身边的她时，也是这么副表情。

        心中疑惑更甚。

        觅儿也问道：“小姐，他们为什么都看着你发呆？”

        她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一定是小姐你太好看了，比那什么京城第一美人还好看。”

        叶贞韵敲了下她的头，嘴角却带着一点笑意，抬脚进了茶楼。

        她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原来在他们来之前，茶馆里大家正谈论的，就是今日早上，皇上给京城第一美人和靖王赐婚了。

        京城里谁不知道，宁王爷与霍小姐，那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皇上不怜有情人，一道圣旨先是逼迫宁王娶了叶小姐为妃，生生将一对鸳鸯拆散。

        原本那些以为是宁王找回了霍小姐的人，都等着看宁王休妻，或者将叶家小姐贬为侧妃，再将霍小姐扶上正妃之位，却没想皇上竟然把霍小姐赐婚给了靖王。

        宁王与霍小姐，终究是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们正在茶楼里议论此事，说到宁王，都不免唏嘘，可谁知宁王出现在此不说，居然还带着宁王妃来了，这怎不叫人惊呆。

        知道原委后，叶贞韵侧头看向身旁，好奇道：“此时你是何种感受？”

        她只差没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燕恒背在身后的一手，大指与食指搓了搓，才控制住了在她头上敲几下的冲动。

        这事他前日就知道了，不然当时，他出宫不会那么迟，以致于让叶贞韵遭了歹人劫持，又间接导致她昨日感染风寒。

        难过痛苦种种情绪，在当时就已经有过了，到了此刻，他的内心竟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心情欣赏叶贞韵眼里，那亮得仿若装了天上星子似的眸光。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还挺高兴？”叶贞韵眨眨眼，心道这人难不成是太难过了？

        燕恒别过脸去不看她，心头那种冲动止住了，他淡淡道：“本王早就知道了。”

        他说的是他早就知道，父皇会在今日会让人将赐婚的圣旨送到靖王府。叶贞韵却误会了，以为他是说早就知道皇上给靖王和霍曼凝赐婚的事，她满以为能看见燕恒痛哭流涕的表情，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替原主冷嘲热讽他几句，谁知这人竟不如她所愿。

        她瞪着燕恒，朝他“哼”了一声，丢下燕恒，开始打量起了茶楼的布局，想着到时候又要如何布置。

        觅儿胆大包天地跟着“哼”了一声，跟着叶贞韵打量，但完全不知道她家小姐在看啥。

        唯有燕恒还站在门口出，回想叶贞韵的那声“哼”，心道：她生气了？怎么又生气了呢？想不通，也跟了上去。

        茶楼内的人不知道他们来此为何，彼此面面相觑，都不出声，一时落针可闻。

        “小二。”叶贞韵不管楼内众人，看完了一圈后，目光转向通往二楼的木梯，问茶楼伙计道：“二楼也是你家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伙计。伙计心里一咯噔，勉强挤出点笑来：“是，是的，叶小姐可要上去坐坐？”

        叶贞韵没觉得“叶小姐”的称呼有何奇怪，跟着伙计就往楼上去了。燕恒却听得脚步一顿。

        按理说，女子出嫁后便得改称呼，他们应当叫她宁王妃才对。他知道京城百姓们为何如此称呼，可正因为知道，才更觉愧疚。

        整个京城的人都觉得，宁王妃的位置，应当是凝儿的。他想纠正他们，可看着叶贞韵上楼的身影，回想起成婚次日，她提出的那两个要求，想来她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过“宁王妃”这称呼吧。

        燕恒苦笑了下，在心里同自己说：你当你是谁？以为人人都想着做宁王妃么？说不定叶小姐连看都不想多看你一眼。

        他沉默地陪在叶贞韵后面将整个茶楼都看了一遍。叶贞韵几次看他，都是沉静的一张脸，心想：果然是伤心的吧，怎么说也是喜欢了十几年的人，还是奔着白头偕老的目的去的，难过都是以年为单位起步的，不然都对不起那句青梅竹马。

        等他们离开了茶楼，回到王府，下了马车后，叶贞韵抬手拍拍他的肩，没多少诚意地安慰：“也别太难过了啊。”

        话刚说完，手还搭在燕恒肩上没收回来，听见一声娇柔的“恒哥哥”。

        两人同时转身，看见挨着他们的马车后面还停着一辆，霍曼凝显然也是刚下的马车，目光定定地落在叶贞韵搭在燕恒肩上的那只手上，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燕恒还没开口，叶贞韵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手，本来都要收回来了，这会儿却顺势下来挽住了燕恒的胳膊，还做作地装出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来，柔柔朝霍曼凝一笑：“霍小姐今日怎么有空出门了？哦，不对，现在应该称靖王妃了，恭喜呀，今儿个整个京城可是都在议论靖王与未来靖王妃的事呢。”

        霍曼凝脸上不见半点喜悦。她扫了一眼叶贞韵，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等着目光落在燕恒身上时，就变成了柔情似水，含情脉脉。

        叶贞韵在心底赞一声“好演技”，这不比现代某些古偶剧更有看头？于是，她好似没看见霍曼凝看向自己时那厌恶的目光，看向霍曼凝时，眼里还带着笑。

        只是，原本就挽着燕恒胳膊，一副小鸟依人模样的她，把头靠在了燕恒肩上，看上去十分亲昵。

        霍曼凝气得绞紧手里的绣帕，咬了咬牙，把头转向燕恒，却见燕恒非但没把叶贞韵推开，还微侧过脸，低头看着轻靠在肩头的那颗脑袋，耳尖沁出一层薄红。

        她目光一怔，心里隐隐有一点作痛，随后摇了摇头，想着定是天冷所致，她的恒哥哥怎么可能会对她以外的女子生出情愫来呢。

        思及此，她照着来之前就想好的，伤心欲泣地看着燕恒，道：“恒哥哥，我有话想和你说。”

        这言外之意就是，我想和你单独谈。叶贞韵挑了挑眉，抬头，侧眸看了一眼燕恒，见他正看向自己，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沉静面容，只眼中有些看不明白的情绪，也不在意，只想着：人都约你了，你怎么能没点表示呢？

        霍曼凝还一副我见犹怜模样地等燕恒答复，叶贞韵心中思索了刹那，松开了挽着燕恒胳膊的手，招呼觅儿进府。

        觅儿犹不肯走，要拉住她家小姐：“凭什么呀，万一她勾引王爷，让王爷休了你怎么办？”

        那岂不正好。叶贞韵心里这么想，强行把她拉走，进了王府大门后却是往左一拐，趴在门后面只探出半个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门口那两人。

        觅儿还在生气，刚喊了声“小姐”，就被叶贞韵捂住了嘴，小声跟她道：“你别那么大声，万一他们发现了怎么办？我还没现场吃过瓜呢。”

        觅儿眨了眨眼，不明白小姐想吃瓜，跟眼下场合有何关系。而在一边，门房回头看看明显是想偷听的王妃，又看看外头毫无所觉的王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赶是没胆子赶王妃走的，虽然他知道王爷喜欢霍小姐，但王妃这两天也挺受宠。可要怎么当着王妃的面提醒王爷，王妃在偷听呢？

        另一边，燕恒目送叶贞韵进了王府后，才回头看向霍曼凝。只见她双目泛红，眼中隐有泪光，心疼地抬起了手。

        霍曼凝以为他要像以前一样，温柔地替自己拭去泪水，然后软声安慰她，哄她，自己提什么要求，这时候都会答应她。

        她微微仰脸，等着温热的手指指肚轻轻拂过眼角，为此，她还闭上了眼。

        可她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这个温柔安抚的动作。霍曼凝睁开眼，看着燕恒不知何时将抬起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看着她的目光既不温柔，也不心疼，如一湖静水，半点波澜都不起。

        “恒哥哥……”她是有一点慌的，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想靠他更近些，结果却见燕恒往后退了两步，与她依旧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本就泛红的双眼更红了，眼角滚下一行泪来，委屈至极又难过至极道：“恒哥哥，你说过你这辈子，只会喜欢我一人的。”

        “抱歉。”燕恒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压下心里涌上来的酸涩苦痛，平静道：“我早就违背诺言了。”

        他在迎娶叶祯蕴的那一刻，就已经失诺了。

        “不。”霍曼凝脸上的泪流得更凶了，她不肯相信地摇着头：“我不在乎，恒哥哥，我……”

        她说着又上前来，燕恒只得再往后退，艰难道：“我……我已娶妻，如今你……你与二皇兄也……从前那些就……”

        “我忘不了。”霍曼凝打断他，急步上前主动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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