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外面是一个夹着风雪的阴天。
黑色的乌云压得很低，又湿又冷的风想方设法从领口袖口灌进来，吹得人浑身发抖。
陆辞关上房门出来，刚走两步，便在廊下停住脚步。
有点不对劲。
刚才在房间里他就察觉到了，当时他以为是刚穿过来，没法自如的运用这副新的身体，所以走路、下蹲和站起来的时候右腿都使不上力气，但现在他走了几步，确定了——原身竟是个跛子？？
走路时右腿比左腿矮一截。
原文里有这种设定？
他在脑海里搜刮一圈。
好像还真有。
陆辞呆在廊下，顿觉自己的心，比这数九寒天里的风还要冷。
且不说日常生活有多不方便，还影响方方面面。
他爱玩，现代社会流行的宅与他无缘，他天生就爱所有新鲜刺激有趣的东西。
爱在酒吧里泡一天，享受美人与美酒，也爱竞技体育，为输赢奋力一搏，感受荷尔蒙瞬间的爆发。
游泳、篮球、徒步、击剑……他通通喜爱并且擅长，大学时当了三年篮球队队长，拿过大学生混合泳的银牌，50米泳池，蝶泳，1分半能轻松打个来回。
但如果是跛子的话……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比逼着他做任务还糟心。
……
得赶紧给萧彧找大夫，不能让他的腿也出现问题。
陆辞想到此处，无心自怨自艾，抬腿就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但他跛着腿，想走也走不快。
他举头四望，偌大一个院子，安安静静，竟然看不到一个人。
他沿着回廊又往外走了一截，直到拐过回廊，才看到一个缩在墙角站着的小厮。
那小厮头戴三角黑帽，穿灰布衣服，背如驼峰，见到他来，马上变成躬身而立。
原来不是没人，而是人都躲着，似是很畏惧自己。
陆辞打量着小厮，琢磨这个小厮的名字，他不能叫错人，那岂不是露了馅。
这小厮长着一张倒三角脸，宽鼻阔目卧蚕眉，再加上驼背，相貌不说十分丑陋，也有九分。
陆辞根据对方长相特征和原文描述，大胆唤道，
“伴鹤。”
伴鹤闻言，趋步上前，神态怯懦、声音沙哑，
“先生有何吩咐？”
原身的性格孤僻少言话不多，对下人都是言简意赅的指使，陆辞本来想揣度着原身的语气说话，但见自己只是唤了一句对方的名字，伴鹤就吓成这样，他的语气不自觉就柔和起来，
“附近哪有药铺，你知道吗？”
伴鹤垂着脑袋，连连点头，
“小人知道。”
“那好，你速速去找个大夫来，最好是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诊金不是问题，高些也无所谓。”
虽然这院落看起来俭朴，他和小厮穿得也不像富贵人家，但原主出生世家大族，应该不差钱，就算差钱，也不能耽误看病。
伴鹤抬头，眼里满是惊惶，结结巴巴道，
“先，先生让我一个人出门？”
小说里的“陆辞”毕竟不是主角，没有事事描绘得那么详细，这层缘由陆辞却不知，奇道，
“你不方便出去？”
伴鹤连忙低头，
“不是不是。先生让小人去小人便去。”
陆辞点点头，
“另外，你知道哪有兽医吗”
伴鹤低声道，
“听说□□街上的药铺，大大夫给人看病，二大夫给动物看病。”
“好，那就辛苦你去将二大夫也请来，越快越好。”
“喏。”
伴鹤应下，转身欲走。
陆辞想起偏房里门窗漏风，没有暖炉，又把人叫住，
“等等，你再去趟厨房，着人备个暖炉、煮点热粥、再弄几根肉骨头，一起送到偏房里去。”
伴鹤愣了下，他刚看到陆辞把萧彧和狗弄进西偏房，又听里面传来几声惨叫，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院子里的下人怕被迁怒，都躲了起来，他是贴身小厮，不敢走太远，便在回廊尽处呆着。
不想陆辞出来，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生气动怒，竟还和颜悦色，甚至叫他去找大夫，让厨房给准备吃的。
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书院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先生平生最厌恶的人就是这北魏质子。
虽然不知缘由，但伴鹤向来畏惧陆辞，对陆辞的话不敢有违，即刻便往厨房走去。
陆辞将事情一一吩咐好，这才慢慢往回走。
忽然穿书，他有太多事情要处理，适应新的身体、新的身份，了解清楚系统的评分规则和任务进度，虽然这是一份强迫签订的劳动合同，但他既已入局，就该摸清这其中的游戏规则，趋利避害，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西偏房，一边深吸一口冷空气，再慢慢吐出来，尝试着感受腹部发力。
他试了几次，确定了，这具身体的基础很糟糕，每块肌肉都松松垮垮，核心力量很差。
他的八块腹肌没了。
肱二头肌、三头肌也没了……
平常能作威作福欺负男主，估计全靠自己年纪大、对方体型小，还有解恕帮忙。
从今天开始得制定一个训练计划，慢慢练。
他一步步极别扭地回到偏房。
推开门，便见男主趴在地上，一边抚摸着狗狗的皮毛，一边轻声与狗狗说着话。
这与刚才面对他的样子很不一样，倒有几分孩子的稚气与天真。
但听到推门声，余光瞥到他进来，少年似一匹受惊的小马，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又跪得笔直，唇抿成一条冷冷的直线。
陆辞都恍惚以为自己是个大魔王。
大魔王信步走进去，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还跪着。”
萧彧没看他，直视前方、目光凛然，像宁死不屈的战士。
前一刻把他往死里打，现在又让他休息？要么是假惺惺，要么是有阴谋，要把四色宝珠山茶的事按在他头上。
他绝不信陆辞能有什么好意。
陆辞在小榻上坐下。
天气酷寒，小榻冷如冰，地面凝结着一层白霜。
陆辞端详着少年男主的神色，露出自己瘸了的右腿，指给他看，
“腿伤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比如我这样，走路不方便，走快点就会摔跤，不能骑马，不能奔跑。”
萧彧眉头紧皱，目光微微偏移过来一点，落在陆辞的腿上。
他厌恶陆辞，自然也厌恶他的腿，甚至觉得跛足是陆辞活该，是上天对陆辞的惩罚。
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陆辞说起腿的事，这是陆辞的忌讳，有次路过市集，有人多看了他的腿一眼，差点被他当街打死。
陆辞续道，
“你如果一直这么犟着，腿受伤了还跪在地上，以后很可能变得和我一样。”
他观察着萧彧的神色，长吁短叹道，
“哎，真是可惜，学院明年开骑射课，有人是不想上了。”
萧彧一惊，膝盖动了两下，像看一条毒|蛇一样看了陆辞的腿一眼。
他能忍受陆辞加诸在他身上的鞭打和疼痛，他自小就习惯了被这样对待，有时候甚至自虐般觉得这样的打骂是一件好事，让他牢牢记住这份对南晋的仇恨。
他迟早要把仇恨磨成一柄利剑报复回去。
但他不想变成陆辞这样。
陆辞看出他的慌乱，有点想笑，男主日后虽然是威震天下、克成帝业的君王，现在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他往榻的最右端移了移，留出大块的位置给萧彧，拍了拍，语重心长道，
“好徒儿，上榻坐着吧。大夫过会儿会来。为师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
呸，你也配当我师父。
萧彧心里这样骂着，到底还是扶着地面慢慢站起来，拖着受伤的左腿移动到榻上。
不一会儿，下人送来一盆热炭和食物，屋子里的温度终于渐渐上升，不再一张口就呵出来一大团白气。
陆辞看着萧彧捧起粥碗沉浸式吃饭，稍稍放下心来，在脑海里敲了敲，把系统给叫了出来。
他需要更全面的了解系统任务，以及等级划分、新手礼包、奖励等等。
随着“叮——”的一声响起，他眼前出现一个虚拟的页面，类似游戏里的个人主页。
页面最右边的框框里是个人物形象，下面显示人物等级——最强炮灰。
陆辞看向框框里的图像——头戴进贤冠，冠下垂着一圈黑色的布，把脖子全遮挡起来，从下巴到两腮，留了一圈细细密密的胡子，身穿灰黑色的直裾深衣，右腿跛足。
这套打扮，把原主的样貌基本上遮了个七七八八。
陆辞盯着人物小相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原主的长相和他在现实世界里的长相基本一模一样。
只是穿衣打扮、气质神情都相去甚远。
陆辞摸着下巴想，他要是这幅形象穿回现代，下班早退，去工作室楼下的商场摸鱼，估计都不会被老板认出来。
虚拟屏幕里显示的装扮应该就是他现在身上的装扮。
陆辞对比过后，下意识想要把头冠下面黑色的巾取下来，他不喜欢这种款式的冠带，太累赘，像要去奔丧，他喜欢小银冠或者白玉簪，他之前同朋友一起参加过汉服节，很喜欢当时穿的那套银白广袖长袍，配同色小冠。
但当他的手放到头冠上，却发现那冠带如同长在他的头上，纹丝不动，而且与此同时，他脑袋里响起尖锐的警告音，仿佛要把他耳膜刺穿，
【ooc警告！您尚未解锁改变外貌的权限，在此之前请维持角色的原有外貌！】
陆辞缓缓把手放下来，
“我的所有行为举止，都必须符合角色的原有设定？”
【是的，只有完成任务，才能依次解锁人物权限。】
啧，这不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吗？
什么垃|圾系统，比资本主义还会剥削人，比傻|逼甲方还要更傻|逼。
陆辞的精准吐槽，系统字字句句听得清楚，一时不敢接话。
一人一系统沉默了一会。
半晌，陆辞先开口，
“请问设定这种规则的意义是什么？我的目标不是为了让男主成为明君，让整本书变得积极阳光吗？这种规则于目标有益？”
虽然没有声音，但这句话问得高傲犀利。
系统哑口无言，片刻后，
【……一是因为您的每一次ooc都会对小说世界造成影响，二是为了督促您更好完成任务，这是给您的奖励。】
陆辞轻笑一声，
“一，我既然已经答应做任务就不会反悔，无需用这种手段逼着我做，二，做我自己本来就是我的权利，你们先是剥夺我的权利，再慢慢还给我，你们把这叫做奖励？”
【……】
系统大概也没想到宿主这么能辩论，再次哑口无言，
【……您消消气，我们会和上级反馈。】
又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我们提供的奖励是很丰厚的，兑换商城里也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道具，如果您任务完成度高，就连您的腿也是可以恢复正常。】
！听到腿可以变好，陆辞的气消下去一点儿，但还是不爽。
系统感知到陆辞的情绪，小声问，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人的性格是模棱两可，时刻在变化的，你怎么能确定我的行为一定ooc呢？”
【原主可能会做的事不在ooc范围内，原主一定不会做的事才算作ooc。】
小说里，原主的性格与他本人几乎完全相反，比如他爱玩，原主宅，他爱声色犬马，原主性|冷|淡，他爱喝酒，原主连浓茶都不饮一口，总之，他喜欢热爱的东西，原主那真是完全不碰。
如果按照系统的设定，岂不是在解锁权限以前，他处处都受到限制？时时都要伪装？
当真是比坐在老板对面还痛苦。
陆辞思考片刻，“如果按照角色原有属性，我绝不会给男主找大夫送食物，但我做这些时却没有ooc警告，是因为那张新人体验卡吗？”
【是的。】
系统用带着电波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地又很狗腿地夸奖道，
【宿主真聪明。】
陆辞，“这张体验卡的有效期是多少？”
【48小时。】
说罢，系统主动介绍起来，将光圈跳转到人物形象卡左边的位置，那里分别三个区块，最上面是当前任务，中间是当前任务进度，最下面是剧情进度。
目前，上面区块显示的是——保住男主的腿。
中间任务进度——20。
最后剧情进度——0。
【任务进度条100，表示任务完成，奖励下放，如果超过100则有额外奖励掉落。同时会提升人物等级。提示：由于新手任务较为简单，奖励为开启兑换商城。】
接着，光圈跳转到界面最左边，那里代表商城的区块呈现灰色，表示未开启。
商城下面有个框框里面是个人积分，目前是0。
【帮助主角提升文武两项数值，或者让剧情变得积极阳光正能量，都能获得积分。咳，请您尽快解锁ooc限制，帮助主角走上康庄大道哦~】
陆辞，“剧情积极阳光要怎么判定？”
【您不用担心，我们有严格的审核系统来判定。】
【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陆辞利落地关掉系统界面，正好伴鹤陪着大夫推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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