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夕栎（6）

既没了争取之意，自不用想他们那般需要精心准备。
  还不如给自己多腾些时间，多练练嗓子才好。
  这天，到了下午，日头还是晒的厉害，
  小圆和我早已混熟，又不愿意在日头底下待着，
  于是便钻进了我浆洗衣裳的木桶里躲太阳。
  我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忽然听到身后隐隐约约有动静，
  转身一看，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一身月白衣衫，身姿绰绰，
  若不是那鼓起的喉结，若说这是女子都不过分。
  偌大的河边，只有我们二人，
  男子走近了些，看着我还握在手里的木棒：
  “明园的？”
  男子身上有着很好闻的梨花香味，我只木然的点点头。
  他见我一身的粗布衣衫，目光在几处破漏之处停了停：
  “学徒？”
  我继续点点头。
  男子见我如此，倒也没有多问什么，旁若无人一般我在身边站了一会，便抬步离开；
  却在临走之时，留下一句：
  “调起高了。”
  继而便沿着河边自行离去，唯留我一人在原地。
  眼看着人都走的没影了，我还在愣神，却闻远远的有人在喊我，
  说是管事的回来的，让我赶紧把衣裳收收回去。
  我顾不上愣神，赶紧提着木桶便匆匆往回赶，
  将木桶搁置在自己的屋子里，便回到了院子。
  管事今日回来的早，说是角下午觉得有些疲闷，又不要人随行，自己出去散步了。
  正好得空，管事又回来“提点”我们，
  说明日便是角到学徒里选人的时候了，让我们届时机灵着点，
  收拾的利整些，别到时候给学徒院里丢人。
  底下皆带着隐隐的喜意应声。
  我缩在人群后面，被一众窃窃私语埋没，
  管事又接连交代了许多，方才将我们放回去休息。
  白日里忙着练功练嗓，着实有些腰酸背痛了些，待我揉着酸痛的肩膀回到屋子里时，
  却见一只粉色的圆球正坐在我的床铺之上，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小圆身下，是一道长长的水印，
  自床边不远的木桶边，一直到床板上，
  床板不高，但看小圆那短腿短手的，爬上来也是废了些力气的。
  我连忙将门关起来，唯恐让人看到：
  “小圆，你怎么在这？”
  小圆有些懵懂：
  “睡觉，这里。”随即还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桶。
  我随即反应过来，原是下午的时候忘记了小圆还在木桶里躲日头，急着回去的时候忘了将小圆拿出来，这才将小圆一起给带了回来。
  眼下天色也晚了，后门早早落了锁，再将小圆送出去也来不及了。
  好在我这个房间原先是最差的一间，发霉阴湿，动不动还有些老鼠蚁虫，是以都是学徒们最嫌弃的，便分给了我住。
  屋子狭小，无人愿意同住，亦只有我一个人。
  我在自己的床边腾出一处空地，特地还取了两件衣裳垫在底下，给小圆做了个小小的床。
  谁知小圆并没有朝着“床”过去，只奋力的扒在床边往窗口爬。
  见状，我连忙伸手去拦：
  “危险，不睡觉趴窗口做什么？”
  小圆在我手边扑腾着：“月亮，月亮，要月亮。”
  我狐疑的将小圆拎到窗边的矮桌上，小圆立马撒开了欢跑到月光倾照的地方趴下，伸了一个懒腰，便闭起了双眼。
  原来，还得照着月亮睡觉才行啊。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寻了一张干净的巾帕，搭在了小圆的身上，这才安心入睡。
  天刚蒙蒙亮时，外面就传来了响动。
  往日里恨不得赖上多时的学徒们，今日却很是勤勉，外面打水洗漱之声络绎不绝。
  矮桌上，小圆还在睡着，我便没有吵醒它，自己慢吞吞的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将小圆挪到了床铺的里侧，又将被褥垫高了些，将它挡住，方才出门。
  门外，学徒们一改往日的邋遢，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衣衫平整。
  见我还一如往日带着补丁的衣服，颇是不屑，却也没多问一句。
  是啊，我这样的一无是处的人，自是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也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直到我磨磨蹭蹭的站到人群的最后，管事的才带着人姗姗来迟。
  见我们早早的聚在了一起，管事很是满意，介绍了一下身边的角，便让角自己随意挑选日后的随侍之人。
  我在队伍的最后面，前面的人长的又高，我自是看不清那传闻中的角是长什么样子的，本便不抱什么期待，自是不会在意，只低着头默默地站在最后，等着角将人选完之后，再找个由头将小圆给送回去才是。
  正当我神游天外时，只见周边的声音突然安静了许多，入眼一双月白色的鞋履，停在了我的面前。
  抬头一眼，一身月白衣裳，容貌惊艳，居然是昨日在河边遇到的那个男子！
  此时，他站在我面前，一如昨日那般打量着我。
  我今日并没有收拾自己，更不如说，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没有新的衣裳，鞋子，还是往日的补丁粗布，连脚上的布鞋都是开了线的。
  管事见状，连忙带着些讨好道：
  “这个是今年刚来的，不懂规矩，嘴也笨，平日里也是个憨呆的，届时手脚不利索万一给您添麻烦就不好了，不若您再多挑挑？”
  男子却仍旧站着不动，久久之后才道一句：
  “就他吧。”
  管事的还想再争取两句，谁知他却径直走了，还不忘留下一句：
  “晚上到我院子里来。”
  只留一片不知是嫉恨还是艳羡的目光。
  我就这么云里雾里的便挑选上了，待管事将人送走，方才回来寻到我，继而又上上下下打量我许久，摇了摇头：
  “真是便宜你了。”
  我不太明白管事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毕竟是角亲自来挑的人，亦是亲自定下的。
  就算管事再不理解，也是不敢怠慢的，只将我唤至一边，将角的日常起居，饮食偏好等等悉数交代了。
  见我一身缝缝补补的衣裳，管事最后也是叹了口气：
  “去账房那边领套新制的衣服鞋子吧，别走出去再丢了我们学徒院子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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