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消息了
傅屿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他后悔了,不该直呼其名,完了,这下临走时对他的印象更不好了。
他靠在车边,仰头长吁一口气,呼出一串的白气,耳边想起过去那些天他一直自我安慰的那些话,惆怅瞬间席卷整个心头。
直到烟烫到手,傅屿迟才回过神,扔了烟踩熄灭,打开车门直接坐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前往目的地,一路无言。
这家店不在巷子里,傅屿迟就把车停在了不远处,一眼就能看到紧关的店门。
车熄了火,傅屿迟心不在焉的拿出手机玩着,余光不停的偷偷瞥向副驾驶的人,可是副驾驶的人带着耳机,靠在椅背上,似乎是看着车窗外。
傅屿迟在心底狠狠的抽了自己几耳光,怎么就破防了,怎么就忍不住,非要说那些话了?口不择言,她一个人到陌生的世界,本就……自己那样的一番话实在是不妥。
可是最后他也说出了心里话,这是他从小就喜欢的偶像,他怎么可能舍得她回去,那是怎样一个年代?只要是中国人都知道。
都说民国时期浪漫,可是战火纷飞,死伤惨重,生灵涂炭,其他的浪漫管个屁/用!
他只知道宋秋颜在那个年代是个知名人物,容易被盯上,也就意味着危险程度并不低。
宋秋颜望着窗外,并未回身,而是轻声呼唤:“傅屿迟。”
傅屿迟一动,立马应道:“我在。”
“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说的对,我就是个普通人,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人。”
“不是,我那是胡言,你就当我是发疯,别听进了心里,就当我是在放/屁,不做数不做数。”傅屿迟慌乱的解释着。
“我真的很自私,远的,就拿当年的我来说,我师父去世后,我就离开了我师父的戏班子,自立门户,当时梨园里不少人指着我骂,骂我白眼狼,骂我拿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宋秋颜声音有些嘶哑:“可我就是那样一个人啊!”
傅屿迟知道宋秋颜一定不是那样的人,否则现在这盛世,现在这个时代诱/惑力少吗?
不少,比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好了不知多少倍,可她还是要回去,为什么?
为的就是当年的戏!她爱的是当年的戏台子,可以连命都不要,为了当时繁荣的戏台子,放弃现在的盛世。
你说她是那种人?哪怕这话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傅屿迟都不相信。
他几乎本能的要反驳,可是宋秋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只好把那些话咽了下去,静静的听着。
“往近的讲,就拿你爷爷来说,当时我把几乎所有头面、行头当了钱,都给了你爷爷,还托有钱有势的戏迷打点了关系,将你爷爷带到安全的地方,那些钱足够你爷爷生活大半辈子的,可是还有你不知道的。”
宋秋颜这才看向傅屿迟,她依旧面色清冷,没有太多的表情,那些情绪都被她隐藏在眼底。
“我是有‘目的’的,我的目的不是让你爷爷活着,你爷爷是我救的,死了就死了,我从不在乎,我的目的是让京戏活着。”
“我是为了我这门手艺,我把我所有的几乎都教给他了,我是怕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这么没了。”
“所以我没有那么好,别把我美化了,喜欢听我的戏可以,但是像这样往水里砸钱,不行,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未来会不会有缺钱的一天。”
傅屿迟陷入沉默,整个车厢也一同陷入安静,正当宋秋颜以为傅屿迟听进去了,心底正松一口气的时候,那口气突然就堵住了。
“这么巧,我也没有那么好,我也没那么大方,你也别把我美化了,单就网上骂我的人就不少,远的近的事情我也不说了,我是个成年人,也有自己的判断。”
傅屿迟不敢看她,看向车前方,沉声道:“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无论目的如何,你都让我爷爷活了下来,这恩情,我这个做孙子的也该还,这是你和我爷爷的事情,至于我们……”
话语顿了顿,傅屿迟又说:“就关系讲,你是我从小就喜欢的名角儿,就年龄讲,不讲出生年月,但就年岁讲,我都二十七了,比你大几岁,我也一直把你当朋友对待。”
话语真诚,宋秋颜沉默几秒,秀眉蹙了蹙,半响,她才反应过来:“合着你是想平辈,占我便宜?”
傅屿迟瞬间哭笑不得。
九点二十六分,那家店主人才姗姗来迟,借着路边的灯光找着钥匙,傅屿迟直接打开车前灯,明亮的灯光像两把利剑划破黑暗。
傅屿迟走近才看清,店主人是个将近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有了明亮的车灯照着,大叔才一下子打开锁。
不过大叔并不着急开门,而是狐疑的看向了身边的年轻人:“你有什么事儿?”
紧接着,他又指了指门边:“定做什么东西去看那儿,上面有个二维码,加我女儿的微信,想做什么告诉她就行,通常一两天后就能拿到成品,大件的要的时间久一点。”
大叔说话语速很快,带着好些苏州味儿,不过大叔咬字清楚,倒也听的清晰。
傅屿迟连忙道:“叔,我是来跟您打听个事儿,暂时不需要做什么东西,等我想定做了,就来加微信找您定!”
大叔看了眼他身后走过来的女生,不禁看向傅屿迟的目光有些异样:“大半夜把你女朋友也拉出来挨冻?天寒了,也不知道心疼人儿,行了,进来吧!”
听大叔一说,傅屿迟就立马回身去看,就看见走过来的宋秋颜,一身旗袍,仅仅就一身旗袍。
当初他给定做的,知道这旗袍里面是带了层薄绒,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件厚斗篷怎么没披上??
看见傅屿迟那皱巴巴的表情,宋秋颜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她率先道:“我不冷。”
说完就越过他走进了店内,傅屿迟还听见她问老板大叔,‘为什么怎么晚上开店?’,老板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白天去个小厂当保安了,晚上才交班有时间来店里,大概是这个,傅屿迟越听越听不真切,因为他去车里拿斗篷了。
店不大,和前一家以次充好,用机绣糊弄人的店有天差之别,这家店从外面看就旧的很,看起来很久没装修过了。
屋里面的墙壁上也是掉白,很是陈旧,待人待客的木椅子都掉漆严重了,但好在干净,收拾的整洁,看得人舒心。
更让人舒心的是那刺绣,店内摆放着一件绣品,还差边缘处未完工,是个‘大工程’。
红底金线的龙凤图,栩栩如生,精致不已,好似下一秒龙和凤就会飞出来似的,上面还有个大大的‘囍’字,看着尺寸,应该是结婚用的囍被。
这才是真正的苏绣,宋秋颜瞧完,才坐在了椅子上,姿态端正大方的坐在椅子上,淡笑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我们就……”
话一顿,宋秋颜心想他们这关系也理不明白,毕竟也没有实打实的血缘关系,她想起傅屿迟在车里的话。
她继续道:“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大叔一副‘我知道’的模样:“这是吵架了,还是闹矛盾了?瞒不了我,你们俩那一个旗袍,一个长袍,那么明显的情侣装,我一看就知道!”
宋秋颜还想说什么解释,就听见了脚步声,只好闭上嘴,抬眸就看见拿着斗篷进来的傅屿迟。
大叔一边准备着要用的东西,一边问道:“想问啥就问吧,看你们样子也等了挺久的,上次听隔壁邻居说有人来找我,我当时就想门口那么大的字不可能看不见,现在看来,找我的应该是你们了。”
“是我们,我们就是想问您,您在这儿开店这么久了,认不认识同行姓‘商’的人?有没有印象?”
傅屿迟不顾人拒绝,硬是要用斗篷给人裹得严严实实,这门外不少的冷风灌进来呢。
宋秋颜无奈的瞥了他一眼,加了句:“应该也是家老店了,往上有位叫‘商景明’的男先生。”
“这商景明谁不知道啊,苏绣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还一手创建了‘苏绣衣坊’了,苏绣衣坊名气能有这么大,商景明占了头份功劳!”
“那您知道店铺在哪儿吗?”傅屿迟连忙问道。
大叔叹了口气道:“那商景明血亲现在就只有一个外孙女,地方我知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回来,他那外孙女嫁人好多年了,嫁到外地去了,连店面也不开了。”
他忍不住感叹:“说起来我当年我们家这手艺还多亏了商先生的女儿指点一二,才持续到今日不关门倒闭。”
有消息了!
即便是不确定的,那也总比没有的好,万一,万一商先生的外孙女回来了呢。
傅屿迟连忙拿出笔和纸记下大叔所说的,宋秋颜也是面露几分笑意,又近了一步,看来,她师父宋素生留给她的东西,快要找到了。
很快,她就知道师父留给她那么厉害的‘东西’是什么了,也很快,她就要离开了。
从店里出来,重新坐上车的时候,傅屿迟就忍不住道:“我就知道,这一进门就看见别人结婚用的东西,那大大我一个‘囍’字就是好运要来了!”
“现在天色已晚,咱明天就去这家店。”宋秋颜看着手里纸张上的地址,上面的字迹十分工整,刚劲有力,字字端庄。
为了方便她认识,傅屿迟写的繁体字,还在地址的下面写了‘宋秋顏’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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