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落水鬼(10)
“然后呢？”她又问道。
“然后，袁浩发现白卿的婚内出轨，孩子还不是自己的，一生气就开始变卖家产，生意也每况愈下，白卿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后来你也看到了，袁浩被白卿气病，半身不遂，苟延残喘了五年，跟白卿的儿子一块死了。”
“嗯，早年丧母，中年丧夫，丧子，这白卿，确实挺惨的。”沈修宜点头附和，脸上的表情不再是黑漆漆的，轻快了一些。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她晚年，孩子去世后，袁浩的仅剩的家产很快被她用尽，她没了生活来源，开始做站街女，年龄大了，经常被年轻的小姑娘嘲讽，打击，有时候因为抢客人，还会被打一顿。”
“咿呀，这么惨呢？”沈修宜咧着嘴巴惊叹。
“对，有一次被打的重了，没钱就医，身体又感染了梅毒，最后一个人死在了她爹妈留给她的小破房子里，死了三个月才被人发现，都腐烂了，臭味熏天……”
“咿呀，咿呀，好了好了，别说了，怪恶心人的……沈修宜嫌弃的阻止柳下惠。
柳下惠笑着看她：“这会子心情好了点没？”
沈修宜点头：“嗯，看他们都那么惨，想想小望，他其实挺幸运的，以后跟了孟婆姐姐，不会再受苦了。”
“对，对，这样子想就对了，人间多苦呀，还是咱们地府好，过个百年前年的，等小望的三魂修补好了，再谋个别的差事，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谢谢你，柳下惠。”沈修宜看着柳下惠，眼睛亮晶晶的，正儿八经的道谢，反而弄得柳下惠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笑了笑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自此以后，沈修宜的大名便在鬼界传开了，冤魂都知道，冥王家养在人家的姑娘是个心善的人，专门替鬼抱不平。
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胆子大的鬼上门敲敲窗户，后来沈修宜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胆子小的怨鬼也开始找上门来。
沈修宜最开始都是不收费的，后来，有一个怨鬼，因为感激沈修宜，硬是将自己陪葬的金项链塞给了沈修宜。
沈修宜觉着拿着死人的东西晦气，就找了个金店，将金项链换成了钱，交个了外公。
哪里知道，就因为那些钱，沈修宜竟然连续吃了一个月的红烧肉。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知道钱的好处了。
日积月累的，怨鬼们也都知道，这冥王家的女公子是个爱财的人，要找她办事，需得先掏钱，不，也不是掏钱，需得捡好的陪葬品奉上。
久而久之，沈修宜爱财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后来连柳下惠都知道了，没少嘲讽她喜欢死人的钱。
沈修宜鄙夷的不说话，其实她并不是只收钱的，遇到穷鬼的时候，她也是会帮忙的。
比如说现在坐在她身侧的这个漂亮的女鬼，只一个步摇，值不了几个钱，也许只能吃两顿红烧肉，但是沈修宜还是让她坐下了。
看了看漂亮的女鬼，沈修宜问道：“名字？”
“翠翠，白翠翠。”
“哦，也姓白呢，说吧，怎么回事？死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找儿子了？”沈修宜看着面前养眼的女鬼，神情困倦，但是声音情绪，语气急促。
听了沈修宜的话，女鬼突然捂了嘴巴，开始嘤嘤的哭了起来。
沈修宜是个急性子，抬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嘀咕道：“哎呀，女鬼就是麻烦，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将手放在了白翠翠的手，触手冰凉，沈修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是手却抓的更紧了，闭着眼睛，白色的雾气再次笼罩过来，将沈修宜跟白翠翠笼罩了起来。
白翠翠的记忆汹涌而至，沈修宜却只看到了白翠翠死的画面。
深夜，天黑的吓人，伸手不见五指，一个大宅里，灯火通明，不停的有人在说话：“不行了，姨奶奶不行了，开始出血了。”
“什么？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一个苍老的威严的声音传出。
“老夫人，已经生出来一个了，是个男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但是是倒着的，卡住了。”这声音应该是稳婆的。
“什么？两个孩子？那就用剪刀，剪开了，将孩子取出来。”
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沈修宜只听得通体恶寒，不由的打了个冷颤，站在她身边的白翠翠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沈修宜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你就没感觉？”
白翠翠笑了笑，母爱爆棚：“有什么感觉，都是为了孩子……”
沈修宜无语了，接着看了下去。。她看见真的有小丫头慌张的拿了剪刀进产房，那剪刀在灯光下发着白光，直接闪了沈修宜的眼睛。
此时产房里的白翠翠已经不再大声叫喊了，只余下轻轻的喘气声。
那稳婆竟也是狠心的人，拿了剪刀在蜡烛上烫了好一会子，直烫的剪刀都红了。
然后快速的冲冲到了床前，拿着剪刀就伸到了被子下边。
“啊……”已经半昏迷的白翠翠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眼睛瞪的大大的，张着嘴巴，盯着屋顶，身体紧绷着。
突然，前边传来婴儿的哭声，白翠翠像是听到了一般，身体慢慢的软了下去，原来是第二个孩子被拉出来了。
稳婆将孩子交给身边的丫头，低头去看被子下的白翠翠，突然惊叫了一声“天呢，造孽呀……”
原来，白翠翠的身下，血流不止，已经将两层床褥子就渗透了。
外边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叫唤什么呢？吓着孩子可怎么办？”
稳婆年岁大了，也接生过不少孩子，但是像白翠翠那样子血崩，血流不止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吓的腿都软了，挑了帘子出门，“噗通”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一个头接着一个的磕着。
老太太竟是看也不看，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一会看看怀里的孩子，一会看看丫头怀里的孩子。
稳婆见老太太不搭理她，就主动说话了：“老太太呀，里头那位怕是活不成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本来就是生孩子，活不成就活不成吧，别在这里晦气我，去里头收拾了去，勇子，你去喊人弄个席子，别，弄口薄棺材，断气了直接拉出去埋了吧。”
叫勇子的男人正是白翠翠的相公，缺根筋的痴傻儿，直肠子，说傻也不是实傻，就是有点缺心眼。
听了她娘的话，一点也没犹豫，就去外头喊人张罗了。
可是里边床榻上的白翠翠还没断气，她的眼睛已经迷离了，她能感觉到血一点一点的流失掉，她喃喃自语说：“冷，好冷呀。”
可是房间里除了她，就只剩下稳婆了，稳婆被她吓得够呛，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自然也不会注意到白翠翠说的话。
白翠翠说了半天冷，又说道：“想喝点水……”
可是还是没有人理会她。她躺在那里，盯着头上屋顶，发现那屋顶上竟然有两个小娃娃的小脸，她还没见到自己的孩子呢，不知道屋顶上的那俩孩子是不是跟自己家孩子长的一般。
白翠翠用了吃奶的力气，慢慢的举起手臂，对着头顶上笑嘻嘻的俩娃娃，努力扯了扯嘴角，笑着说：“乖，到姆妈这里来……”
可是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白色，她竟然卡不到娃娃的小脸了，白翠翠手慌乱的抓了抓，可是什么也抓不住，眼前越来越白了，连带着手上也没了劲。
她想说话，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无力再支撑手臂，她的上手垂了下来，眼角挂着泪，嘴角挂着笑，就那样去了。
她去了好久，大概有一个小时，都没人近她的身，她死了有一个小时了，身下还在流着血，滴答滴答的响着，像是在无声的控诉。
沈修宜不由的长长叹气，她今年二十三了，整日的跟鬼魂混在一起，见多了生离死别，但是这样子惨烈的死法，她还是第一次看。
沈修宜睁开眼睛，白翠翠也渐渐地从回忆里走了出来，月光皎洁，满满的洒了一地。
沈修宜不说话，抬头望天，不由的感慨，以前的女人命真的是苦呀。
这白翠翠出身不好，家境贫寒，偏生她生的貌美，十五岁那年，被村子里最有钱的宋姓地主看上了，说她长的好看，底盘稳，能生儿子。
给了她爹娘十个大洋，一顶小轿子从后门抬进了宋家，给宋家唯一的位子宋勇做了二房姨太太。
这宋勇是个痴傻的，先是娶了宋家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但是宋勇不懂的圆房为何物，成亲五年，愣是没有所出。
老太太又心疼自家侄女，于是就做主买了白翠翠，养了大概半年的功夫。
宋勇跟白翠翠在宋家老嬷嬷的亲手帮助下，圆了房。
一个月后，白翠翠被诊出有孕，宋家大放鞭炮庆祝，请了四方亲戚，连带着白翠翠的爹娘也沾了光。
怀孕期间，宋家好吃好喝，大鱼大肉的伺候着，尤其是宋家的少奶奶，那是什么好吃的送什么，什么贵重做什么。
不到生产，本来瘦瘦弱弱的白翠翠，竟然被养的白白胖胖的了，走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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