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这场暴风雪持续了七天七夜,天与地失去了界限,唯有无尽的白色肆虐。第八天放晴的时候,众人只觉得恍如隔世。
间卫失去了古孛特的消息,大雪中止了他们的行动,掩埋了所有的痕迹。战事陷入两难境地。进,找不到敌人的踪迹,且粮食和炭火都不多了,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返程;退,不抓到林晏文,奚继仁是决计不肯的。
中军大帐内,众人你来我往地争执了一番,然后齐齐沉默,因为他们心知肚明,最终决定权掌握在宫主的手中。
“不跟古孛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奚继仁思索着,缓缓说道:“他必定把林晏文藏在了某个地方,否则前几次交战时本座早就发现了。”
他拿定了主意,命令众人:“许宥朱煦,你俩挑选三千精锐,跟着本座继续寻找林彦文。郑嘉,你与三位长老带着其他人返程。”
朱煦问道:“那后勤如何跟上?”
奚继仁道:“抛弃辎重,让士兵带足十天的口粮。十天之内,本座定会抓住林晏文,找到新的补给。”
众人齐齐应是。
军营上下贯彻着奚继仁的意志,选出武功最强作战能力最佳的士兵,挑出最强壮耐力最好的马儿,准备最锋利的兵器,制作最好的口粮,忙碌的如火如荼。
唯一的闲人孟戚戚独自来到寝帐外,求见奚继仁。
“你又要跟着去?”奚继仁顿时觉得头痛,语意坚决,“我不允许。”
孟戚戚正要张口,奚继仁直接打断她,扳过她的肩膀就往外推:“反正你总有理由,我也说不过你。总而言之就是不许你去,你给我老实跟着大部队回程。”
孟戚戚犟着劲儿死活不走,嘴皮子飞快:“十天的时间,你怎么找到林晏文?你会说部落语吗?你从哪里打听线索?但是我会,不管你到了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帮你打听。”
奚继仁松了手,不忿道:“下次就该点了你的哑穴。”
孟戚戚竭力地推销自己:“林晏文是中原人,容貌迥异,只要露了面,必定有人印象深刻。草原的原住民就是最好的线索。司空婵可以作证,无论是哪个部落哪种语言,我都可以在半天内学会,所以带上我,我真的能帮你。”
奚继仁语重心长地跟她讲道理:“我抛弃辎重选出三千精锐,意在快速奔袭深入敌军后方,打一场闪电战。日行百里,风餐露宿,枕戈待旦,不提是否拖了后腿,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了?”
孟戚戚连忙保证:“我不会拖后腿的,只要能跟着你,多苦多累我都承受得住。”
奚继仁无奈叉腰,叹了口气:“为什么就非要跟着我呢?你喜欢我?”
“为什么又问这个问题?”孟戚戚有点郁闷,“你不是很清楚吗?”
“以前是挺清楚的……”奚继仁说不下去了,挥手赶人,“滚滚滚,看见你就心烦。”
孟戚戚一双大眼睛看着他:“那你是答应了?”
奚继仁不吭声,推着她的肩膀让她离开。
孟戚戚边走边说,提高了音量:“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奚继仁一掌把她推出了门外。
出发的时候,孟戚戚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队伍,同所有人一样身穿盔甲,肩系披风,身后背着箭筒,手上拿着兵器,牵着一匹枣红马,马背上左右各系一个袋子,左边是马的口粮,右边是她自己的。
奚继仁视线扫过她,什么都没说,翻身上马挥动鞭子,奔驰而去。
许宥朱煦孟戚戚以及三千精锐紧紧跟在后方。
奚继仁并没有恐吓孟戚戚。军队从黎明奔驰到深夜,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只有在重新校准方向时,奚继仁才会停下来,给大家一点喘息的时间。
孟戚戚也没有违背诺言,她在马上颠簸了足足八个时辰,一声不吭。除了脸色苍白些,旁人根本看不出她有多难受,还以为她适应良好,能扛耐造。
夜幕沉沉,繁星满天。
奚继仁估了下时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下休整一晚,明早再出发。”
士兵的口粮本就是熟的,掺着肉糜压实了,硬的活像一块砖,掰下半块,拿牙齿慢慢磨下来,就着烧开的雪水咽进肚子,晚饭就解决了。
许宥安排人将地上的雪铲干净,运到别处。
朱煦正在排军列阵,把同心八方阵每个位置的士兵确定下来。
同心八方阵是一种防御阵型,分八个方位三角排列,用于军队露天休息,能最大程度防备各个方向的敌人。武功最高的人休息在最外层,由外向内实力依次递减。
孟戚戚没有武功,理应睡在中心。她却找到朱煦,要求他把她换到奚继仁的旁边。
朱煦表示不解。
“缰绳。”孟戚戚无声地比着口型,朝朱煦眨眨眼,“美人计。”
朱煦表示怀疑:“这管用?”
孟戚戚故作不满:“你怀疑我的魅力?”
朱煦摇头:“我不怀疑你,怀疑他。”
孟戚戚坚持道:“总而言之试试吧,换了也没什么妨碍,他的武功足以抹平差距。”
朱煦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把孟戚戚换到了奚继仁旁边。
孟戚戚轻手轻脚地走到奚继仁旁边。他并没有躺下睡觉,而是盘膝坐着闭眼调息。察觉动静,他睁开眼睛,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孟戚戚取下箭筒坐在他身边,坦然自若地回答:“休息。”
奚继仁指出她的小伎俩:“你该在中心位置休息。”
孟戚戚解下披风盖在身上,枕着箭筒,侧身瞧他:“可是我没有武功,需要你的贴身保护。”
奚继仁额头上的青筋浮凸:“本座是你的上级,不是你的护卫。”
“的确没有上级保护下属的道理。”孟戚戚往他腿边挪了挪,眉眼弯弯,“可是朋友要保护他的朋友。”
“谁是你的朋友……”奚继仁嘀咕一句,闭上眼不再理会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女人。
孟戚戚缓缓抬手,指尖轻轻点在了他的膝盖上,充能。
奚继仁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睁开眼质问她:“你又在干什么?”
孟戚戚棕黑的眸子闪了闪,略带调皮地说:“我有点害怕,挨着你才能心安。”
奚继仁无奈地叹了口气,真心实意道:“孟戚戚,你这样真的很轻浮。”
孟戚戚低低地笑起来,不敢出声,笑声压得胸腔隐隐震动。她看着脑中飞速上涨的能量条,不移开手指,也不说话。
奚继仁重新闭上眼睛,假装腿边的女人是空气。过了一会儿,膝盖上的手指移开,她翻了个身,呼吸轻浅,极快地睡着了。
害怕什么的,果然都是假话,定是别有目的,说起慌来眼睛都不眨。
奚继仁微微摇头,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怅然。
此后行军夜晚休整,孟戚戚都会跑到奚继仁旁边睡下,睡之前还要用手指戳着他的腿充能。奚继仁就跟没看见似的,默许了她的诸多放肆。
三千人向着西南孤军深入,寻找古孛特的踪迹和林晏文的消息,一无所获。这群人就像在草原上消失了似的,中途孟戚戚也曾和一些中小部落民打听,没有人见过他们。
两天前有个部落民告诉孟戚戚,向着东南再行一百多里有座城——汨都,那座城有数百年的历史了,从他祖父辈起,附近所有的中小部落想要买卖东西,都会去那座城市。三大部落掌管着那座城市,常住人口万余,人稠物穰,热闹非凡。也许在那里,她可以打听到想要的消息。
听完孟戚戚的转述后,奚继仁当即决定前往汨都。士兵们随身携带的水即将喝尽,雪水早已融化沿着沙砾缝隙渗入地下,目之所及皆为戈壁黄沙,该补充食物和水了。
高大的城墙耸立在荒原上,宽阔的墙垛因风沙侵蚀模糊了轮廓,黑、白、红三色旗帜迎风飘扬,分别代表了主宰汨都的三大部落:黑部、白部和赤部。
孟戚戚的视线扫过墙垛后全副武装的守卫军,掠过城门□□钱进城的长队,停在了城墙外刻有汨都二字的石碑上。
“三千人全部进城的动静太大了,我们最好伪装成商人进城,带几十个护卫便可。”
奚继仁正有此意,吩咐左右:“许宥跟我进城,朱煦带着其他人在城外接应。”
几十人纷纷卸甲,将背后长弓箭筒取下来,只留下腰间悬挂的常用武器防身,牵着马走出隐蔽地点,加入进城的长队。
队伍行进得很快,没过多久就轮到了他们。石桌边坐着收钱的城门官看见孟戚戚等人,顿时一愣:“草原外的人?”
是她会的部落语,只是略微带点口音。孟戚戚的心神松了些,流利地用部落语应对:“我们是华周的商人,不远万里到此,想买些沙漠中的特产运回去贩卖。”
城门官惊艳的眼神里带着贪婪,黏黏糊糊地打量着孟戚戚:“你是商队的头领?”
孟戚戚压住心底的恼怒和不适,翘起了嘴角,眼神却分外冰冷:“不,是我的哥哥,只因我会说草原上的语言,他让我负责对外交流。”
奚继仁的神情亦格外冷漠,尤其他又高,垂眼俯视城门官,目光极凌厉。他伸手揽住孟戚戚的肩膀,左手握住石桌的桌角微微用力,大半个桌角被他生生掰了下来,在他掌心化为齑粉。
他反掌向下捻动手指,任粉末洋洒随风而散,用华周官话警告城门官:“离她远一点。”
孟戚戚微怔,嘴角的弧度清浅了些,冰冷的眉眼隐隐透出几分柔和。
城门官肆无忌惮的眼神顿时收敛许多,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进城费,一人十个铜子儿。”
孟戚戚从荷包拿出一角碎银,放在桌上:“三十个人。”
城门官捏起碎银扔进身后的瓦瓮中,挥挥手让守城士兵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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