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时栗不会主动询问那些不开心的时刻。
她尊重顾洵,如同这么多年父母尊重她。既然当事人不愿意提及,那就等,等他愿意说,再去聆听就好。
重逢这么久,时栗也没有去问,顾洵来到顾家后的生活。
只言片语里,知道他过的不好就够了。但没关系,她现在可以好好照顾他,不会让他再经历以前那样的事情。
只要能继续陪伴,就算明知即将面对的是最大的风险和劫难,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抱了他一会儿,顾洵拉起她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还贴心地帮她整理了耳边的头发。
时栗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顾洵笑意不减,弯腰亲亲她下巴,“怕你冷。”
时栗直往他怀里钻,说我才不会冷。
顾洵看向不远处的人,心满意足地又把时栗抱紧在怀里。这次决定要好好在一起,就不会有其他多余的人来打扰。所有影响了时栗心情的人,都应该远离她的生活。
他的栗子,要开心无忧无虑地继续长大。她才十九,未来还长。
顾洵把人带回家时,顾思迪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让时栗惊讶的是,她调出了一场管弦乐演奏会。
顾思迪看得津津有味,每一个音符被乐器弹奏出时,手指和脚掌会按照节奏一下一下打着拍子。
时栗拽拽顾洵的袖子,手指了指顾思迪的方向。
顾洵笑笑,弯腰又在时栗脸颊上亲了下,转头和家政阿姨打了招呼,放双颊微红的时栗一个人站在玄关处。
这还是阿姨第一次见到顾洵带女孩子回来,她先是细细打量时栗一圈,才满意地笑了起来:“是时小姐吧?”
时栗还沉浸在,刚才亲热被阿姨看到的窘态中,很轻地点了下头:“阿姨,叫我时栗就好。”
“我知道!思迪天天念着你呢,栗子老师栗子老师地喊,把你夸得不得了!”
看出时栗的不自在,阿姨招呼她去客厅找顾洵,最后嘟囔道:“本来以为只是能力差的多,现在看来眼光差的也不少……”
那个矫揉造作的宋雪妮,顾家老宅的人大都是不喜的。
时栗走近,听到顾洵正在和思迪探讨这节乐章的节奏,又带她分析,如果这里换成低音的大提琴会是怎样的效果。
顾思迪主学钢琴,但其他乐器多多少少都会弹。顾洵抛出问题,顾思迪会歪着头思考一会儿,再给顾洵一个她在脑中模拟声音的结果。
兄妹俩这样一问一答,时栗就坐在边上听。
这样和谐友好的相处模式,时栗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从顾家那个真少爷回来以后,身边的人再也没有安生日子。
比如现在,付秘书给顾洵打来电话,告诉他小少爷当着众人的面,否掉了顾洵谈下来很久的一个项目。
顾洵淡淡问:“顾总怎么说?”
顾洵为了这项目费了多大精力,只有付秘书知道,此刻单方面毁了协议,他恨得牙痒痒:“他说,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项目,毁约就毁约吧。”
付秘书听见顾洵停顿几秒,最终说道:“嗯,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顾洵站在露台上,双手握住冰凉的栏杆,弯下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说不心疼,是假的。
为了这项目,前前后后谈了两个月,对方终于愿意把这个交到顾氏手上,如今倒好,被大少爷回来一口否了。
说不留就不留,还真是顾少爷一惯的行为习惯。顾洵只想到,顾父会在公司给儿子立威,更会想尽招数,把他从公司除名。可万万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
这个项目有多重要,顾父心里清楚。
但有顾父的宠爱,顾旬往后在公司会更加肆无忌惮。
顾洵闭上眼睛,拿起手机给通讯录里的一个联系人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对面接通后,气急败坏将顾洵一顿质问。顾洵静静听完,全盘接收,最后说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
“我还是第一次被毁约,当时有这么多人竞标你也知道,最后选中了你们,也是大家都努力过的结果。现在我成品都做了一大半,又跟我说不要了,顾洵,你这是耍我们玩吗?!”
“对不起,”顾洵手指按在栏杆上,说道,“我了解生意上的忌讳,单方面毁约,并不是我的意愿。”
卡在对方说话前,顾洵又说,“如果您信得过我,或许您可以选择跟我个人合作。”
都是生意人,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对方很快明白顾洵的意思,只停顿了一会儿,要求给他们三天的考虑时间。
通话结束,顾洵紧接着去找了宋侯,把这则消息告诉他。宋侯听完,发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随后又发了一串大拇指表情包。
[宋侯]:[我的时总,不愧是你。不过话说回来,顾家这大少爷啊,说他是花瓶他还真给咱演上了?无脑、是真的无脑啊。]
[顾洵]:[有人宠着,在所难免吧。]
[宋侯]:[行,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剩下对接的事情交给我,放心。]
[顾洵]:[嗯。]
[宋侯]:[对了,你上次许我让我见见嫂子,不能反悔啊。我帮你处理了江家这么大一个情敌,报酬都不要,让我见见真人总可以吧。]
[顾洵]:[有机会一定。]
[宋侯]:[ok]
……
顾洵一转身,就看见时栗坐在落地窗边的小椅子上,见他看过来,端起茶杯朝他晃。
一进来,房间温暖的空气瞬间将他包围。他单手把推拉门关上,隔绝外面让人不适的冷气。
“茉莉花,”时栗热情地给他倒了一杯,“来点吗?”
顾洵弯下腰,去吮她残留的茉莉香,满足地笑了笑:“挺香。”
以前见到时栗,只是克制着不愿意上前。现在确定关系,顾洵越来越喜欢和她亲近,不管是一起看电影还是一起出游,总是喜欢看着她笑,拉起她的手,去亲她的头发和额头。
最后会将她吻得窝在怀里,时栗也不恼火,会安静把耳朵靠在他心口,听他有力心跳,最后笑吟吟问一句:我们今天去哪吃饭啊?
怎么就满脑子都是吃呢。
顾洵被她带着,将北京大街小巷的小吃吃了个遍,也不知道这姑娘这两年都在做些什么,知道的地道东西比他还多。让他意外的是,时栗竟能把一整碗豆汁,面不改色地喝掉,还疑惑地问顾洵为什么不喝。
顾洵实在喝不惯这种老北京的经典早餐,只默默吃完焦圈,将自己那碗推到时栗面前,后者毫不客气,又一碗下肚。
顾洵真心夸赞:“你实在是太厉害。”
“闻雯带的,”时栗擦擦嘴,夹了口咸菜,“我一开始也喝不惯,是她跟我说,喝豆汁的时候,要有个懂的人带着你喝才行。”
顾洵直说佩服。
下了楼,时栗总是会买一盒豌豆黄带回宿舍,顾洵感叹这玩意儿实在太甜,时栗笑着说我带走的谁要给你吃啊。
打打闹闹,日子过得倒也快。
他们也真的变成了世界上几十亿人中,一对普普通通的小情侣,不会有人知道,之前还有这么多年的寻找和等待。
……
学校的事情已经全部结束,时栗计划好明天回家。此刻正和顾洵聊天,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安徽,或许可以一起。
顾洵很久才回消息:[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时栗]:[噢,那我明天就回去啦。]
[顾洵]:[嗯。]
宿舍一对活宝正在执手相看“泪眼”,感叹要分别整整一个寒假,之后又分别过来抱闻雯和时栗,说了一大堆肉麻的话。
闻雯只觉得好笑,敲了敲某活宝的脑壳:“行了啊,又不是毕业,怎么哭成这样?”
“你这女人……好没情/趣,没意思!”
闻雯不准备反击,只跟室友约定今晚一起吃个饭。她家就在北京,要带回去的东西不多,边收拾随身用的东西,边小声问时栗顾洵的近况。
时栗只摇头:“我没问过他公司的事情,不过他最近的确很忙。”
“男人嘛,总是愿意抗下一切。”闻雯将时栗拉近,说道,“我听我爸说,顾氏明天会有一场很重要的董事会,所有股东全部亲自到场,决定顾洵的去留。”
时栗的眉头慢慢皱起来,闻雯接着说,“用我爸的话说,顾洵很危险。”
“虽然这两年把公司业绩提了个新高,但很多董事对顾洵的做事风格和手段很不赞同,极有可能会因为拥护老顾总,把顾洵赶出公司。”
“栗子,明天的会议一结束,他可能就什么都没了。”
-
宣判去留的会议结束。
顾洵最先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付秘书手里还抱着个平板电脑,厌恶地回头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少爷。
这顾氏落在这败家子的手里,迟早要完!!!
付秘书跟随顾洵往办公室走,远远就看见门口站了个人,走近才发现,是大少爷的新秘书,姓马。马秘书腿边放着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顾洵的东西。
付秘书看不下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分钟前会议才结束,你未卜先知,东西都收拾完了?”
马秘书双手在小腹处一合,微笑:“这是我们小顾总的预测,他可是商界紫微星,名不虚传的。”
付秘书:我呸!!!!
顾洵沉默地把箱子抱起来,付秘书还想跟上前,就被马秘书拦住:“辞职前,你得给我交接完工作。”
付秘书皮笑肉不笑,一句脏话刚出口就被生生压下:“好啊,来,交接啊,交。”
顾洵一个人乘坐电梯,又一个人出了顾氏大楼,身后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也不在乎了。
这是迟早的结局,顾洵不姓顾,没理由还在这里待下去。
不过……顾洵临走前,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快一点了。
他的小栗子应该已经坐上高铁,按照时间推算,刚过天津。
外面下起雨。
门口的保安并未得到高层已经换人的消息,见到顾洵,还喊了声小顾总好。
顾洵没应,只抱着箱子,走进雨里。保安来不及追上去询问小顾总需不需要伞,眼睁睁看着他过了马路。
这个纸箱,装的是顾洵这些年在顾氏的所有东西。他东西一向很少,不管是这里的家,还是公司。
人生来就是光溜溜的一个,生不带来。
死时下了地府,还是光溜溜一个,死不带去。
这些身外之物,顾洵看得开。
但还是会难受的。第一次上谈判桌是为了顾氏;最开始为了讨顾父的开心,努力去学习各种商业知识,熬到眼睛通红;顾氏最开始并不像如今这样强,饭桌文化不可少,刚接手那段时间,应酬到凌晨,喝到胃出血,生意才慢慢谈下来。
他看过办公室的窗外夜景,比在自家家里看得还多。
一次次出差,国内国外地跑,跑得昼夜颠倒,跑得精疲力尽,但看着拿下来的合同越来越多,顾洵还是忍不住高兴。
看吧,他不仅有好好活着,而且也是有价值的。
顾氏在他的手里日益壮大,顾洵甚至已经想好如何培养思迪,让她成为一名优秀的继承人,还得有个帮手才行,南边分公司的那位就不错。
但是现在,所有的计划全部落空。
顾洵坐在马路对面的花坛边缘,手边放着纸箱,耳边是雨中车轮滚过湿滑路面的水声,还有越来越密集的雨,打在身边树叶绿植上的闷响。
他抬头,看着雨雾中的顾氏大楼。
脑中却已经预测出,几个月后顾氏的现状。倒不是他自夸,实在是大少爷业务水平太差,而顾父防着顾洵似防外人,这么些年,除了总经理的基本工资外,从没让他有空子能从公司里拿走一笔钱。
不过已经很好了,还仁义地给了工资。不过他在这圈子里混的太久,跟朋友的投资也赚了不少,不会看得上顾家给的这些钱。
里面灯火通明,不用想都知道,今晚的公司和顾家一定会非常热闹,以此来庆祝,大少爷首战告捷,荣升顾总。
顾洵嘴边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怎么总是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幸好栗子不在,不然看到了,又该心疼难受。
她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负面情绪,总是会在看着顾洵时,露出安慰又无奈的表情,然后亲吻他的眼睛,让他先去休息。
但栗子回家了。
回家了,也好,这种难堪又折辱的场景,不要让她看见。
顾洵从小雨坐到大雨,整个头发都被雨水打湿,软塌塌地贴在额上,下巴上也是水,他抬手擦掉,手放下时,看见身边一枝掉落的绿植。
他捡起来,借着雨水把上面的泥土擦干净,却发现叶子干净了,泥土却沾了他一手。
顾洵看着一手的泥水,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而后又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挂在下巴上。
太狼狈了,真的太狼狈了。
他忍不住这么形容自己。
但幸好没人看见,幸好时栗不在,幸好——
头顶的光突然被遮住,有把伞笼罩住他的身影,遮住头顶的雨。来人站的位置巧妙,挡住他看东西的视线。
视线里只有她一个人。
他想千次万次,怎么都算不到,时栗会出现在眼前。他不敢抬头,却猜想,此刻栗子一定笑眼盈盈。因为她伸出白净的手,不会介意他满手泥水,声音温柔娇俏:
“跟栗子老师回家吗?”
他捏起衣角,把满是泥土的手擦了又擦,颤抖着握住眼前发了疯一样想要,却又不敢触碰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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