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查到了，那个女仆叫做莫娃丶库利斯，是个还在实习期的女仆。”面部有雀斑的女仆挂断电话，朝树丛的方向啐了一口，神情中透着厌弃，“竟然被那种垃圾威胁到，可恶！”
“冷静点，爱莲。”
细沙般的烟雾在林子的半空中缓缓漫延，飘散到雀斑女仆的身后。对比雀斑女仆的焦躁，手指夹着女士香烟的金发女仆则不同寻常的安静。
她紧蹙眉头，凝视脚下草皮上深绿色的草叶，但瞳仁却扩散没有什么聚焦，：“莫娃丶库利斯……莫娃……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她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你当然耳熟，这女人和伊尔迷少爷身边的助理同名。”
金发女仆夹着烟的指尖剧烈抖动了一下，伴随着燃烬火星飘散的烟灰，女仆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瓦叶，你什么反应？刚刚被人踩着脊梁的是你诶！你一点都不生气的吗？”
雀斑女仆望着金发女仆面露不解，好像她被奇怪东西控制了一样。
“爱莲，你消息太闭塞了。”
金发女仆恢复以往的高傲神色。她用指尖掐灭手中的烟头，将它丢到草丛中，用脚尖轻轻的，慢慢的碾。
“我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伊尔迷少爷身边的助理大人曾私下放过话要收拾她。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了解。那现在看来，这个女仆也够倒霉的，不仅很蠢，而且运气很差。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早早就把名字给改了。”雀斑女仆笑了。
“对。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可以……”金发的女仆也笑了。
密不透光的林子里，高大的树木为她们的谋划做了伪装。两女仆对视着，均露出满意的微笑。
“啊，对了。”
这时，雀斑女仆想到什么般，不确定的道：“奇犽少爷的房间交给她……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是个好问题。
金发女仆沉默了片刻，“……不好说。”
“……所以还是回去看看吧。”双重奏。
她们同时说完，急迫的转身，快速跑出光线越加幽暗的密林。
此刻，树林外已是落日景象，红霞漫天，鸟雀归巢。
距离她们被赶出来时已经过去3个小时。
“这么长时间，那家伙应该已经走了。”金发女仆率先跑进主宅的甬道。
“嗯。”雀斑女仆紧随其后。
两人踏着冰冷的石阶上到二楼，身为三级女仆的她们，一路上遇到二级以上的女仆甚至高级管家时，都要停下来鞠躬打招呼。所以耽搁了近15分钟，才再次回到奇犽少爷的房门前。
“咚咚咚。”
进门之前，雀斑女仆先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后，才打开房门。
“她不在。”金发女仆在屋内环顾一圈，向后招手示意雀斑女仆进屋。
“接下来，是确认卧室到底有没有被打扫了。”
两人一齐走到卧室的门前。这次依然是雀斑女仆率先打开的房门。
“咻——！”
然后，轻微的破空声自屋内响起，一块漆黑色的物体自床头的□□上投掷过来。雀斑女仆的动态视力良好，身体没反应过来前，她便看清了那漆黑色的布料是什么。她瞪大了双眼。
“啪！！”
顷刻间，那漆黑色的物体便狠狠的糊在了金发女仆的脸上。
她被糊的向后一个踉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
金发的女仆惊疑不定的拿掉脸上的‘暗器’，心中还在庆幸飞过来的不是箭矢，否则被贯穿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但——看清了还不如不看。
金发的女仆指尖捻着那条纯黑色的男性内裤，目眦欲裂。
这、这到底是……！！！
“嘎吱——”
正在这时，半敞开的门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打开。
离家一天的银发冰眸美少年从门后走出，白色的衬衫外套被搭在肩膀，只着一件黑色的无袖紧身衣。
他踱步进屋。眉眼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似乎刚刚结束一场恐怖的极限训练，因为垂眸进屋时，他乏累的长出一口气，连脊梁都不如以往挺直，身体上布满灰尘与汗液流淌而下的条条痕迹。
“什么嘛，你们还没打扫完么。”
感受到屋内两人的气息，奇犽的嗓音中带上淡淡的不爽。
这个年龄段的他，暂时还控制不好自己的负面情绪。如果是一个人的房间也就算了，他能用睡觉挺过去。但这两个人的存在，令他心口的烦躁再次涌现出来。他迫切的想要撕碎某种事物，以摆脱这种嗜血残忍的情绪。
他的指尖变得尖锐，迈动步子悄无声息的靠近，中途冰冷的目光微微转动，好似才注意到令两个女仆表情奇怪的东西。
奇犽停住脚步：“那是什么？”
而两女仆已经石化到不能说话。
之后，那让人在意的漆黑色布料从金发女仆的指尖掉落，它轻飘飘的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上。黑色的三角形布料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布料看起来十分高级柔软，怎么瞅怎么像……
“……内裤？”
奇犽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什么碎了一角。但从小被大哥及老爸教育长大的他，竟然还潜意识的冷静分析出这东西的大小不可能是自己的也不是糜稽的更不可能是他老爸的……
于是，答案很明显了。
在自己的卧室门前，他不意外的看到了屋内那台被使用过的□□。
“那家伙来过了啊。”
“噗……”
幸好自己回来的晚。
奇犽失笑出声。
“喂，你们两个。”暴虐的情绪无影无踪，奇犽握拳轻咳一声，“虽然稍微有点倒霉，但是作为没打扫屋子的惩罚，自己去禁闭室待三天吧。”
俩女仆咔嚓咔嚓的转头，要哭了。
翌日。
三座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悬挂，将大厅照得异常明亮。
深米色的橡木长桌上铺盖着纯白色的桌布，上面放置一盘盘分装好的，种类各异，但都摆盘精致的料理。
一位身材高大的管家走上前。他拿起一盘两口就能吃光的菲力牛排，经过墙壁上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挂钟，回到长桌享用自己的午餐。
小宝也拿了一盘牛排，但她也同时拿了一块烤好的面包。她挑选的位置刻意与其他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放松下来，安心享用她的美食。
揍敌客虽然轻微的拯救了她的社恐，比如出门时她再也不会下意识的寻找帽子或者戴耳机听歌，但她依然不太喜欢近距离与人接触。
就这样，安全距离带来的舒适感让她快速的消灭掉带有浓郁麦香味的面包，以及鲜嫩可口吸满了酱汁的牛排。
然后，平静的用餐时光被意外打破了。
餐厅的门被嘎吱一声向内推开，一位男管家手捧一整个西瓜走进屋子。
他抬起头，扬声说道：“谁叫莫娃丶库利斯？”
餐厅内的气氛明显定格住一秒，板着死人脸的管家们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的向那位男管家看去。
而坐在餐桌最里侧最边缘的小宝则疑惑的抬起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假名。
“谁叫莫娃丶库利斯？”
那位男管家环顾四周，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小宝眨了眨眼，试探着举起右手：“是我。怎么了？”
于是，餐厅内的焦点全部转移。所有管家及女仆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身上。而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社恐表示要窒息了。
男管家大步走到她面前，将那枚西瓜放在桌上，姿态严谨得像是在托付重要信物：“奇犽少爷让我带句话给你——【昨天的蛋糕味道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以上。”
透过男人极力模仿的语气，小宝仿佛看到了那个银发的孩子叼着叉子吃蛋糕的模样。他好像眨了眨灵动的双眼，偏头向自己调笑。
所以，是昨天的内裤炮弹出了岔子？
或者，就只是单纯的对自己偷到内裤的事表示赞赏？
虽然小宝想不到后续都发生了什么，但奇犽没有被内裤炮弹激怒或者击中，这点是可以肯定的了。
不知为何，心中稍微有一丢丢的失望。
可惜了，面料那么好的内裤，糊到他脸上的样子一定很美。
和男管家道了谢，小宝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到屋子里响起了轻微的抽气声伴随着窃窃私语。
大概是揍敌客们平时疏离冷漠的形象实在深入人心，虽然同住一座山上，但这里的管家及女仆一直都把那家人定位成高于自己的特殊存在。
所以，突然有上面的存在遣人送来西瓜，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极新鲜的新闻，也是荣誉。餐厅内，所有管家和女仆都在注视着那位获奖的主人公，似乎是期望她能说些获奖感言一般。
但这对社恐人士就极度不友好了。
小宝打算鸵鸟到底。
“内……奇犽少爷为什么送你西瓜呀？”一位年龄较小的女管家一脸天真的上前，好奇的询问起小宝。
而其他管家及女仆们则集体竖起耳朵听，比在管家培训室上课都听的认真。
“呃，字面意思吧？”快被盯成蜂窝的小宝努力绷着脸。
“字面意思？”小管家继续保持天真的模样，“就只是因为蛋糕吗？”奇犽少爷可是经常撒谎的，你确定你们俩没在打什么哑谜？
“嗯，因为蛋糕。”小宝重重点头，一字一顿的说。
裤衩子的事打死也不能说！不然绝对会被那个臭小子灭口的！啊，如果被伊尔迷知道了可能比死更惨，毕竟是他的内裤……
所以绝对不能说！
“是吗……那……”
小管家似乎还想继续发问。但小宝本着多说多错的理念，捧着西瓜站起身，没给小管家继续探听的机会，快步向门口走去。
离开前，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餐桌前排的木里对视上一秒。那位平时管理她们，还会分配工作给她们的管家表情不自然了一瞬，没等小宝移开视线，便率先低下头继续用餐。
小宝离开后，木里将盘子里的食物送进嘴里，却觉得这盘牛肉的味道已经不再鲜美，嚼起来就像是一条过了期的白蜡烛。
不过她也知道这些都跟牛肉没有关系，之所以味道会变，完全是因为她心里有压力。
这个叫莫娃丶库利斯的女孩，因为与伊尔迷少爷身边的助理同名，遭到了那位助理大人的厌弃。
所以，在私下里收到了那位助理大人的恶毒暗示后，木里并没有感到意外。揍敌客家族每年以各种理由死去的管家及女仆有很多，所以将这位女仆莫娃送至心情不好的少爷身边做事，死亡条件是很容易就达成的事。
可以用这位女仆莫娃的死亡搭上伊尔迷少爷的那条线，木里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英明的决定，但是——
对，但是。
这一切出了岔子。
这位女仆莫娃不知从什么渠道获得了奇犽少爷的青睐。送西瓜确实是小事，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西瓜，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在说——这女孩是他，奇犽丶揍敌客罩着的人。
木里全部的计划都被这枚小小的西瓜打乱了。现在，她需要重新审视两个莫娃的身份地位，才能决定要不要再出手害人，不，她还得保全自己。
“喂！木里！那个幸运女孩是你手底下的吧？哦！你运气可真好！以后升职了可别忘了我！”坐在木里身边的一个女管家推了推她，表情揶揄。
思绪被人强制拉回，这突如其来的话就像一根刺扎进木里的心脏，引起一阵抽痛。说不清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后悔还是什么情绪，木里勉强勾起笑，“啊……啊。”她没点头也没摇头。
希望这个女仆莫娃没有察觉到我安排的‘致死’工作。
因为揍敌客少爷及更上面的主人们，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将最后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木里没再听四周同事兴致勃勃的询问，低着头走出总管室。
而另一边，伊尔迷房间。
五官秀美的男人披散着漆黑的长发。他端坐于柔软洁白的沙发之上，墨色的双眼平静的就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海。
“莫娃，你最近好像在找一个女仆的麻烦。”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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