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几乎同时，殿内朱煦、许宥、华逢春等人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
时隔两个多月，林晏生用来遮掩伤疤的药物早就被身体代谢了，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检查出来？即便华逢春是神医，至少也需要十来天，还要一种药物一种药物的尝试，纯粹诈林晏生罢了。
孟戚戚定定地看着林晏生，问道：“那么，真凶到底是谁？”
“我不会说的。”林晏生摇摇头，俯身朝阶上宝座深深叩头，“奚宫主，当年的事情是我们对不起你，他一时鬼迷心窍做出这大恶之事。如今我们愿意一命赔一命，你就把他当作我，把我的命取了，慰藉你亲人在天之灵，行吗？”
奚继仁忽地笑了，先是低低地闷在胸腔里的笑，压抑的、神经质的，随后这笑声越来越大，恨意如同海浪翻滚着，遮天蔽日。
他仰起头，笑得桃花眼都眯了起来：“一命赔一命？这是本座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奚家上下六百多条性命，你要本座把你当成他？哈哈哈哈……”
他的身影如同一团血云，闪电般飞至林晏生跟前，掐住他的脖子，死死盯着他：“说，凶手是谁？否则本座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尽管被紧紧扼住了喉咙，林晏生逐渐窒息，眼神却依旧极坚决。
——他拒绝说出凶手。
奚继仁更加火冒三丈，恨不能立即掐死了他。
孟戚戚轻声道：“宫主息怒。”她在提醒奚继仁，按原先计划好的来，否则很难从林晏生嘴里撬出真凶。
奚继仁闭了闭眼，将胸腔里咆哮翻滚的怒意强压下去，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孟戚戚上前一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不紧不慢地说：“林公子，你现在想要闭嘴已经晚了。几天前在牢狱里，你告诉我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已经将范围锁定在了五十个人之内，你不说，我们就一个一个抓来，一个一个审问，看看他们的骨头是不是和你的一样硬。”
“你们不敢。”林晏生笃定道，“除非你们想要和青云派为敌。”
孟戚戚顿时恍然大悟：“看来凶手是青云派门下弟子或者你林家的血脉子孙。”她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带着几分狡猾，凑近他的耳朵如魅妖般轻声低语：“多谢你啊，林公子，你帮我把范围又缩小了三分。”
林晏生骤然心惊。他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掉进孟戚戚的圈套里。这女人聪明狡猾如斯，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保持沉默，方能为他争得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奚继仁用内力将声音压成一束线送进孟戚戚的耳朵里：“他害怕了。”
孟戚戚反应极快。她悄悄从右袖中抽出一卷写满字的白色布帛。这五十个人，事先她以此人和青云派有没有关系做了区分，无关的布帛塞进了左袖，有关的布帛塞进了右袖。
她迅速展开举到林晏生眼前，提高嗓音如当头棒喝：“那人究竟是谁？”
那布帛上字大如斗清晰可见，瞬间便映入了林晏生的眼帘。他只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闭上眼睛，心慌意乱之时忍不住往某个名字上多看了一眼。
果然，他听见有人出声回禀：“孟姑娘，林晏生在左上角多停留了半个呼吸。”
林晏生的精神越发萎靡了。他闭上眼睛，哑着嗓子哀求道：“孟姑娘，你放过我们吧。”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孟戚戚丝毫不为所动，冷漠地折起布帛，阅览左上角的名字，“林正南、林正北、林正松、林正柏、林晏然、林晏文、林晏空、林楚音、林楚义，这些都是你这一代的堂表兄弟。你心中时时刻刻挂念着、关心着的那个人，是九人中的哪一个呢？”
林晏生不睁眼睛不说话不做任何动作，如同一潭死水。
“应对得很聪明，在你身上我无可奈何。”孟戚戚点点头，话题一转，“可是这九人中，有七个都是庶子，林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死几个庶子应该不会大动干戈吧。不如，我把这七个都抓来，挨个审问，近八成的机会，也许凶手就在里面呢？”
奚继仁传音入密：“他的情绪波动了一下，是慌张。”
“原来真的是庶子。”孟戚戚顿时更有把握了，继续恫吓他，“林公子，我要找到他了哟～你拦不住的。”她的笑容如梨花般温柔素雅，此时此刻却显得分外阴森可怖，仿佛惑人迷心的海妖，引得人不知不觉投身入海、自困罗网。
林晏生再也压不住心底无穷无尽的恐惧和慌张。屡次交锋，面对孟戚戚的节节败退让他不禁觉得此女子几乎是无法战胜的。再这么被问下去，他就要被找到了。
林晏生狠了狠心，指节捏得近乎发白：“是林正松，凶手是林正松。”
奚继仁冷冷传音：“撒谎。”
孟戚戚高声喝道：“撒谎！”
林晏生顿时大骇，脑子里乱得如同一团浆糊。
她怎么知道？
她为何知道！
孟戚戚逼近林晏生盯着他的眼睛，语速快如连珠炮弹，气势节节上涨：“我以为林公子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却也卑劣之此，要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旁人身上吗？林正松分明不是凶手，却要代他人尝命，何其无辜！”
林晏生狼狈极了，仿佛一根青竹被北风压弯到了极致，骤然反弹。他不由得开口驳斥道：“你懂什么，他根本不无辜……”
奚继仁传音：“真话，夹杂着愤恨、不平，但并非为了自己。”
孟戚戚快速回忆昨日记下来的资料，在脑中翻阅着数十人的生平经历、爱恨情仇。末了，她直起腰退开一步，嗓音亦恢复了柔和：“我知道了，凶手是你同父异母的庶弟，林晏文。”
林晏生怔怔地望着孟戚戚：“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正松是四房长子，父亲是家主、母亲是颇受宠爱的姨娘，有所依仗的他性情残暴，最爱欺凌弱小，嫡子他不敢惹，庶子却被他祸祸了个遍。若有愿意溜须拍马为他提鞋的，他便抬手放过，林晏文身形瘦小面若好女，骨头却最硬，自小也被他欺负得最惨，受尽了无数打骂□□。你在乎林晏文，自然也恨林正松，于是理所应当地把罪名扣在了他的头上。”
“七日……短短七日……”林晏生喃喃道，“你就已经全部查清，记在脑子里吗？”
不是七日，是半日，剩下的六天半，是间卫调查的时间。
她厉害，天道无极宫的情报机构更加厉害。
不过这些没必要和林晏生说。
孟戚戚不言语，回身朝奚继仁抱拳行礼，微微低头：“属下幸不辱命，已查出真凶。”
奚继仁双手负于身后，抬头望天，平静道：“传本座谕令，搜捕林晏文，带回天道无极宫。”
殿内众人齐齐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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