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道菜
来之前赵强就打算好，废话不多说，直接找店家正面刚，让她为欺骗小孩子的行为赔礼道歉。
现在……温和的食物香气裹挟着浅淡花香，叫他刚一打照面，肚子就唱空城计。他只好改变策略，先试它一试，再讨公道。
肯定是早上没吃饱，才会一进门就饿。
他想。
苏斌斌已高冷地点完餐，找位置坐，不分给他一丝眼神。
赵强自去看菜单，眼睛不禁瞪得溜圆，抬手擦了擦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菜单，问：“冷淘？就是冷面吧，最便宜的七十？”
老板没疯吧？
以为自己的面，跟古人一个叫法就成古董？
离了大谱。
顿时，他餐都不想点了，想立即喊老板说道说道，做生意得本本份份，不可投机取巧、好高骛远。
阿淘这时给苏斌斌送餐。
新出锅的莲房鱼包小巧精致，泛着白濛濛的热气。热气升腾，袅袅而起，那股进门而来的清香霎时更真切，争先恐后地扑入鼻腔，直窜天灵盖，叫人一瞬生出渴望，唾液在口中肆意分泌。
赵强转头，叫住他：“这是什么？”
莲蓬呈清透的嫩青色，像早春新发的绿芽，鲜嫩且富生气，乖巧卧在黑陶盘中。莲蓬孔眼透粉意，香味透鼻。
“莲房鱼包，今天新品。”
赵强被勾得抓心挠肺，再次决定公道待会再讨，刚才那个莲房什么的，他要先尝尝。看也没看菜单，他就要一份麻酱冷淘、一份莲房鱼包。
“您好，一共两百七。”
“啥？？”
赵强觉着自己幻听了，又重复一遍。
许唐棠点头：“嗯，莲房鱼包两百一份，冷淘七十。菜单上有写。”
赵强：“……”
注意到赵强弄出的动静，苏斌斌抿抿嘴，把饭碗往边上挪了挪，想离他远点儿，免得对方丢脸他也跟着丢脸。挪好后，他小腿悬空，看着盘中的面和莲蓬，眼露惊艳。
好香！
好充沛的灵气！
空气中好像冒着香香的泡泡。
他的小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叫两声，他忙红脸低头拌面。
棕色麻酱粘稠醇香，光是一个拌面的动作，麻酱的香气便顺着动作流泻而出，给人以强大的吸引力。
“斌斌，我来帮你拌吧。”
赵强肉疼付完帐，坐在苏斌斌对面，见他拌面有些艰难，便要帮他。苏斌斌说了声“谢谢赵叔”，就把盘子推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架势好像怕他偷吃似的。
赵强：……感觉进了这家店，事情的走向就变得诡异起来，有没有？
随着他的动作，青翠的面条逐渐被麻酱均匀包裹，剔透晶莹的绿豆芽、清亮黄瓜丝、金灿蛋丝等配菜也一起混上麻酱，变得斑驳，这些堆着挨着挤在一起，展现一种零乱美学。
“可以了。”
他把盘子还回去时，生出一份恋恋不舍的情绪，不由多看了几眼面。
刚才离得近，属于面的原麦香气，悄然涌入鼻尖；混着一丝青涩的草木香，像是一会儿在如海般翻涌的麦田间漫步，又像在夏日手枕在脑后，在葱郁的林间小憩。
美好、清新、恬淡。
像狗尾巴草轻扫鼻尖，第一下痒痒的，第二下、第三下，慢慢涌出一丝渴望。
想吃。
还好刚才顺手点了。
他本来不想点，一般午饭都外卖解决。今天跟斌斌出来吃饭，等下要跟场照顾，要是没吃饱再点外卖怕会没时间吃。
“吸溜吸溜吸溜。”
苏斌斌吃得欢乐，小脸尽是愉悦，眼睛也亮晶晶的。
他吃一口面，再用筷子夹莲房吃。
冷淘劲道有弹性，麻酱浓香，配菜爽口，三种滋味填满口腔，味蕾得到极大满足。莲房鱼包的鱼肉很小巧，入口鲜嫩多汁，鱼肉香、莲香在舌尖炸开，灵气顺势向四肢筋脉流淌，香味在口中缠绵，回味无穷。
“斌斌，真有那么好吃吗？”
赵强不想承认，他被苏斌斌的表情馋到了。
他带斌斌一年多，虽说他比较好带，也不很挑食，许是自小成长环境比较优渥，很少见他为一口吃的露出这种表情，大多数时候都在努力扮演小大人的成熟，只有这回是带有一种儿童的雀跃和活泼。
“当然！”
苏斌斌亮着眼睛点头，他好后悔之前只吃樱桃饼。
差点错过宝藏。
赵强别过脸，不忍直视。
他怕他再看，忍不住想上手抢了，还好这时他的午餐终于姗姗来迟。
一样的麻酱冷淘，一样的莲房鱼包。
哦，他的面还加了辣。
迫不及待拌面，当面入口的那一刻，赵强微微后仰，头朝向天花板。
麻酱浓香不腻，花生与芝麻的调和恰到好处，黏稠度适宜；辣油鲜亮泛香，混在麻酱之中却无处不在，香中含辣，辣里出香；面条也格外与众不同，手擀的韧劲与劲道，入口弹牙，麦香、槐叶香、麻酱、辣油四种滋味融合缠绕，在味蕾上欢腾雀跃。
嗷嗷嗷。
感觉灵魂都升华了。
几乎是风卷残云的速度，苏斌斌的面还剩小半盘时，赵强已是光盘。这时，入鼻的清香提醒，他才意识到莲房鱼包的存在。
是面太好吃了。
好吃到他刚才满心满眼只有面，嘴里也全是面的各种滋味，此刻咂咂舌还能回味刚才汁水迸溅的豆芽、黄瓜丝。
莲房这会已散去热气，青嫩青嫩的，颜色煞是好看。
有了冷淘打底，赵强小心夹出一份圆粉鱼肉。
每桌顶上，吊着一盏暖色吊灯。橘黄灯光照在食物上，亦显柔和。
此时，粉色肉圆镀层橘色光晕，如一颗天然的粉色珍珠，晶莹闪亮。
鱼肉入口，赵强蓦地瞪大眼睛。
太、太、太好吃了吧？！
鱼肉很嫩很鲜，牙齿一碰就尝到滋味。舌尖一挑，莲香，甚至莲的苦味也夹带其中，刚要皱眉，苦味便被一股馨甜取而代之，与鱼香、莲香、荷香一起缠绕，在口齿间流连翻滚。
最绝的是，鱼肉入腹，舌面竟然有股姗姗来迟的菊香，不浓烈不刺激，却不容忽视。
他贫乏的语言难以形容眼前的这种美妙。
他半眯着眼，无意识间哼起小调，没一会儿就把鱼肉吃尽。但他太过投入，并未意识到鱼肉已被吃光，还在莲孔中翻找。
苏斌斌翻了个白眼：“赵叔，已经吃光啦。”
赵强闻言，尴尬收筷。
“赵叔，你觉着好吃吗？”
“……好吃。”
他承认他错了，他不该在听到价格就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是路边坑人的。
这哪里是坑人，简直是来人间造福！
拯救他们被摧残的胃。
他甚至好奇，之前斌斌带给的樱桃饼到底什么味道了。
嗷～他好悔！
当初就该先尝再下定论。
他现在怎么变得如此自负、听不进别人话？
赵强陷入了自我反思之中。
临走前，他不好意思朝许唐棠道歉。
许唐棠一头雾水。
-
回去上工，剧组人问：“怎么样，给咱们小斌斌讨回公道了吗？老板好说话吗？对方有没有道歉？”
剧组同事的问题如连珠炮向他砸来。
刚反思透彻的赵强，深觉自己有必要为老板正名，清清嗓，义正词严夸起小饭馆的饭菜。
剧组同事：怎么回事？被收买了吗？
任他好说歹说，他们坚决不信，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和地头蛇沆瀣一气、欺负他们的小斌斌。
赵强咬牙：“真的好吃，不信抽时间咱们一起去！我请客！”
剧组同事：“没必要吧，没必要给这种无良商家送钱啊？”
赵强：“人家是真的！”
剧组人就是不信。
苏斌斌朝他笑着努努嘴，似乎在说“赵叔，你现在知道前两天我的感受了吧”，赵强搓搓脸，放弃言语说服，决心要用实践证明。
他趁他人上工，返回小饭馆，准备订一餐大的带走。
结果，樱桃饼是例外可打包，冷淘之类暂无打包条件。
赵强抓头发。
想证明一件事，怎么那么难！
“叮铃叮铃！”
是苏斌斌的妈妈。
“强子，你说斌斌被骗了，现在怎么样了？你找过去，那家老板怎么说？”
赵强：“……”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诚不欺我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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