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可以
无论宁封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都算不上一个木讷的人。
或许少年时的他多少能够算上，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的他，早就算不上了。
艾丽斯曾经对于自己的情感，别人或许不清楚，宁封自己还是心里门清的。
自己背弃了约定，但对方的心中还有好意和旧情，而且大家其实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事情说到这儿似乎就很简单了，原则上并没有不可调和的冲突，软言细语几句就可以很快解决。
而对于一个能在人心里点燃炬火，将意志传递给千万人的先知，煽动情绪这种事情简直不要太简单。
久而久之，身上都养成了一种气势，一个眼神都能传递情绪。
到了后期，他甚至不用主动去做什么，光是站在对方的面前就会有人主动拜倒。
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倾慕他的追随者们将他称之为【先知】，而厌恶他的敌人则将畏惧地将他称为【玩弄人心的恶魔】。
那力量一部分来自于他身上凝聚的特殊神性，但更多的则是一种特殊的个人魅力。
如果严格地将这种能力分类的话，这可以算作是一种特殊的灵光。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人使用过，但玩弄人心的方法大同小异，博取同情的技巧宁封其实一点都不差。
如果宁封主动出击，他甚至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发展。
只要他现在说出自己也在承受的孤独和苦痛的真相，告诉艾丽斯自己其实并没有背弃誓言，将自己的苦楚说出口，事情很容易就会迎刃而解。
至少也不会那么尖锐，艾丽斯不会再将宁封当做一个背弃誓言的骗子，宁封也有更多的机会去和她重归于好。
但宁封这一次不打算这么做。
就算那样做能够减轻他身上的罪恶，但对于艾丽斯来说其实是没有意义。
她本可以不掺和进这种事情里，本可以当一切算完之后脱离这个世界，走得潇潇洒洒。
是宁封将她拉进了这个人世的泥潭，在离去前将责任交到了她的手上。
哪怕他们从来都没有明确地说过这件事，能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并不存在。
这样的“请求”是很脆弱无力的，那个时候艾丽斯依旧可以抛弃那些离去。
但艾丽斯留下了。
图尔斯、哈巴隆、贾思琳、阿什……不光是这些人，所有的先知会的成员都成为了让她留下的枷锁。
哪怕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他们灵魂中的渴求，他们眼中的希望，他们行为中的崇敬……
在先知消失不在的时间里，是她一个人撑起了先知会的所有，甚至说……她独自挑起了决定人类命运的大旗。
艾丽斯虽然自称为观星者，但她却不曾仰望星空，而是一直将目光投向云海之下的凡人。
孤独，她承受了。
责任，她承担了。
痛苦，她品尝了。
那么，难道现在要跟她比惨吗？
现在，忽然负心人忽然跳出来说：
“你都想错了，你错怪我了。”
“我其实比你过得更惨，我的痛苦更在你之上。”
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支撑着艾丽斯走到如今的，除了那么强加在她肩膀上的责任，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情感吗？
有的。
对背誓者的恨意。
正因为她厌恶对方背弃誓言的行为，所以她绝对不会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或许宁封真的曾带给艾丽斯短暂的快乐，但他留下的痛苦是无比漫长的。
不光住进别人的家中，还拖家带口地拉了一大帮人，最后在突然消失后还需要别人擦屁股……
从这个角度来说，先知时期宁封的所作所为绝对算得上渣男。
就算艾丽斯对宁封抱有怨恨，他也是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那独坐在天空之城千年的存在是观星者，而不是那个曾经还算的天真开朗的艾丽斯。
回不去了。
这样的存在，是不可能因为三两句话就被迫改变自己意志的。
伤口已经出现，就算愈合也会留下伤疤。
“已经回不去了。”
宁封很平静。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必定会出现的重逢，他的心中早已排练过千百次。
没有第一时间去见艾丽斯，不是在逃避现实，而是在给她平复的时间。
宁封愿意接受所有的决定。
无论是原谅也好，亦或是怨恨也罢，他都可以接受。
只要，那是她的真心。
但如果可以的话，宁封还是希望艾丽斯不要一直沉溺在怨恨之中。
孤独了这么久已经足够了，不要再继续折磨自己了。
“……时间差不多了。”
感受着那边的气息逐渐恢复平稳，宁封知道对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摸了摸水池的边沿，安抚着城市的情绪。
嗡——
城市发出了震动，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没关系，不用担心。”
“一切都会没事的。”
安慰着，宁封忽然抬头望向了一个方向。
在这座城市的某个房屋中，有一些和他有关的物品，正在呼唤着他去查看。
“抱歉，请再等我一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转身，宁封的身影消失在了水池边。
……
……
咚咚。
抬手敲了敲门，宁封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径自推开了门，坦然迈步走了进去。
一如千年之前般熟悉。
看着浅色眼眸的观星者端坐座椅上，宁封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寂静。
两人第一时间都没有开口，沉默地对望。
终于，在宁封准备开口的时候，对面的观星者轻声问道：
“我该如何称呼你？”
“宁封？还是先知预言者？”
眼眸低垂了一瞬，宁封看着观星者，轻声开口：
“都可以，那都是我。”
呵。
“我记得也是在这里，曾经有一个人坚持自己不是其他人。”
宁封默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问道：
“那你呢？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
艾丽斯，还是说……观星者？
你又希望被我如何称呼？
“是啊，该怎么称呼呢？”
观星者抬头望着头顶的星空，自语般说道：
“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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