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词朕就没收了,以作处罚。
对于两脚兽的询问,大黑无聊地扫了扫尾巴,大尾巴打在了的卫景珩的手臂上,颇有几分力气。
他也暂时放弃了询问,可一旦停下,卫景珩就会想到那一夜,他自以为温情酒,依兰香都只是调情用的,不足以动他的心,谁想皇后竟然能胆大到那样的地步呢?!
那酒里八成还有些催眠的药物,以至于叫他昏迷了一个多时辰,至于他醒来再要责问时,酒壶已经被处理干净了,起码太医验了,里面只有单纯的温情酒。
这些叫他恼怒不已,可他又能对外说话,说一国国母为了和自己的夫君同房,不惜下药,这传出去皇后的脸还有没有不说,他的脸肯定是没有了。
他子嗣本就不多,再多上这么一桩事,外面的风言风语不用多想,他雄风不震这种传言定是会有的。
皇后料定了他不敢宣扬出去,所以她胆子才那么大,就算他不要脸面把此事披露出去,又有人会同情他吗?
同情他被自己的妻子霸王硬上……?他们只会把此当作笑谈。
说到底,他和皇后是正经夫妻,夫妻同房,天经地义。
于是,卫景珩只能恼火地叫皇后禁足,幽禁在正阳宫中,至于如何把她废掉,还需再仔细谋划。
不过在帝王看来此事最严重的后果不是被皇后算计,而是他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禾。
明明他临幸任何人都不需要获得她的同意,他就算主动和皇后发生一些什么也是理所应当,但他就是奇妙地生出了些许愧疚的感觉。
这也是他把自己关在紫宸宫三日不出的原因。他还没想到如何自然地去灵和殿,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没有办法,他开始折磨小猫咪。
“你说话呀?”
帝王再次晃了晃大黑,大黑终于忍不住了,从他的怀里跳了出去。
正巧这时外面进来了一位小太监,附耳在大总管的耳边说了几句,大总管的神色微变,挥手叫小太监出去后又对上了帝王探究的目光。
如此,李福海也不好隐瞒,垂首进来低声禀报:
“是一些传言……有宫人说近日来瞧见晚上有人烧纸,怕是行祭祀之事。"
年关将近,本是该喜气热闹的时候,便是外头百姓家有死者在年前去的,也会精简祭祀之事,在宫中就更为忌讳了。
卫景珩不禁蹙眉,经过之前几遭,他再也不会掉以轻心了,空穴来风是不可能的,背后必有目的。
“去查,若是宫女太监,便按宫规打板子,若是主子……”
帝王的话音陡然消失,“去查查这话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到底谁看见了,谁听见了。”
大总管也立刻来了精神,立声说“是。”
待他走后,帝王又把大黑掳了回来,这下倒是没有再质问猫咪为什么不说话了,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大黑的皮毛,陷入了沉思。
傍晚,李福海终于查清了消息的来源,他苦着脸来到了卫景珩的面前,犹豫了几息才道:“是昭媛娘娘……”
虞亦芙?她散播这些谣言做什么?
冬日,祭奠……
忽然卫景珩脑中灵光一闪,一切都被串联了起来,须臾,他的脸色青了些,低声问:“那魏二是不是冬日里死的?”
大总管心里也一咯噔,但他也不敢确定只道:“奴才记得好像是冬日……”
听到这,卫景珩哪里不知道虞亦芙此举的意思?
难道阿禾真的在……?!
本来安分躺在帝王腿上的大黑突然被抖落到了地上,要不是他反应快就要摔倒了!
大黑:?!
它睁着橙黄色的猫猫眼眼睁睁地看着帝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冬日里天总是黑的格外的早,这才一会儿,外面已经上了灯,幸好这几日并未下雪,帝王才能顺利地往灵和殿去。
他没有选择乘坐辇车,那还需要费些时间,紫宸宫到灵和殿这点距离,他走个一刻钟就到了。
就是李总管和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跟的气喘吁吁。
一路上,卫景珩都在思考万一正好撞见阿禾祭奠那魏二他会怎么样?责罚她?斥责她?
可听说那魏二在世时对阿禾尚可,他也不好和死人计较,那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有度量?
还没想清楚如何处理,卫景珩又觉得她此举实在不理智,如何能在宫中公然做这些事还让人瞧见,又免不了一场风波,该如何平息?
就再退一步,她非要烧纸的话在自己殿里给那魏二烧烧纸,他也就忍了。
何必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还惦念着前夫呢?
“惦念着前夫”这几个大字出现在帝王的脑海里就再也无法消失了,卫景珩心里猛然生出一股巨大的醋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
眸中的愠色愈来愈浓,醋意叫舌尖都发酸,他再次加快了步伐,走得比任何一次都快。
惦记什么前夫,惦记他就行了!
可苦了身后的小太监们,不得不跟在后面小跑起来。
……
与此同时,虞亦禾也披好了大氅,正拿着两盏叠好的莲船往外走,清霜拿着蜡烛,灯笼,站在前面。
“娘娘小心些……”
扶娥护着她往外走,虽有宫灯在前,毕竟天暗,少不得小心一些。
“就是殿前的那个小水池,又不远怕什么……”
虞亦禾总共只写了两首词,也只叠了两盏灯,一盏算她的,一盏算宁宁的。
之前她一直沉浸在被魏家遣回去的愤怒和被娘家抛弃的委屈哀怨中,因此恨乌及乌,一直故意没有想过关于亡夫的事情。
而今她的情况渐好,心情也愈加舒畅,再加上那晚得知他去正阳宫后那一点点在意,便有了今日之事。
其实她与亡夫也算相敬如宾,嫁入魏家后,他也对她多有照拂,即使她五年未育,他也未曾纳妾。
当种种委曲随时间消散,一些值得怀念的回忆便如大浪淘沙般显现。
若问虞亦禾爱他吗?倒也算不上,只是若有人在所有人都苛责你的环境里给予你一点温暖,大约你也会记他一辈子。
一行人穿过花园往池边走去,赵毅和清霜走在前面,确定前方安全无比才叫虞亦禾过去,等到了池边,虞亦禾也不磨蹭,当即叫清霜打开点燃蜡烛。
可就在清霜打开火折子时,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们循着声音望去,暗夜中逐渐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几人立刻将虞亦禾护在身后,待看清来人面容后,他们不禁齐齐出声:“陛下?”
见是他,虞亦禾从清霜等人身后站了出来,柔声问道:“陛下为何夜晚在此?辇车呢?伺候的人呢?”
夜色极暗,即使有灯笼也只不过照的了地面上的一圈,昏暗的光线叫帝王的神色不明,虞亦禾也没有察觉到危险。
她的话音落下,面前的帝王久久没有回应,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良久才对她伸出了手。
“给朕。”
卫景珩盯着虞亦禾手上的两只莲花船,在灯笼的辉光中,他隐约看得到上面的字迹。
听帝王说要花船,灵和殿这边的人都是心一提,虞亦禾也是,一刹那间她想了很多。
他怎么知道?谁告诉他的?他要做什么?
可这一切只在一念之间,虞亦禾还是从容地把手中的花船送到了帝王的手上,不曾有半点慌张。
她的面色毫无异样,仿佛这纸花船里面没有对她亡夫的思念,这不禁叫卫景珩心底的醋火稍稍熄灭了一些。
他按捺下心中的暴躁,迅速地拆解开这纸船。
身后跟着的大总管等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来就看到自家陛下正神情严肃地拆着什么东西。
他们立时放轻了脚步,远远地停在了五步之外。
卫景珩看似轻松地拆着花船,其实细看手指都在微微发颤,他不敢想如果在这纸上看到她亲笔写下的对亡夫的思念,他会做出什么事,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而在一旁看着帝王拆解纸莲花的虞亦禾已经在思索幕后黑手是谁,是旁人,还是面前的帝王?
须臾她又觉得应当不是眼前之人,若是他监视着自己,那么他应当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才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纸莲花一点一点被拆开,空白的纸张随手扔在地上,只余下那唯一有字迹的纸张。
可卫景珩竟然不敢看,径直把那张纸简单折一折放入袖中,再继续拆开下一个。
终于,两只莲花都被拆下了,白宣纸散落一地,配着冬日里枯树残枝,还真有几分祭奠的味道。
卫景珩也没了逃避的理由,他抬起头再次望向虞亦禾,这次她终于看清帝王的神色,他那双美丽锋锐的眼眸竟然有些发红。
“阿禾,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卫景珩压着情绪问。
虞亦禾思忖了片刻,诚实地交代了,“这是写给我亡夫的……”
一瞬间,帝王的眸子更加红了。
卫景珩的牙咬了起来,就不能说些好话么?说些好话,他就会心软呀……
可她就跟木头一般站在那里,甚至不会搂着他撒个娇。
心中给虞亦禾找了好些借口的帝王终于没了理由,他不再逃避,打开了那两张宣纸。
抬头的题目就叫帝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清平乐·夫婿冥寿寄言》
他一字一句地看下去,胸中怒火汹涌。
“冥辰今到,惆怅情难了。”
好一个情难了!
“往昔欢情烟散杳,孤寂云悠谁晓。”
有他还孤寂么?
“香烬案畔风飘,院里花残枝傲。”
还回忆往昔起来了……待目光触及到最后一句,卫景珩的眸色陡然一变,最后一句赫然是——
“幸有新君疼绕,唯期亡婿安遥。”
卫景珩:?
一股某名的柔风仿穿透了他的胸膛,瞬间抚平了那怒气,叫他不上不下,怪异的很。
他的喉咙动了一下,轻轻地换了一张纸,昏暗的烛光下,他见下一张纸上写道:
“《诉衷情·再嫁有感》
亡夫别去岁时悠,往事刻心头。今朝再嫁如意,新君善温柔。
娇女俏,笑声稠,意无忧。愿君泉下,莫挂心头,安享清幽。”
他忍不住抬起眸子,恰有又对上虞亦禾的眼眸,她立在一旁安静地望着他,依旧眸中似水,眼含温柔。
不曾因为他无礼的动作生气,也不曾有一丝忐忑,像是遗落人间的温柔神女。
被这样的目光笼罩着,帝王的心动得彻底,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刻,他捂住胸膛片刻,复又觉得耳尖尖都烧了起来。
最后竟把那两张纸仔仔细细地折起来,捋平了,揣进了怀里,侧首避开虞亦禾的眼眸轻咳了一声道:
“咳,宫中祭奠他人有违宫规,这词朕就没收了,以作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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