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故事和酒

陈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就放下，“大姐，我有点儿听不懂了，既然治好了，为什么还非要打那个电话呢？”

        老板你娘掀起衣摆，露出一个尿袋，里面都是淡黄色的尿液，同时还能看到一根管子通到身体里，接触面已经有些泛红，她苦笑一声又把衣摆放下，“我是膀胱癌，切除了膀胱以后病情控制住了，但要一直挂着这么一个尿袋子生活，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可对一个活人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她抓起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天天挂着这东西，尿是不能自己控制的，装满了就得换，一个不小心就弄一身，这还只是不方便和脏，最要命的是打出的那个洞很可能感染，一旦感染，命也就没了一半。我不怕死，我就是舍不得他，还有我们的女儿。”

        汉子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对命运的愤恨，抓着酒瓶的手不停地在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陈卓有些明白过来，“那我那个朋友给你们介绍的老大夫是做什么的，能根治？”

        老板娘点头，“对，基本上就算是根治，具体是什么原理我也不明白，大概意思就是用一部分肠子重新做一个膀胱出来，手术成功的话，我就能跟正常人一样控制小便，只是频率可能会比普通人高一点儿。”

        “现在医术已经这么神奇了吗？”陈卓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神奇的治疗方法，顿时惊为天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治啊！手术该做啊。”

        “说得轻松，可我们为了治我的病，已经倾家荡产了，就靠这串儿店撑着，从早忙到晚，孩子我们都没空照顾，只能拜托邻居的阿姨帮忙，我是真的不想再花钱了，就这样过算了，什么时候老天爷要真的想让我走了，感染了，我也认命。”

        汉子拿起酒瓶又放下，发出一声闷响，“治！我想办法，我有办法！”

        “你少打那些心思！我就是死，也不允许你再跟那些王八犊子张嘴！”老板娘沉着脸说道，眼中尽是坚定。

        汉子把头扭向一边，仰头又喝了一大口。

        老板娘眼睛有些泛红，但她很好地控制住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老弟，这杯酒我敬你，一个是感谢你经常过来吃串儿，另一个是你的那位朋友我们够不到，你就替他收一份感谢吧，大姐真的谢谢你们，”说罢就一仰头，一杯酒下肚，豪气顿生。

        边上的汉子伸手抢过老板娘手里的酒杯，另一只手拿过剩下的半瓶酒，“可以了，不能再喝！”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那你喝！替我喝！”

        “嗯，”汉子答应一声就给自己倒满一杯，冲陈卓比划了一下就一仰头干了。

        陈卓啼笑皆非，“我说大哥，喝酒哪有你这样喝的，话都不说，为啥要喝这杯啊？”

        汉子道：“她说，我喝。”

        陈卓看向老板娘，“大姐，大哥一直都是这样惜字如金的吗？”

        老板娘看了眼丈夫，眼中瞬间就满是柔情和心疼，“以前不这样，后来出了事，就不爱说话了。”

        “嘿，我最喜欢故事了，”陈卓指了指桌面，“这儿有酒有串儿，就差个故事了。”

        “跟你没什么不能说的，那我就说说，”老板娘拿起一串牛板筋，吃了一块。

        汉子一听媳妇儿要讲他的事儿，立马扭头递眼神儿，明显是不想让她提过往。

        老板你娘瞪了他一眼，“有啥不能说的，怕老弟说你缺心眼儿？跟别人不说，跟老弟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咱们走得正行得直，怕什么？”

        汉子叹了口气，不再吭声，自顾自地喝酒。

        老板你娘道：“我们以前也阔气过……”

        老板名叫邢刚，老板娘名叫张芮，两人以前也是在边境做进出口贸易的，跟唐明玉一样，俗称倒爷儿，发家了以后，慢慢地正规化，开始往返于芒斯克和东北，把华夏老百姓缺的东西带回来，把俄苏斯老百姓缺的东西送出去，最开始是人带着货走，发展到后期甚至要包十几节车皮，正儿八经的大宗贸易。

        影响邢刚一生的事儿就发生在那趟世界知名的跨国列车上，那趟名为K3的国际列车往返于俄苏斯的首都芒斯克和华夏的首都安京，途径鞑蒙国的首都乌兰，横跨三国，旅途漫长。

        陈卓听到这儿就坐不住了，“不会是华俄列车大劫案吧？不会吧？”

        张芮没想到陈卓还知道这事儿，“这你都知道？那案子得有七八年了吧，你那会儿才多大？”

        “听我爸妈聊过，我也看过一些杂志上关于这大案的报道，太震撼了，”陈卓随口就掩饰过去，按他的岁数来说确实不应该这么了解这案子，可他哪里是这个岁数的人嘛。

        华俄列车大劫案发生在1993年，四伙劫匪混上列车，对整车的旅客反复抢劫和伤害了六天六夜，还有妇女被强奸，轰动了全世界，导致没有人再敢做这趟列车，为了侦破此案华夏警察和俄苏斯警察联手，历尽千辛万苦才把案犯抓获，该枪毙的枪毙，该判刑的判刑。

        “案发时，我们就在车上，”张芮说到这儿就想喝酒，但是酒瓶被邢刚牢牢把持着，她想倒陈卓的酒，陈卓哪里会敢当着邢刚的面给她酒，赶紧按住酒瓶，张芮无奈，“真没意思！”

        “继续啊，正带劲儿呢，”陈卓笑道。

        邢刚生意做得大，自然就有人刻意结交，他为人又豪爽大方，有点儿来者不拒的意思，其中就有一人名叫赵成民，以塑料经销商的名头接近邢刚，寻求合作，想要把他手上的塑料制品卖到俄苏斯去，总是往邢刚在东北的家里跑，又是对他父母嘘寒问暖，又是主动帮家人解决一些问题，一来二去的就跟邢刚一家成了好朋友，通家之好的好兄弟。

        张芮说到赵成民的时候，邢刚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直接就把张芮的那瓶酒全部喝光，眼中闪动着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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