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正的修行者
林家堡本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古堡,在他们的侠义之举下,周围慢慢搬来了很多百姓,经年累月,竟有城镇大小规模。这次林家堡被围剿,虽然武林同道袖手旁观,但这里的百姓却有不少不惜一死也要支援林家堡,直到后来林凤俯以死相逼,他们才远离林家堡。
得知林家堡危机解除的百姓欢天喜地,奔走相告,很快传遍了每个角落。
晚上,明月高悬,秋风中夹杂着欢声笑语,没来得及筹办花会,于是用了无数彩灯代替,今年的流水席也是最简单的,但气氛却是最浓烈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几个附近门派得知消息,也纷纷前来,但都是带着武器,口中说着自己筹备几日,歃血立誓要在今日来驰援林家堡,谁料到了这里得知危机解除了,一个个都是慷慨赴死不成的惋惜表情。
说到兴起,还吹嘘要不是月神山撤的快,定然将他们挫骨扬灰等等。
林剑觉一干人等听得直咬牙,只是见林凤俯依旧笑着跟他们客套,也不好发作。
众人落座开席后,喝酒谈笑一片欢娱,李尝春也在其中,烂布衫真的很神奇,他早已醒了过来,当他再次醒来时才明白原来自己体内的力量就连修士都能打得过。
换了一身高级绸缎衣物,打扮起来气质温雅,活脱脱一个贵族公子哥,作为林家堡的救命恩人,他自然是最尊贵的座上宾,坐了主位,林凤俯在下首作陪。
在马匪窝生活了一年多的李尝春喝起酒来自然不含糊,他发现林家堡的人脾气性格大多都很合自己胃口,一点都不做作,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笑,很快就和林家堡弟子称兄道弟,打成一片。本来比较刻板的林剑觉,喝了酒之后,此刻也是一口一个李兄,开起玩笑来也是口吐莲花。
李尝春笑归笑,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林家堡还有一劫,就是黑风寨,而这一劫,他是不会插手的。
他毕竟在江湖漂泊长大,又在黑风寨过了一年多,对于生死本就有些麻木,行事更是完全看自己心情,他觉得人各有命,林家堡命数如此,他自己也有命,但他要扭转自己的命,所以他要来林家堡,要三才朝元剑决,哪怕并不确定这剑诀是不是一定能解决自己的问题。他向来很果决。
林凤俯为李尝春斟满一杯酒,自己也满上,敬了一杯,道:“未请教李少侠从何处来,师承何人?也好让林家堡上下知道恩人来历,日后图报,顺便也长长见识。”
又一次被人称为少侠,微醺的李尝春感觉还挺受用,正要答话,两个人影从天而降,立足场中,其中一人身穿青色道袍,背负长剑,颧骨高耸,漠然道:“他来自飞羽山黑风寨!”
黑风寨名声并不响亮,只因为他们做事往往斩尽杀绝。另一人浑身通红,精赤上身,光脚,只穿了一件短裤,这边是黑风寨二当家了,他冷冷道:“我还以为我和大哥是头阵,想不到李兄弟捷足先登了,不愧是咱们黑风寨三当家的啊。”
这话是对着李尝春说的,现场一片哗然,都看向李尝春,林凤俯却面不改色,他靠近李尝春,低声问道:“李少侠,怎么回事?”
李尝春并不回答,起身道:“黑风寨作恶多端,我只是虚与委蛇,得知你们这次要动林家堡,正是我的机会,今日我便和林家堡以及在坐诸位正义之士一起灭了贼窝!”
大当家一脸鄙夷之色,道:“这些正义凛然的话,跟这群所谓的义士说确实再好不过。你入黑风寨只是虚与委蛇也是真的,只是我不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李尝春道:“废话少说,动手就是!”
说着摆起一个架势,一发力却疼得捂住胸口,林凤俯听到李尝春只是潜伏黑风寨,对那“正义凛然”一词也不做他想,只觉得是黑道的人对正路的挖苦讽刺。上前扶住李尝春,担心道:“李少侠伤势未愈,此事交给林家堡。”
李尝春摇摇头,道:“林堡主有所不知,这黑风寨虽然是乌合之众,但这两当家头领,其实已然踏入修行界。你们不是对手!只可恨我的梦刀一日只能使用一次,希望我用烂布衫能拖延到明日。”
说罢挣开林凤俯的双手,向前走去,林凤俯又拉住了他,道:“果然,你们根本不是普通江湖人士,实不相瞒,老夫也已经摸索到了一些你们那个层次的东西,这一战,就让我来。”
李尝春震惊地看着林凤俯,他竟然也是个修士,顿时想起谢云曾说过,他有个结义兄弟,自行摸索到了修士的境界,结合耿烈说谢云和林家堡堡主,深交多年,看来谢云的那个结义大哥就是林凤俯了。想想也是,若非林凤俯是个修士,又怎么可能让林剑觉突围成功。
林凤俯突围时已经重伤,但李尝春同样有伤,林家堡上下都是李尝春救的,此时又如何还能让他出手?更何况黑风寨本就是冲着林家堡来的。
长剑出鞘作龙吟,林凤俯气势攀升,整个人有如一柄上古神剑,古朴的剑意蔓延开来。林家堡二十二个主事以及林剑觉都知道堡主身有重伤,但这种层面的战斗根本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个个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大当家见了,先是赞道:“林家堡千年传承,终于再次摸索到了这个境界,不错不错。”扫了一眼众人担忧之情,又道:“我说怎么不见消息中的埋伏之人,想来是被你拼得重伤击退了。可惜啊可惜,刚出的苗头就要夭折了,可不要被人白白捡了便宜。”
林凤俯毫无惧意,更没想他的言下之意是让李尝春捡了便宜,也说出了李尝春一样的话:“废话少说,动手就是。”
快绝凌厉的一剑突然使出来,剑气带动全场花灯摇曳,大当家和二当家不好硬接。飞身避开来到堡外,堡外黑风寨一百多号人已然埋伏在此。
林凤俯这一剑用了全力,本意就是将他们逼走,以免波及其他人。重伤之下,使出这一剑,身体一顿,全身剧痛难当,稳了稳身形,跟了出去。
在场其余人心惊胆寒,难道真有传说中的修行者,虽然在同一片大地,但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尤其是那些武林门派,只知道林凤俯剑法无敌,却不曾想强到如此地步,而那两个黑风寨的这一手避让也足以说明实力同样远超在场人。林凤俯既然重伤,只怕难逃一死,接下来自己可怎么办?这群平日里装模作样高高在上的武林义士,脸上此刻哪还有什么威严。
林剑觉酒也醒了,对李尝春道:“李兄,今日你对林家堡的大恩,今生只怕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再做报答!你赶紧走吧。”
李尝春知道他的意思,手掌拍在他肩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林剑觉大声道:“林家堡弟子听着,愿意杀敌的,随我冲杀!其余人掩护百姓撤走!”长剑出鞘,飞奔堡外,便是死,他也不可能让父亲独自对敌,也要捍卫林家堡的声誉。
哐啷啷一阵长剑出鞘声,林家堡弟子竟无一人怯战,纷纷拔剑跟随。
李尝春极为震撼,明知不敌,明知会死,他们竟还会为了林家堡的声誉,义无反顾。若不是因为黑风寨有两个修行者,若不是因为林凤俯重伤,只怕一百个黑风寨也攻不进林家堡!
堡外黑风寨和林家堡双方对峙起来,大当家道:“林堡主,开窍不易,维持林家堡基业更是艰难,何不退一步,交出三才朝元剑诀,我等立刻退去,你继续修行,林家堡千年基业也得以保存。”
“妄想!”林凤俯毫不犹豫拒绝。
大当家道:“这三才朝元剑诀你既然已经学会,若是堡中还有资质能练的,你自己言传身教也可以,再不然自己手抄一份保存也行,何必如此固执?”
林凤俯冷冷说道:“剑诀传承千年,若在老夫手中遗失,百年之后,老夫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再者,李少侠与你们撕破脸皮,你们自然不会放过他,即便是为了他今日你我双方也必定要有一方灭亡。”
跟出来的李尝春听了这话,心头一震,咬牙暗道:“林堡主啊林堡主!你老人家当真是条好汉,只是这剑诀,在下实在非拿不可,你死之后,李尝春一定厚葬你老人家。”
见林凤俯铁了心不给,大当家怒极反笑:“好,好你个林凤俯,愚蠢至极!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抢了!”
言罢,一掌挥出,轰隆隆掌风呼啸,扑面而来,林凤俯长剑横劈竖砍,七道剑气飞出。
碰!
掌风剑气相交,爆出一阵气浪,许多人当场被掀翻在地,才过一招,林凤俯已然口吞鲜血。
“既然你以剑法见长,我便以剑斗你,让你心服口服。”大当家冷笑着抽出背后长剑。
趁人之危还说的冠冕堂皇,林家堡弟子个个咬牙切齿,一起跃上前去,持剑挡在林凤俯身前。
林凤俯急道:“退下!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不是对手,走!”
无人退下,这是林家堡弟子的第一次抗命,还是集体抗命。林剑觉铿锵道:“堡主!林家堡弟子,个个以林家堡为荣,以您为荣,今日堡中有难,我等与您同进退!”
他叫他堡主,这不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说的,是以林家堡大弟子的身份说的,说出了林家堡弟子的心声!
林凤俯眼眶湿了,哪怕今日林家堡亡了,自己带出这样一批好汉,也足慰平生了。
大当家和二当家见状虽觉震撼,但并不在意,对他们而言,除了林凤俯都是蝼蚁而已!
“七绝剑气!”
“三绝剑气!”
林剑觉带着林家堡众弟子,同时出剑。这数百道视死如归之士盛怒下使出的剑气,有如实质一般光芒耀眼,气势恢宏,剑气所过之处血水飞溅,肢体破碎,剑气范围内黑风寨喽啰们哀嚎一片,无一存活,这便是林家堡的实力。这合力的剑气放在武林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门派能抵挡。
然而剑气与血雾散去,大当家和二当家身影缓缓现出,大当家发髻散了,二当家身上现出几道血痕,林凤俯暗自叹息,终究不是同一个界位层次的,武林中人再强也不可能杀得了修行界的人。
二当家嘴中呼哧呼哧喘着气,显然怒极,大当家也是狠狠咬牙,他们不在乎黑风寨喽啰的死活,但是被一群蝼蚁逼得如此狼狈,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大当家缓缓道:“这剑招,也是从三才朝元剑诀中演化出来的吧,好!很好!剑诀我要定了!受死!”
话毕,大当家二当家同时出手,出招虽不够震撼人心,但林家堡弟子根本无法抵挡,如草编纸糊一般,任人宰割且毫无还手之力,瞬间死了十数人。
“都住手。”
空中传来人声,语气平缓,却如雷鸣般滚滚而来,大当家和二当家也不由停住了。夜空中一群人腾空飞来,个个身披黑色长袍,胸前后背,圆月残月,赫然就是月神山的人杀回来了。
林凤俯不禁为自己的错误判断懊悔不已,如果白天就解散林家堡,那么纵然心中有遗憾,也不至于让真多人送命。
月神山众人到场,领头是一个中年人,扫视一圈,抬手轻声道:“围起来,一个都别放走。”
黑袍人四散开来,二十来人围住了包含百姓在内的数千人,这就是修士对凡人的碾压。
恐惧感蔓延开来,然而最恐惧的竟是大当家,他额头现出冷汗,噤若寒蝉。颤声道:“小的不知月神山尊使驾到,无意冒犯,这就滚开这就滚开。”
那月神山中年人扭头看了他一眼,道:“哦?你这小修倒有些见识,听过月神山的名号。你在此地干什么?”
“小的虽然也才堪堪开窍,好歹也是正是踏入修行之门了,怎会不知月神山的威名。”大当家对对方敬若神明,不敢隐瞒,赶忙解释道:“小的,小的听闻林家堡有难,想来趁火打劫,完全不知道林家堡与月神山有关系啊,小的这边也折损了很多弟兄的啊,请尊使饶了小的。”说着都要哭出来了。
月神山出言阻止他杀人,让他以为月神山是林家堡的靠山,是前来帮林家堡的。这可给他吓得不轻。
那中年人似乎永远那么平和,淡淡道:“他们惹上月神山本就死不足惜,你何故因为惹了他们而惊慌?”
大当家这才明白,原来月神山不是林家堡的靠山,反而之前围困林家堡的正是月神山,但他不明白的是,堂堂月神山怎么会来围困一个林家堡,而且林家堡还把月神山击退过一次,难道都是因为三才朝元剑决?这剑诀竟如此珍贵?但是眼下再珍贵他也不敢再有想法了。既然月神山不是来保林家堡的,他只想赶紧溜走。
“不过,林家堡终究是月神山要灭的,你竟然插手,一样得死。还有,林家堡一再冒犯月神山,在场人自然都与林家堡有瓜葛,那么所有人都得死。”他说话还是轻声细语,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轻描淡写地便判了所有人的死刑,甚至很多人都没那种大祸临头的压迫感,只有大当家知道,月神山说都要死,那就没人能活。他跪在地上不断求饶,泪涕横流。
那黑袍人却看都不看他,只是静静站着,大当家头都磕破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神态癫狂,竟吓得疯了!怒道:“还真拿自己当天下第一了,有本事去与空门一决高下,有本事去新天盟耀武扬威,有本事……”
“找死!”那中年人双眼一眯,语气顿时变得凶狠,脸上也现出怒容。一指伸出,一股无形之力飞出,大当家胸前顿时多了个血窟窿,他的嘴还在动,却没了声音,随后缓缓倒下。
随后又是隔空一抓,一言未发的二当家脑袋当场爆开。
黑风寨残存的喽啰们绝望了,平日里强到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就这么死了。
这突然的一幕,也将在场所有人的惊惧都推上了心头。
李尝春瞪大了眼睛,内心更多的是激动,心道:“这就是真正修行者的实力!就是我要追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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