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显而易见,奚继仁每次遇到仇人的时候都很难控制住自己。这仿佛是他的逆鳞,一丁点儿不如意就能引来剧烈反应,触者非死即伤。
最要紧的是先稳定奚继仁的情绪,然后再试试能否留住林晏文的性命。
七个凶手活捉两个,证据会越来越多,查起来会越来越方便,日后与武林盟主为敌,受到的阻力也会变小。
林晏文倒在地上,漂亮的五官扭曲成一团,糊满了鲜血,再没有那种洁白纯净的感觉,反而像是无皮水妖,翻滚着,不停地发出无意义地嘶嚎。
孟戚戚脑子里回忆着林晏文的生平经历。
这样一个人,他最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肯定不能任由奚继仁逐个去试,每错一次,他的疯狂便多了三分。就怕最后他将人生撕了,也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心里觉得不够痛快,那今天的事情会不会波及到其他人就很难说了。
孟戚戚走进帐篷,翻开林晏文随身携带的行李,仔细观察。
干粮清水,换洗衣裳,日用品,财物,武器,件件都十分简朴,不像是贪财的样子。
孟戚戚走出帐篷,又打量血肉模糊的林晏文本人。
整张头皮都被撕了下来,光秃秃的一个脑袋,算得上容颜尽毁,若是最在乎相貌,奚继仁肯定能察觉,而不是在这里边折磨人边发疯。
林晏文生母早逝,父亲把他仍在后院不管,自小受尽了□□,很难想象他对亲人有感情,最亲近的大约是林晏生,但听到林晏生死亡的消息,仅仅只有浮于表面的伤心。
林晏生心甘情愿为他顶罪替他偿命,他却只关心林晏生是否背叛了他。
狼心狗肺之辈,估计心里谁都没有他自己重要。
想到这里,孟戚戚心中微动。也许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他最在乎的就是他自己呢?
听到白云山庄灭门的消息,即刻望风而逃,安排自己的亲哥哥兼爱人顶罪,奔走万里远赴关外投奔西南蛮子,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唯有死亡,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孟戚戚不禁咬住下唇,若是说出推断的结论,奚继仁定会毫不犹豫斩下林晏文的项上人头。
到底是隐瞒这一段冒着风险直接阻止他,还是把真相告诉他再想法阻止他?她有些迟疑了,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眼看林晏文的气息越来越弱,奚继仁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疯狂。
朱煦拼命地朝她使眼色,就连总是处变不惊的许宥也跟着望了过来。
孟戚戚终于下定了决心:“宫主,属下知道林晏文最在乎什么。”
此言一出,奚继仁即刻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她:“你说。”
他眼底的血雾散之不去,蕴着残忍和疯狂,仿佛没有一丝人性。孟戚戚知道不是针对她,脖颈后也依然吓出几分凉意。
她定了定神,轻声道:“活着。”
奚继仁掐住林晏文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求证道:“所以你死亡的那一刻,就是你最痛苦的时刻,对吗?”
林晏文拼命地摇头,企图掰开脖子上的钢筋般强硬的手指,急促道:“不、不是……放过我,为奴为婢,当牛做马,我什么都肯干……”
奚继仁勾起嘴角,笑容恶意十足:“看来还真是。”
他越发收紧了力道,将林晏文的脖子捏得像绳子般细。林晏文在他手中挣扎,脸上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又渐渐泛白,挣扎的力道慢慢变小,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气。
忽然,奚继仁松开五指,任林晏文轰然落地,趴在地上惊天动地咳了起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干燥的冷空气,畅快地说:“真舒服啊,这种痛苦的味道,夹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仇恨,如同最美味的佳肴,令人迷恋沉沦。”
他运使真气,又将地上的林晏文吸在手上,故技重施。可是这一次,无论他怎么用力,怎么掐准那生死一刻,都享受不到方才的畅快了。
“你猜出了本座要用濒死的痛苦折磨你,拿准了本座不会轻易杀死你,所以你不害怕了是不是?”奚继仁决定不再拖延,亲自送他上路,“本座岂能如你所愿!”
“且慢,属下有一言,可解宫主两难之局面。”
见他停手,孟戚戚放柔了嗓音缓缓补充:“能延长林晏文痛苦的时刻……”她慢慢走到奚继仁身边,附耳道出细节。
奚继仁的神情并没有放松多少,可见孟戚戚的主意并不能打消他的顾虑。
“宫主,数百里荒原只有我军三千,还怕他跑了吗?”
终于,他同意了孟戚戚的想法,道:“你来安排。”
孟戚戚调出一千士兵在绿洲外围出一大片地,把林晏文扔进包围圈里:“我说服了宫主,给你一个逃生的机会。给你两刻钟的时间,你可以尽情逃跑,也可以找地方躲藏,两刻钟后宫主亲自来抓,十箭之后若你没死,就暂且饶你一命。”
林晏文环顾近乎一马平川的荒原,嘶哑道:“这不公平,根本就没有地方躲藏!”
孟戚戚的眼睛里透着冷漠,嘴角的笑容却依旧温暖和煦:“当然不公平,这只是给予你的一个机会,要么尽力逃跑,要么箭下丧命,如何选择全看你自己。”
“好了,计时开始。”孟戚戚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辩解,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没有办法,林晏文只要飞快地跑起来,尽可能远离绿洲,并试图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洞。他像是一阵风,从荒原半空掠过,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你说得没错。”奚继仁不错眼地凝望着那个小黑点,对孟戚戚说,“只有把死亡交给概率,才能最大程度地给予这种人惩罚。为了那一丝生机,他必定竭尽全力。”
两刻钟后,奚继仁翻身上马,背着弓弦闯进包围圈,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用仇人面临死亡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地洗刷心中积怨。
孟戚戚远远地跟着,以防林晏文真的逃出包围圈。
她看到林晏生不停中箭,离身后的猎杀者越近,就越急促仓皇地超前奔跑,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她听见奚继仁笑声隔着老远传过来,笑声里抒发着他的畅快意气。
一箭又一箭从空中飞过,插进林晏文的身体里。他翻滚着躲闪着,努力护住要害,顽强地存活。
孟戚戚心里数着数,满十之后控马慢慢上前,翻身下马踢了下地上趴着的人:“喂,还活着吗?”
刺猬般的林晏文伸出手,艰难地抓住了她的裤腿。
他活下来了。
孟戚戚回头看向正走过来的奚继仁。他表情轻松脚步轻快,眼底的血雾散去,目光又多了些人味儿,看上去已经恢复了理智。
她心中微喜,趁机进言道:“宫主,既然他活下来了,我们不妨把他压回天道无极宫囚进牢底,待所有凶手全部抓住,再一并处刑。”
“随你。”
听见这两个字,孟戚戚顿时松了口气,总算留下了林晏文的性命。
她收拢士兵架着重伤的林晏文往绿洲走,收拾收拾就可以打道回府了。离开天道无极宫两个多月,看惯了无尽荒原和皑皑白雪,还真有些想念山上的风光。
终年不散的云雾,古朴恢弘的宫殿,满山光秃秃的树杈子,冬日将近,待到春暖,就该长叶开花了。
大家都很放松,三三两两聚在边闲聊边收拾东西。
“报——东南角发现大量敌人,疑似西南蛮子。”
“报——西南角发现大量敌人,披甲骑马正往这边来。”
“报——东北角……”
“报——西北角……”
近乎同时,留守在东南西北四个角的探子发现了大量敌人,他们装备精良人数众多,将整个绿洲包了个严实。
众人来不及反应,敌人的骑兵已经冲到近前,如天边黑云滚滚压来。
奚继仁、许宥、朱煦、孟戚戚翻身上马朝东南方向跑了几里,果然看见古孛特藏在军队之中,被众人拱卫着,威风凛凛。
“奚宫主,许左使,朱右使,好久不见呐~”
奚继仁等人顿时了然,绿洲其实是诱人深入的陷阱,而林晏文就是放在陷阱里的诱饵。
孟戚戚举目四望,光是这一角的列队,便足足有五千人。此前多次的交战中,奚继仁把古孛特的军队杀得七七八八,他是从哪里找到的那么多人,做出了这个包围圈?
正当她疑惑时,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孟姑娘,你与白某的赌局没有结束,怎么就先离开了?须得罚酒三杯。”
黑、红、白三色旗帜分别从三个方向而来,迎风鼓荡。白大首领与另外两个汉子并肩跑马,停在古孛特旁边,和孟戚戚打招呼,声音中满是得意。
至此,孟戚戚才终于明白。原来古孛特早已和三大部落联合起来,他拿着兵力当诱饵不断引着天道无极宫众人向西南深入,三大部落所在的汨都是必经之路,提供了林晏文的准确位置后,估算时间汇合,便能在绿洲将天道无极宫一网打尽。
孟戚戚眯起眼睛,看起来并没有多么惊讶,甚至带着几分闲谈的意味:“白大首领,我很好奇古孛特到底许给了你们三大部落什么东西,才值得你们倾巢而出与天道无极宫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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