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香
小六子是老师傅的徒弟,在里面忙碌着,听见师父的叫声,连忙拿着衣服出来。
是十三件旗袍,三件长袍。
傅屿迟随手将装着长袍的袋子扔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将旗袍一一挂在木架上,他望向身边的人:“看看喜不喜欢,按照你的尺码做的,挑一件试试?”
长款暗纹旗袍,各种颜色,各种款式,都是带绒或带棉,适合深秋冬穿,也就是现在穿正合适。
样式新颖的旗袍看得宋秋颜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挑哪件。
她看向傅屿迟,眉眼弯弯:“你帮我挑?”
傅屿迟一愣,随即笑着拿起中间的那件淡鹅黄的丝绒旗袍:“里面有层薄棉,这个色系配你的杏白色开衫正好,也和你的肤色妆容比较搭。”
看来还真是用心挑了,宋秋颜忍俊不禁,她刚接过旗袍,旁边的老师傅连忙道:“试衣间就在那扇全身镜后面,推开就是!”
“多谢。”
人一进去,小六子连忙乐呵道:“屿迟,这是你女朋友?好事将近,这喜糖有我的一份不?”
傅屿迟耳根子红了红:“是普通朋友。”
他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更何况现在只是普通朋友,那可是宋先生!
“我看这姑娘可以!”老师傅压低了声音,满脸笑容,“这举手投足之间,放在旧时候肯定是哪家的大小姐,那个气质,就是在民国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我师父看人一向很准,你要是娶了她,准没得错!”
小六子话音刚落,试衣间的门就打开了,老师傅连忙催赶小六子:“赶紧忙去,那套衣服明儿个客人一早要来拿货!”
“知道了师父。”小六子看了眼宋秋颜,临走时都忍不住夸赞:“这身旗袍你穿着真好看,我学艺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谁能把旗袍穿的这么好看,和你本身的气质融为一体,极搭!”
“谢谢。”宋秋颜回之一笑,没有谁能拒绝得了赞美的话。
淡鹅黄色的旗袍,精致的盘花扣,还有复古小立领衬出优美的颈线,搭上杏白色的开衫,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清冷感。
看得傅屿迟晃了神,想靠近,却又怕自己冒冒失失的莽撞了,分明是加厚了的旗袍,穿在宋秋颜身上竟看不出来一丝臃肿,依旧展现出她玲珑的身段,和独有的气质。
“阿伯,麻烦你帮我把旗袍打包好!”
傅屿迟突然有些手忙脚乱,他随手拿了件袋子里的衣服,进试衣间里之前,还不忘对宋秋颜道:“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这小子我还从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异性朋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给女生买衣服。”
老师傅边打包着旗袍,边聊家常:“傅屿迟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那性子简单明了,没什么坏心眼,是个本分的孩子,人不错!”
宋秋颜想到什么,她目光瞥了眼自己身上的旗袍,附和一句:“人是不错。”
从她和傅屿迟认识到现在,分明也才没多少天,傅屿迟就带着她了解了很多东西,事事想着她。
对于一个几乎没什么关系的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老师傅一见宋秋颜唇角的笑意,就知道这事儿有戏,他又道:“现在这个时代比不上以前了,你知道现在定制一旗袍要多少钱吗?不便宜,尤其是像咱们这种手工旗袍。”
宋秋颜一怔:“那……”
“光是这布料,屿迟他都是选最好的,要用我们店最好的线料,我今年接过最大的单就他这单了,一下子就是十三件旗袍,现在肯为女生一下子买这么多,花这么多钱的人少。”
老师傅把袋子递到她手中,压低了声音:“听大伯一声劝,好好珍惜!”
宋秋颜忽然觉得,手里的一袋子衣服有些烫手。
三件长袍是傅屿迟给自己做的,从没穿过这些,一直觉得有些繁琐……好吧,其实他是觉得长袍有些类似于女生的旗袍,不过是比较宽松些。
或许是心里作祟还是怎么的,傅屿迟从小到大穿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些变扭的从试衣间出来,当看到宋秋颜那一刻,突然间,傅屿迟的所有变扭都消失了。
抚了抚长袍,他试探的问:“怎么样?”
宋秋颜正儿八经的打量了一番,在傅屿迟期待的目光下,她只说了一句话:“这尖孙儿够俊!”
一听这话,傅屿迟脸上的笑意荡漾开来,旁边的老师傅惊喜道:“哎呦,还是咱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儿,瞧您那一句话,满是咱北京那味儿,现在能说这么正的人少啊!”
“成勒,那大伯咱下次再来和您好好聊一聊,时间不早了,咱就先回去了,您忙!”
“那成,慢走不送啊,好好招呼人家姑娘家!”
走到门外,傅屿迟还回身晃手说了声回见,等拎着东西上了车,他才问:“知道我为什么穿长袍吗?”
不等宋秋颜回答,他又自答道:“你说格格不入,其实还有和穿着方面有关,穿旗袍的人少,我们现代的衣服有各种不同风格的,你肯定穿不惯。”
“你喜欢旗袍,那我就穿长袍,这样我们俩也都算是民国人,你若不想,那边不必强行融入,我来融入你,所以……在这个时代你并不孤独,不止你一个人,有我陪着你。”
宋秋颜微怔,心头颤了颤,她没想到自己随口的几句话,竟被傅屿迟这么放在心上,她没想到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在意,是在发生这么离谱的事件后,实在这个时代……
一时间感触,宋秋颜竟眼角泛红,她扭头看向窗外,笑道:“确实,我比较钟爱旗袍,让你破费了。”
“什么破不破费的,为你花钱我乐意,花再多的钱我也乐意!”
说完这句话,傅屿迟才发现这话有些欠妥当,他又紧忙加了句:“我从小看您的戏长大,您又是我爷爷的恩师,为您花一些钱也是应该的。”
车内逐渐沉默,窗外霓虹灯光闪烁,随着开车的速度,景物极快极慢的后退。
“那老师傅是常给我爷爷做衣服的,从老师傅的师父那辈就认识了,因为不会绣,大多数布料都是印花,老相识了,一般在这边想做衣服都会找他!”
傅屿迟找话聊:“我换衣服的时候,你和那老师傅聊什么?”
“夸你人好,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们在聊什么?”宋秋颜反问。
傅屿迟笑:“也是夸你的,夸你人美,穿旗袍也漂亮,那老师傅说你像是民国时期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我要是告诉他你是‘宋先生’,他准得高兴的合不拢嘴,那老师傅最爱听宋派的戏了!”
“没准我还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宋秋颜说笑着,见傅屿迟疑惑,她才款款道来:
“我师父有一回喝醉了,对我说‘以前在牙婆手上买你的时候,白白嫩嫩的模样好,那牙婆说这小娃是大户人家小姐生的,那小姐从小金枝玉叶,富养长大,就连吃个饭都有四五个丫鬟服侍着,祖籍往上那都是达官贵族,就连那男的样貌也俊俏!’”
“‘只可惜没钱没势,身份低下,是个唱戏的,配不上大小姐,所以这小娃一断奶就扔给我们了,那户达官贵人说了,她们家小姐是要嫁门当户对的,这小娃要是卖不掉,就随便找个地埋了’,这算是我命好,遇上我师父了。”
这算是宋先生小时候的事情了,连他爷爷都未必知晓,若是那个时候那户人家没有仅存一丝善心,把宋先生交给牙婆,恐怕……
傅屿迟沉默几秒,心头的难受才缓过来,气道:“唱戏的怎么了,咱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这是搁在那个年代,这要放在现代,技术又好又深的,哪个不被成为一声艺术家!”
宋秋颜笑着叹了口气:“所以说,你们现在这个时代好啊。”
“那白白嫩嫩模样好……不应该早就卖出去了吗?牙婆子肯定是不止做一单生意的。”傅屿迟忍不住问,这问完又觉得自己嘴欠,不该问。
“贵啊,加上刚断奶年纪小,不好养活,所以我师父当时醉得厉害,还拉着我说‘我花了大价钱买的你,你一定得给我唱出个名堂来!’,如果不是我师父,我可能就被活生生埋进土里了。”
唱戏登台前按照老规矩,都得向祖师爷行叩拜大礼,给祖师爷上香,祈求本场的演出能够顺利平安。
宋秋颜却在上香的时候怔愣在原地,她眸光聚集在祖师爷牌位旁边,旁边也放着一红木制的牌位。
关键是,这上写着‘宋秋顏’三个字让她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太过于显眼。
天,太……太抬举她了,她何德何能,饶实她功夫再深,也不至于将她和祖师爷供在一起。
这要是她师父知道,就算她死了被埋在土里,她师父也一定会把她挖起来鞭策,再不济也是在她坟头骂上个三天三夜。
当所有京剧演员都在行礼时,只有宋秋颜站在原地,傅屿迟最先反应过来,紧忙将牌位拿了过来揣在怀里。
老爷子傅莲承连忙问道:“谁又把牌位给我放回去了?”
青姨满头雾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分明放进抽屉里收起来了。”
傅逸刚上完厕所回来,看见傅屿迟顿时笑了声:“真不至于,哥,再不济这里有个长得这么像的人,你再喜欢也不能把牌位抱在怀里,这是要供起来的。”
傅屿迟看向他:“你放上去的?”
“是啊,也不知道哪个臭小子,居然把宋先生的牌位藏在杂抽屉里,太坏了!”
此话一出,傅逸顿时发现整个后台寂静了几分,他一脸懵:“怎么了?”
青姨微笑:“师父让我收起来的。”
傅逸顿时瞪大了眼:“青姨,这个我真的不知道,爷爷,误会误会!”
说着,他急忙抢过傅屿迟怀里的牌位,塞进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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