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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留长发


海风有些涩涩的,从小就看惯了的海离开了多年竟觉得很陌生。芮阳拢了拢披肩,想要将自己融入大海中,像一推泡沫没有痛苦的消失不见。

        蒋珑回来并没有立即找她。听古崇康说才下飞机就召了人仔细询问巡店的事。他没有表露出什么喜恶只说事情办得好。而李存佳的病假到头,也好端端的返回去上班了。

        蒋珑能忍。

        芮阳得比他更能忍。

        她的计划在元小白的项目提出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要一步一步为蒋珑收拾好进玺元的卷面,为他树立心腹骨干,为他卖好讨巧。不过蒋珑比她想象中难搞,他的多疑和好面子都又要让人另加算计。

        不出所料,从西广回来后蒋珑对汪泉的反感削减了不少。很多事他都明白只是绕不过自己,尔虞我诈惯了,难免带着痕迹,哄来哄去又好面子不爱认错,凡事不带着点心机就好像不是事似的。

        这天蒋珑以老鼠斑为借口邀芮阳出来吃饭。

        望着一桌的清淡饮食,不是清蒸就是白灼,芮阳皱眉,大海的腥味她早就已经不习惯了。

        “怎么不和你胃口?”

        蒋珑夹了一筷子鱼肉伸到芮阳面前。

        “怪腥的。”

        “你真不像是海边长大的人。”蒋珑摇头,“给你炒一盘辣的?”

        “不用,你爱吃就行了。我也不是一口都不能吃。”

        “哈哈,迁就我。”

        蒋珑笑得开心,这不像平时肯定要找两句话来怼,估计是有好事。不多时,他自己就先爆了出来。

        “过一段时间我要去一趟云南,你跟我一起去?”

        “怎么了?”

        “收购滇云药业的事。”

        “这种好事怎么落到你头上了?”

        芮阳歪着脑袋,做出一副高捧的模样。多年来玺元一直想要收购滇云药业,期间挫折不断,前两年还输了一场官司。不过这次滇云控股混改,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对于想要上位的蒋珑,做成了无疑就是出入玺元的金牌。

        “就是到我头上了啊。哈哈,爷爷还是疼我。他觉得元小白这件事做得不错,就顺便让我去见识见识。毕竟是上百亿的事嘛,给我这个十亿开开眼界。怎么样?你陪我去?”

        “不去了,我又不会那些东西。”

        “我也是挂名啊,爷爷早就请好了人呢。”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专业捡好处的就多捡些,关我什么事。”

        “这话说的,我爱听,又不爱听。”

        “倒是我好奇,元小白那边怎么样了?”

        “你不知道?”蒋珑叵测,“汪泉做得好,没怎么费力气。只是爷爷知道了,我就在那边故意多留了一段时间。新瓶装旧酒嘛,再过两个星期你就等着看吧。”

        “哦。”

        蒋珑如此坦然的夸赞汪泉是芮阳没有想到的。

        “怎么不高兴?”

        “没有,收购滇云这个好差,我预先祝贺你。”芮阳拿起酒杯,极为潦草的表示祝贺。

        “你还是不高兴。”

        “是有一点担心。”她放下酒杯,若有所思。

        “怎么说?”

        “你接这个事是挡了别人的路,邀了别人的功。你二叔那边本来就总是挑你的刺,之后的绊子恐怕只多不少。我总是担心着一件事,拾意的生意不能说不正经,但也不能保证都是干净的。再说酒吧、夜店这样的地方本来就容易惹是非,他们总是抓你的小毛病纠缠你也费神,故意弄大了影响更不好。”

        “唉,要挑毛病的话,总有他们挑的,我还能卖了拾意不成?早前不知道给他们挑了多少毛病,就差把拾意宰了做投名状。总之就是,无论是拾意还是一个我的什么,总要挑一个给他们抹了才安心。”

        “又没人教你做得这么绝,先把拾意的屁股擦干净啊。也是你说的,管一个人比管一百个人容易,推到别人身上就行了。”

        “推谁身上?”蒋珑摊手。

        “谁能管就推谁身上啊。它们只要给你继续赚钱就好,日后拾意的业务也不单是这一块,你看不是有元小白了吗。再往后说,你进了玺元肯定是要好好表现,精力自然也不能放在拾意上了。”

        也许是吃了元小白的好处,蒋珑将关注点转回拾意本身的投资行为,咂出了一些味来,芮阳这是要拾意走上洗白的康庄大道,从此他蒋珑就只剩“爱好女人们”这个缺点了。

        “那么多店,你说谁管合适?”

        “问我干嘛。古崇康不是才回来嘛,他了解,你问他好了。”

        “说到这,我好像听说一个事,存佳是被黑桃queen的人修理了一顿,挺狼狈的。”

        “你又知道。”

        “怎么啦?”

        “夸你神通广大咯。不过你身边的人质量一般啊,什么时候有时间,好好挑一个能待在身边的。”

        “要是挑的人也还是不怎么呢?”

        “靠赌咯。也不一定要用利益拿捏人的弱点,也可以赌他的心性啊。”

        这些还需要深入思考和烦心的事,蒋珑没有再深究下去,往后一仰。

        “算了,之后再说。今天我高兴就痛快高兴吧。”

        难得开心的像一个小孩,那是在他脸上极少展现的纯粹笑容,感染力颇大。惹得有人羡慕又心动。

        可芮阳仅稍微触碰到他喜悦的情绪就迅速将自己关了起来,在瞬间收敛笑容,冷脸看着蒋珑,悲悯中夹着些许敌意。

        她讨厌这种能让每一个细胞都兴奋颤抖的喜悦,因为她并不能感受到。而且她也觉得等一件事,剖心挖肝、千辛万苦、忍辱负重的等了太久,得到也不太好令人高兴了,反倒是有些凄惨可怜。

        要是顺利的人生不是都可以轻易得到吗?要你挨,要你去博,本身就是一把磨灭喜悦的锉刀。

        高兴,大概是因为还活着吧?没有没锉刀挫死,真是好运。

        她很快整理了表情,乘着蒋珑笑累了的间隙靠过去,手指轻挑他的头发。

        “怎么长了?”

        “对啊,之前没忙得去剪。我让存佳预约。不过今天可能来不及了。”

        蒋珑捏起鬓边的头发,他心里在意的是晚些时候约了蒋元生喝茶。

        “别剪了,我觉得长的好看。”芮阳捧住他的脸,歪头盯着。

        蒋珑自得,挑了一下眉。

        “怎么?帅吗?”

        “问出这样的话,大概率是不帅的。”

        芮阳轻笑着摇头。

        蒋珑嗔怒,又瞟瞟芮阳。他大概真的是心情太好,端起果碟,边吃边问。

        “那多长几根长毛就能换脸?差不多得了。”

        这番话从蒋珑嘴里冒出来,难说是拐弯抹角的暗示对方夸自己好看呢。他本人讲究到睡衣颜色不配床单宁愿裸着,不仅对自己的形象非常在意,还有一股子独到的坚持,自称为美学原则。

        “我老实说你别在意。”

        “不在意。”

        “你颧骨太高,颅顶又低,脸上的肉好像还有些婴儿肥,有的骨头却又显露出来了,还没匀称,留点头发修饰一下比较好。”

        “听着好像没有可取之处。”

        蒋珑瘪嘴,颇为孩子气的望着芮阳,连手里的果盘都放下了。

        “男人有一点小帅就够了。只要不是十分的长相就总能挑出毛病来。你看,你发际线好看,还有美人尖,笑起来也好看。把头发往后梳虽然头型好看,脸上奇怪的菱角却出来了,身上那股戾气也透了出来,感觉不是那么友好。只要稍微留长一些,往后梳的时候在两边修饰一下。”

        “是吗。”

        蒋珑摸着脸颊,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他明白不能太锋芒。

        “嗯,你平时喜欢穿正装,又梳个大油头,给人感觉太嚣张了。那么适合戴眼镜的脸,别图好看戴隐形。有了眼镜眼神也不会那么凶,男人沉稳些,不单惹女人爱,长辈也喜欢。”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我保证。光是想象就已经非常期待了。”

        正说着,手机的提示音响了。蒋珑对芮阳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暂定的手势,翻开手机一看,原来是冯周洲的。他前几天已经和冯周洲互加了聊天软件的好友,对方痴痴缠缠,好像被弄得很上头。

        快速回复后,蒋珑将手机放入上衣内袋,瞥了眼芮阳。解释道。

        “一只小羊,我让他舔我的鞋呢。”

        “恶趣味。”

        芮阳轻笑着摇头。

        蒋珑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迅速抓起她的手。

        “听着感觉好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很想我似的。抓紧时间,既然你想看,就先去做个头发。应该还来得及。”

        芮阳拿起手包欣然跟上,心情还不错。她喜欢那种操纵又得逞的感觉,也十分欣赏蒋珑不拖泥带水的速决。

        做事之前,想多久都没有关系,但是决定了就要奋力果决的往前,暧昧不明的拖泥带水,前怕狼后怕虎的猥琐,拈轻怕重的温吞权衡,实在是倒胃口。

        夜晚,她接到了蒋珑的电话。

        才接通就是一声温柔呼唤。

        “睡了吗?我的造型师。”

        “还没呢。”

        “我也是。”

        “怎么睡不着?”

        “想你的床。今晚爷爷夸我稳重了些,看来是不是真的要留长发了。”

        “嗯,只是听你的话还是有些轻浮啊。”

        “哈哈,记不记得,在上沪的时候你第一次陪我去买鞋。”

        “嗯,怎么啦?”

        “你帮我挑的那双鞋恰好是我看中的那一双,我很喜欢。”

        蒋珑的温柔不假,他只是在陈述事实,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和芮阳一定会很搭,毕竟他有自己的“美学原则”。今晚,他也有些过分的想念芮阳,一个人呆着无聊,好像只有她哪里既有趣,又安稳。

        可在芮阳看来蒋珑过分的温柔已经快触及警报线了,不过她还是选择迎合。

        “嗯,我知道呀。”

        “我下周就去云南,有阵子不能见你了。”

        “去吧,我不会想你的。”

        “呵呵,我不信。大后天,16号,有没有时间?爷爷和几个书友小聚,想叫我一起去。你知道我对书法提不起劲,来帮帮我,说几句漂亮话。”

        原来是在这呢。不过芮阳也不反感。

        “好呀。”

        “真的?”

        “都答应过你了,你忘了吗?”

        “没忘,只是想再郑重的邀请你。”

        “嗯,嗯。”隐约觉得蒋珑的语气和氛围都有不妥的地方,芮阳支支吾吾,“我不知道怎么接了。”

        “你猜我在哪?”

        蒋珑靠在车上,单手插在裤兜里,说着抬头望向对面的楼房,他知道,哪一盏灯火是属于她的。

        “没有。我在你楼下呢。信不信。嘻嘻,我睡衣都带了,今晚想住你家……”

        蒋珑的声音叫车内的古崇康腻得不行,从书本中抬头,撇着嘴盯着蒋珑的肩,又回头看了眼副驾上的皮质行李包。猛地抖了一下肩,将身上的鸡皮疙瘩甩掉。

        “不是,我不想回家。就让我上去吧。不信你出来看看我,真的就在你楼下。”

        酸了不行。古崇康嘶了一口气,抖了抖手里包着《社会与经济》书皮的《菊花香》,继续埋头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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