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轻贱
白若若携着巧儿走出府衙,对着巧儿轻叹一声:“巧儿,人命何至轻贱于此,珠儿...虽为仆,却也是十六岁少女,府衙如此敷衍了事,二叔也无甚所谓,你说他日,若是,若是我...”
“小姐,不吉勿言,小姐天性善良,定能得老天爷眷顾,一切安好。”巧儿打断,正欲再言,只见一小二近前,上前弯腰问道:
“可是白小姐当面?”,白若若还未搭话,巧儿接道:
“正是我家小姐,你是何处小二,所为何事?”
“小的是前方‘贤至’茶坊小二,姜公子差小的在此等候,公子有约,小姐请跟我来。”
“前方带路吧。”白若若听是姜旬相约,此时想是有要紧事和自己说,不疑有他,便跟着小儿来道此间茶坊,不多时与姜旬相见,姜旬命小武把雅室门窗关好。随即道:
“姐姐二人先饮一杯清茶,此间伤心事令人心闷,清茶最是解闷,正事待会再说。”听到此言,白若若如沐春风,这姜旬话间总是顾及他人感受,好似那寒冬暖阳,仅凭身份便能让建阳世家女仰慕,待人接物非比寻常,守礼却不迂腐,善谑又不显轻浮,真是好生羡慕汪表妹,能得此人青睐。
“谢过公子。”白若若一边思绪泛滥,一边饮着清茶,不自觉之间,茶已见底,白若若接着道:
“姜公子约我至此,可是有要紧事与我说?”
“不知珠儿此事,府尉如何公断,可有结果?”听罢,白白眉头微蹙,低声道:
“仵作说珠儿死于气闭而亡,府尉便断定珠儿不慎跌落河中死于溺水,二叔不想多事,便依府尉所言定案,若若实感无奈。“
巧儿见状,心想此时终是适合说出心中所想,未等姜旬搭话,便先说道:
“小姐,府衙之内,我原想说:珠儿与我同屋而眠,她曾对我说过,她家住河边,自小便是会水的。”
此言一出,白若若面漏惊愕,一抹悔恨之意涌上心头:方才在府堂之上,听那仵作所言,未曾发觉有何问题,长辈在旁,认下了公断,自己也不便探究,珠儿家住河边这自己是知道的,但是会水自己却未曾听闻,此乃大河,即便水位上涨,却未有急流,自小便会水的人,溺水而亡的可能近乎于无。正当白若若痛心疾首之时,姜旬开口道:
“旬虽未涉探案验尸,但也知道,气闭而亡却未必全是溺水所致,我观珠儿面有黑青,应是死前经人强行捂住口鼻,气血不畅,时间一长,内血发黑,遂有此状。”
白若若又是一怔,痛心,悔恨,自责诸多情绪翻滚而来,已然心乱如麻,一股念头浮现:既已推测死因,断不能让珠儿死的不明不白,若不抓住凶手,百年之后自己有何面目与珠儿相见。可转念一想:自己虽是世家小姐,却也是一女子,此案已然公断,二叔默认,该如何翻案,去和二叔说,他会听自己的吗,眼前这姜公子乃姜姓嫡长子,别说府尉,即便府正大人,也该给几分薄面,或有办法相助,看向姜旬后道:
“听你二人所言,才恍然大悟,珠儿极有可能死于他杀,此间府尉已做公断,如何是好?还请姜公子教我。”
姜旬正眼看向白若若,好似要把白若若看个通透,白若若顿时心里一毛。暗道:好锐利的眼神,从未见他如此。一瞬之后,姜旬说道:
“白姐姐,珠儿不过是一侍女,市井之中,百文可得,人命如此轻贱。其次,府尉与你二叔已有公断,此间再去翻案实属困难重重,再者,凶手是谁,身份如何,若让其察觉一二,是否会再次行凶尚未可知,如此艰难险阻,白姐姐觉得有必要为了一个侍女范此凶险?”时下五月,天气转热,姜旬此言,犹如深冬溪水,让人心寒:此前姜旬待人宽和温柔都是假的吗,原也是胆小怕事之人。顿时白若若面有怒色,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世人皆称你为麒麟儿,想是一场大病把你的赤子之心病没了,我看麒麟儿不过如此,人生来有身份高低,却无命格贵贱之别,珠儿她是人,和你我一样会笑会哭的人,你若无心,我自寻他法,也不必说此风凉话,往后便不要来往了,姜公子高贵,我白若若高攀不起...巧儿咱们走”白若若气急,加之说了长话,顿时胸口峰峦起伏,呼吸急促,姜旬见她要走,也无心欣赏引入眼帘的风景,赶紧说道:
“白姐姐且慢,听我一言。”
“还有何话要说?若是好言相劝,大可不必。”白若若此时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姜旬知道,自己再不说实情,白若若再无停留的可能:
“姜旬有心相助,方才所言,是想看看姐姐心性是否坚决,若心不决,行事万难,姐姐请安坐。”白若若听到此话,稍有气消,却也恼怒姜旬轻视彼此之间情谊,故作试探,接着说道:
“我且站着吧,若是姜公子再有戏言,我怕坐不住。”姜旬知道,眼前丽人片刻之间无法气消,也不再劝坐,正声道:
“待我说完,姐姐再决定要不要落坐,自珠儿被人抬入府衙那刻开始,我便知道珠儿之死难以澄清,府衙之人我早有所闻,府尉酒色之徒,仵作轻公怠职之辈,即便你我进言,珠儿也难有昭雪,更别提抓捕凶手,再者此乃命案公事,断无别家世家子入府衙插手的道理,要想此间局势转变,当以外力破局,此力可是公力,也可是民力。”几番长话,姜旬顿感口渴,杯中清茶,一饮而尽,实际上,若是以自己姜氏嫡长子的身份强势插手,用处肯定有,但实为不智,府衙虽是地方,却也是代表朝廷,定然阻力重重,且如此行径定落人口实,引人注意,姜旬尚在蛰伏期,不能如此行事,姜旬抬头看白若若正在深思,出言道:
“姐姐你且坐下再思考不迟。”
白若若陷入沉思,并无他想,便坐了下来,姜旬的话自己是听懂了,‘当以何公力,何民力破局’,实难明白,思考过后也不再逞强,心知自己有求于人,口气顿时柔和,说道:
“如何以公力,民力破局,还望公子明示,此番大恩,若若定当铭记于心,他日有求我必相应。”听到花容月貌的白若若说有求必应,姜旬顿时想歪,暗想:他日捶腿,按肩,同被而...恩,也能必应么,正在天马行空之际,只听“咚”的一身,姜旬看去,竟是巧儿跪在地上,巧儿眼眶已是湿润,声音沙哑说道:
“恳请姜公子帮忙,我等侍女自小家境贫寒,珠儿缝此劫难命陨,若是连死都死的不明不白,卑贱之人生于人间还有何望?”听完姜旬正欲叫巧儿起身,只听旁边小武说道。
“少爷帮帮忙吧。”此话一出,姜旬顿时恼怒,想要入个非非,都没入完,就被你们打断了。站起身来,一拍桌子说道:
“你先起来。”话毕,巧儿起身,三人着实被吓了一跳,从未见姜旬发怒,此刻不敢出声,只听姜旬接着说道“
”我虽食世家饭,亦是人子,亦有姐妹,我无心呼?有肺否?平日我可曾轻贱尔等?珠儿惨状,我意难平耳,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定当平不平之事,鸣不白之冤,岂需尔等如此?”见姜旬一改往日不正经,此刻豪气十足,义正言辞,白若若眼眶泛光,好似眼眶装的不是人的身形,而是太阳,有感而发,缓声说道:
“今日才算结识姜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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