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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算计李树林


三郎回到茶馆,黄老四正在老虎灶上加砻糠,见三郎刚出去又回来了,扔下手中的畚箕,逮住三郎就拉到隔壁客栈,小声说:  “你个小赤佬,怎么得罪雅芳丫头了?”
  三郎问:  “怎么啦?”
  黄老四道:  “那丫头为啥骂你是憨度?就你出去时对着你的背皮骂的,她和你前后脚出门的。”
  三郎暗暗吃惊,这是炸毛的前奏啊,这贼婆可真不是轻易能惹的,自己还真怵她。想她把冷月那男人婆打的那个残忍,那副雌威发作的狠毒,谁见了不浑身寒气从心里往外冒?幸亏是帮自己的,回想还有点他娘的有点小温暖。
  挠挠头想了又想,确定自己没有惹着她,放下一半心来,说道:  “黄爷爷,我真没碍着她什么,黄爷爷,我求你个事呗?”
  黄老四轻“哼”一声,还是不依不饶,要三郎好好检讨自己,末了嘴里还叽咕一句:  “你骨头装紧点,我看这丫头对你上心了。”
  三郎吓得被踩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有毛都能炸开,黄老四无视他的夸张,问道:  “说吧,求我什么事。”
  三郎深呼吸几口气,把自己平静了一下,才把刚才白牡丹的事情说了一嘴,不料黄老四一语惊人:  “什么克夫命白虎星,放屁!  都他娘的是糟蹋人家,吃不上嘴的就是臭的?全是眼馋闹的。”
  服了这个驼背老奇葩了,这年头还真是独立特行的独一份,太对脾气了,老少二人,瞬间成了知音,头碰头把白牡丹和真一好一顿安排……
  “憨度”!又是一声骂,三郎和黄老四抬头,只看到周雅芳的背影转过隔壁客栈的门,她也回来了。
  黄老四道:  “我这个月下老儿还真不好做,找机会要和你周伯伯好好商讨商讨。”
  黄老四说完,过去老虎灶前拣起畚箕,继续往老虎灶加柴口里塞砻糠。
  三郎听黄老四说话隐晦,这种事还用得着和老贼说?刚才说贼婆对自己上心了,难道?
  妈妈的,这贼婆上什么心?她对冷月的那个辣心辣肺,想想都打寒颤,这贼婆是天下少有的贼婆!
  三郎神不守舍,转身进客栈溜去找周泽人说事,嘴里还不忘关照黄老四:  “黄爷爷,我拜托的事……”
  不提防肩膀被猛推一掌,一个趔趄差点往后栽个四脚朝天,抬头只见周雅芳拎着个大皮箱,灵猫样的向后纵出一丈多远,敢情刚才差点撞上。
  她这样轻捷的身法,三郎还是第一次看到,暗暗吃惊喝一声彩:  好个贼婆。嘴上却是客气话:  “雅芳姐我没当心……”
  周雅芳道:  “我爹刚传来消息,李树林和瘸豹搞定了,让你该干嘛干嘛去,别瞎操闲心。”
  她这是敲打自己,那是周不二说的?
  三郎问道:  “你刚才出去是拿消息的吗?”
  周雅芳盯了三郎一眼说:  “也是也不是,我是去警告那个李复,没事少往你跟前凑,再顺便拿消息,你满意了?”
  三郎也不在乎她说话冷冰冰的不客气了,嘴里敷衍着‘好好好’,‘去吧去吧’,老卵得瑟的上楼,那脚步跨得全是神气活现,把周雅芳气得直翻白眼。
  把李树林和瘸豹搞定,那就是搞定大洋,能不老卵得神气活现?
  原来,此次和夏耀祖的三七四团合兵打桥亭山,受伤的兄弟们没处安置,张希北和吴行风分析了形势后,决定把伤员隐蔽到长兴李树林家治疗养伤。
  李树林玩的套路是八面玲珑,明面上各方面都不得罪。他这样无非就是保住身家财产,吴行风把伤兵放他家里,他反而会拼命掩藏保护。
  利用人性的自私为己所用,这是最保险的强奸,每强必奸,对付李树林之流就得这样。三郎听到吴行风他们这样安排,很满意,大赞有道理。
  可再一想,又不甘心了。
  吴行风把伤员放李树林家掩护养伤,用的是黑旗军的旗号,和自己这个汉奸江少爷是狗屁关系没有,我是丁蜀镇的大少爷啊!
  本少爷被他的瘸豹搞掉八千大洋,这笔账可得趁热吃回来才安心解气。
  既然雅芳姐开出价码是翻倍的一万六,就只能照约定办事,这叫诚实守信,便让周不二和真一去了,想不到办事效率这么好,三郎不迈出个神气活现的四方步子才怪。
  李树林家住长兴县煤山镇何穴弄村,是长兴县第一块牌子的大财主。
  前些日子瘸豹被抬回去,李树林瞪着他的一双断腿,就惊心了,再听完他的‘忆苦思甜’报告,直接就吓得三魂出窍,七魄惊散。
  这狗贼,叫他去绑个人,直接交给夏耀祖不就行了?你这节外生枝勒索人家八千大洋算啥?不出事才怪!
  等着人家江少爷派人上门收租来吧!
  可还有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枪怎么办?那是直接要人命的!
  李树林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这会脸色煞白的瞪着瘸豹,恨不得张嘴咬上去,恨声道:  “姓徐的你说,江少爷得罪了,可以花钱消灾。夏耀祖得罪了,也可以花钱消灾。可那个暗中不见踪影的幽灵枪盯上你,成天活在看不见的枪口下,气都难喘,怎么活?我现在站在窗口门前就头皮发麻,要被吓得短寿的,徐瘸子你说,我这李家大宅搬不走,你叫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说!”

  瘸豹弱弱的应一句:  “江少爷分析,那幽灵枪八成是东洋人,他说东洋人那是既保护他,又随时准备杀他,和咱们没关系……”
  “啪啪啪……”,李树林终于忍不住,不顾瘸豹的伤痛,大巴掌打得呼呼生风,完了跪在瘸豹身侧纳头哭嚎:  “我李树林造的什么孽啊……”
  泣不成声的李树林哭得俯伏在地,站起时鼻孔里居然还冒出了鼻涕泡,李树林用手背狠狠一抹,也不顾自己的大花脸,戈指瘸豹咬牙切齿:  “徐瘸子,你把拿枪不拿枪的全得罪完了,好本事。我李树林保证医好你的腿,留着你的命,从此就做我的门神挡灾!”
  多年的老搭档彻底撕破脸皮,瘸豹虽然虽然被虐成死狗,但心中的仇恨不比李树林少:  老子鞍前马后为你杀人放火,劫掠财物,好处你拿大头,现在有灾难了,灾难让我拿大头,姥姥,有一礼还一报,我瘸豹的威名也不是白挣的,走着瞧!
  这就是人性:  人和人交,鬼和鬼交,粪蛆和屎打绞。最幸福平安的人生,是找对找好身边人和朋友。
  李家大宅整天大门紧闭,把山里的暗匪也悄悄撤回保护,喽啰们如临大敌,日夜提心吊胆值守。
  如此度日如年,三天后的深夜,一声报号“黑旗军“,把李树林惊得双膝跪地,无奈开门,吴行风带着二三十名重伤兵,入驻李家大宅。
  当吴行风说明来意,准备磕头求饶的李树林虽然稍松一口气,但更大的担心又来了,此事万一泄露到了东洋人那里,东洋人杀人不带眨眼的,肯定是抄家灭门的下场。
  可眼巴前的黑旗军,是杀东洋人不带眨眼的,离得不远的夹浦坟墩东洋据点,硬是被他们杀得干净抹光,这群天神是专杀狠的,更不能惹。
  李树林一面安排住下治疗,一面安排封锁消息,里里外外拎着心肝诚惶诚恐伺候着这班煞神。
  李树林惊魂不定又无奈,准备苦挨日子。
  但苦挨日子也仅一天。
  三郎的‘特使’又到了,周不二和真一上门‘收租‘来了。
  周不二气宇轩昂,儒雅飘逸。真一凶悍霸横,浑身煞气。
  周不二拿出三郎的“拜帖”递给李树林,谁知边上警卫的喽啰太紧张,把手中的枪抖得都抬了起来,真一一把抓过,先把枪弯成弓,再又拧成麻花,顺手把麻花弓往那喽啰脖颈上一挂。
  前后过程厅堂内鸦雀无声,只有钢铁在真一手中扭曲的酸心瘆人声,这是仗势欺人的威胁。
  周不二始终云淡风轻,见真一默默完工,这才把“拜帖”递给李树林。
  三郎的拜帖写得春风化雨陶醉人,且情真意切,但李树林实在无法在三郎的情真意切中感受温暖。
  通篇字他只记住了二句话:  “一万六千银元”,“晚辈江三郎顿首”。
  李树林浑身抖,怕得发抖,嚅嚅而言:  “二位,二位贵,贵客好人先生,我也是实在被冤了,都是我那副队长在背后……”
  “御下无方,责任在你,管教无方,罪加一等。”  周不二下了裁定书。
  一句话定下调子,你李树林是正主,必须拿钱出来。
  李树林这几天也正发愁这一万六千大洋,恨不得去挖了瘸豹的祖坟,日夜揪心,现在苦主上门逼债还“顿首”,这是对我的钱“顿首”啊!  该来的终于来了。
  要命的是,家里那边还藏着一群黑旗军的伤员活祖宗,万一二边碰头火拼起来,遭殃的都是自己这李家大宅,后患无穷,怎去见列祖列宗?
  他那里又知道这二班祖宗,都是一个洞里钻出来的牛鬼蛇神,都是只领三郎这个祖宗头领的命。
  李树林小心翼翼,打着十二万份小心服侍周不二和真一,声称给个一天二天的时间筹措钱款。怠慢,疏忽,招待不周之类的卑微虚话,每次见面就说,搞得真一实在耐不住烦恼:  “有完没完!”
  这一声吼,还一巴掌拍桌子山响,吓得李树林一个屁股墩跌坐地上,索性赖在地上哀告:  “壮士好汉爷哎,我认你做祖宗总好了吧!千万小声,千万小声,算我求你了,我的祖宗!求你了!”
  李树林一骨碌爬着翻身,对真一磕头,“咚咚咚”有声,震撼着真一的心房。
  周不二和真一都知道他为什么怕成这样,是因为后院的吴行风他们不是善类,二边都是凶神恶煞啊。
  周不二问:  “李善人,我俩代表江少爷来你府上,是不能说话嘛!”
  李树林有苦在心口难开,只能还是苦情:“你们是我的大爷老爷,放过我李家,千万不要大声,不能吵啊,我求你们了,东洋人知道了要出人命的。”
  李树林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真一不傻,他的和尚出身,少林寺的经没白念,心存善良。
  他见李树林的哀愁悲怜,念经似的说:  “李善人,善念消灾,恶业止于心,我家少爷拜你的可是你的善人名头!”
  “人性的恶善,能够自律才能有善念和德行,违背这条规则的,除了没忠义,便不是人。”

  真一说完,把手中的茶杯往桌面上一放,供手对周不二道:  “先生请歇息。”
  周不二看出了真一的名堂,说一声:  “好,我的茶杯不要动,回头更浓醇。”
  周不二老江湖,看真一起了菩萨心肠,这是要摆下威慑,不让对方起势。
  回头俩人一起时,周不二又悄悄话补充:  “真一叔叔,李树林有二百多人的队伍,几十个暗匪,他何时何地哭得如真心实意?扮猪吃老虎呢!你的怜悯之心只会坏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真一跌脚暗恼自己的善念被蒙蔽。
  从来阳谋堂皇之阵,阴谋鬼祟之技,正邪之分无对错,唯有实力论是非。
  周不二又说:  “李财主怕你高声,是因为吴行风他们的伤兵在他家里治伤,他怕二边碰头打起来出祸事来。”
  真一也明白,这李树林家里供着少爷的伤兵,那是自己一门二班的隔壁祖宗,李财主不知内情,害怕争风斗强搞三搞四搞出祸事。
  李树林痛恨瘸豹的节外生枝勒索钱财,有心把瘸豹交出来推责任,奈何周不二和真一不屑一顾,瘸豹也是索性就做赖皮狗,横竖你李树林看着办,并还狠声厉色耍光棍。
  李树林面对的是横的狠的不要命的和惹不起的,剩下一个瘸豹能拿捏的还是个耍光棍的,只能恨苍天哭大地,乞求祖宗显灵垂怜子孙。
  真一顿在桌面上的茶杯,深陷半寸,让李树林和喽啰们惊得腿软,这虽可怕但可以惹不起躲得起。
  周不二那杯不让动的茶杯,谁碰谁手麻,抬不起来胳膊,这是毒,江湖中的阴狠,防不胜防没处躲。
  周不二和真一的住房无人敢近三丈之内。
  李家大宅的男男女女,都不敢接近周不二和真一的住房,整天的吃喝拉撒,只能是李树林硬起头皮亲自端来送往。
  到第三天早上,李树林踮起脚尖上楼,手也不敢碰门,站在周不二和真一房门口恭声低气请示:  “二位贵客好汉,遵从江少爷的吩咐,那个,那个赔偿已经备齐,请到花厅点验。”
  周不二道:  “李善人,我们少爷说了,就按先前说的不变,诚信要紧,你不折不扣,我们也不来九九加一,大家和为贵,必竟还有下回生意嘛,你先去吧,我们马上来。”
  李树林冲下楼,心中狂喊:  这样的屌事还有下回生意?我操你姓江的十八辈祖宗,老子发誓要挖掉你江家的祖坟……
  回到花厅的李树林,恨恨不休的又开始怨恨瘸豹,都是这天杀的惹下祸端,幽灵枪当时为什么不把这些杀才全打死了呢!
  李树林暗下决心,在事了之后,即把瘸豹撕碎了扔给野狗吃。
  在花厅里点验大洋,有一部分是用金条折算,周不二神目如电,也不和李树林的小聪明计较,惹得李树林又把二人一顿夸,气度大,魄力大,是个场面上的讲究人。
  大洋装了十只小箱子,五条毛驴轻松驼运,吃过午饭就出发,李树林心头滴着血供手相送,关照一路顺风,小心土匪强盗。并大赞三郎少年英雄,前途无量。
  周不二拱手回礼:  “李善人请回,咱们一回生,二回熟,常来丁蜀镇玩。”
  李树林有这一回生,就够一辈子的忆苦思甜了,那还再敢二回熟?但面对强权,只能点头含笑加拱手,死活不开口,他不要熟,不敢熟,生熟都不要。
  生的这么难吃都让人给吃了,熟的还不被人家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吗?
  想到这些,李树林更恨不得生吃了瘸豹,回头一进家门便直奔他的病床前,指着瘸豹的鼻子痛骂:  “走了二个祖宗,一万六千银洋没了,还顺带讹了我五条毛驴。还有,你得罪了夏耀祖,那老兵痞还不在我头上找补?起码要五千银洋才能打发。后院黑旗匪那班活祖宗,好吃好喝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请走,更是五千银洋也打不住,你算帐吧,你毁了我多少家产,这是我李家几辈子积攒的血汗啊。他娘的抢了老子的钱,还要和老子讲诚信……”
  李树林越说越气,越说越恨,越说越心疼,浑身发抖嘴巴哆嗦得说不下去了,索性抡起巴掌又是一顿猛抽……
  真一很好的摆正了自己的定位角色。在二人四驴进入白砚山后,周不二由衷感叹一句:  “真一叔叔,三郎有你身边,前世修来的福。”
  这句话是推崇和恭维,但更多的是认可和亲近,真一最受不得这个,立马道:  “周伯您慢行,赶好驴子,我前面探路!”
  周不二暗赞一声:  了不得的家臣!
  (注:  天地君亲师,是中国道德规范的传统思想,咱们见仁见智暂不评论。家臣家奴虽说卑微,却有一个忠和义才当得起,家主更是有一个荣耀维护,绝不是现时代思维框架内的狗腿子奴才,都是用血和命讨口碑为主子添砖加瓦,主奴同命,民国时古风依旧,我爷爷和我说:  爱祖宗爱家爱亲才是好人。)
  真一前面探路,看到周雅芳前来汇合,招呼一声带到周不二面前,周不二手一摆,说声:  “穷冦莫追,姓李的老强盗急成疯狗了,暂且不宜动手,先回家再说。”

  周雅芳道:  “爹,我出来的时候和三郎说了,你都弄妥当了一切顺利,这让我怎么回。”
  周不二道:  “多话!回!”
  真一道:  “再去掘了他的家底,那老土匪肯定疯掉狗急跳墙的。”
  ……  ……
  旧时的土财主,都有把财宝往地下埋藏的癖好,李树林也不例外,他让周不二和真一等一天二天,说是出去筹措钱款,实际上是在夜深人静无人时,把秘藏的大洋金条挖出来。
  周不二是吃这碗饭的,又怎能瞒得过?李树林没动手挖,就被他观察侦查出来了,李家这一切的一切,早在他贼祖宗的预料之中。
  三人回到茶馆,三郎见八百多斤大洋到手,喜得眉开眼笑,就差在地上打滚撒欢。
  周雅芳下楼来,三郎见周雅芳似乎很不爽,这家伙人逢喜事精神爽,凑过去搭讪示好:  “雅芳姐,我准备上海提货去了,汤有水去青龙山上办通行的路条,等弄好了咱们一起去好吗?”
  周雅芳道:  “送上海的货都备齐了?”
  “齐了,一起去怎样?”
  三郎很期待的看着她。
  周雅芳答了句“再说吧”,便把周不二叫上楼去说事。
  真一搭上一句:  “雅芳姑娘还是惦记着李家大宅,李树林不该惹你,倒了血霉了,呵呵……”
  三郎心道:  李树林和瘸豹对我不起,用得着她贼婆上心干嘛?
  三郎对周雅芳又有了一个新认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贼婆惦记心太有韧劲了。
  汤有水去青龙山上开通行证,直到天色蒙蒙暗才回,浑身湿透,脸色涮白,磕磕巴巴叽歪半天,三郎才算是弄明白:  鬼子小队长和另外二个小鬼子下山‘逛街’,被人割了喉。
  三具尸体被扔在画溪河边上,身上还盖了一面黑太阳旗。
  现在鬼子刚撤兵,黑旗军就前后脚就杀进镇来,这是挑衅,更是蔑视。
  汤有水这个时候去开通行证,自然是非触霉头不可。挨审挨巴掌,最后背上捣上一枪托,屁股上再挨一脚,踢下山来,通行证当然只能是办个鬼。
  这个青龙山,自从龟田宪造把那个天使般漂亮的小女孩打死在三郎面前,三郎在夜里几次都噩梦到了。
  现在的新队长也是一个德性?所以才被杀?
  难不成是苏雪中干下的好事?
  三郎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还来得及,必须去向大师兄掏个底来,就几句话的事,必定能在宵禁之前赶回。和真一招呼一声,飞也似的窜了出去。
  苏雪中听完故事,傻逼似的看着三郎,突兀的冒上一句:  “小师弟,咱黑旗军的旗号,在江湖上真正挂上头牌了!”
  三郎见苏雪中说得严肃郑重,忙问:  “怎么说?”
  苏雪中道:  “北边的燕子李三,你听说过吧?”
  三郎点头。
  苏雪中道:  “因为他顶着‘侠盗’的名头,关键是本事通天。有很多人冒他之名行事,和咱现在的情形一样,是好事也是坏事!”
  三郎立即知道苏雪中的言下之意,试探着问一句:  “大师兄,会是什么人?”
  苏雪中脸色更凝重了:  “杀人的手法是割喉,还干净利落一口气割了三个,这个功夫除非是真一和真二叔叔,现在宜兴地面上找不到第三人。”
  苏雪中的意思很明白,暗中已经有江湖高人在和咱黑旗军在比高低,谁压谁一头,不重要,比的不是胜负,是谁更英雄!
  更英雄了又怎么样?
  三郎回到茶馆,立刻就问了真一这个问题。
  真一说道:  “这是江湖道,强者为大,有人想杀鬼子,又怕被鬼子咬住,所以就庇荫在咱黑旗军名下。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这是个投名状,等合适的时候和咱们挑明,显得他不是巴结咱们,自抬身价。”
  “会不会是特务想混进咱队伍,使的苦肉计?”
  三郎突然冒出这一句,是反思维。
  真一道:  “也许吧,但可能性不大。再结合幽灵枪的诡异,我总觉得咱们被神秘人或者神秘组织盯上了,这是肯定的,恶意善意另说。”
  三郎只能把人撒出去,悄悄寻找扎眼的江湖人物。
  龟田宪造被杀后又一任小队长被杀,鬼子肯定要破案,三郎的通行证迟迟办不到,只能抓耳挠腮的骂娘。
  周雅芳鄙夷的问一句:  “你的宫野哥哥最近没来关心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宫野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啊!周不二见三郎喜得想谢周雅芳,又怵她的样子,不禁莞尔,不动声色的为他找个台阶下:  “这就是当局者迷,聪明人都是鸡毛蒜皮的简单事情上犯迷糊。”
  三郎只能心里赞一声老狐狸人精,能把糗事说得如此光彩提气的,这世上也没其他人了,好口才。
  三郎道:  “也是,有志不在年高,糗事不误聪明。”
  脸皮够厚的,三郎接着又说:  “周伯伯,我走之后,李树林家的钱,还是早点拿来吧,晚上睡觉老是不踏实。”

  脸皮更厚,人家的钱咋就碍着你睡觉了?。
  ……  ……
  鬼子去年十一月底侵占宜兴后,陆路交通首先瘫痪停运。到今年四月份,水上航运连不定期的航船也全停了。
  只剩下民间“快船”这种交通工具,快船,是苏南水乡特有的客货二用航船,大小不等。
  这种船,尾部一支大橹,后梢左侧一支小橹,船首左右二侧各一支小橹,众人合力齐心划水。
  船工多为青壮大汉,相互配合发力,船速堪比鬼子的巡逻艇。
  三郎叫好一艘这样的快船,船资三十块钱,过关卡,过夜,吃饭等等费用另算,综合算下来一百块钱挡不住。
  现在的水陆交通鬼子汉奸查得紧,十里三卡是常事,土匪,湖匪,地方霸头,也设卡设伏乘机敲诈勒索。
  三郎能叫上这样一条快船,是撞了大运,因为船户胆子大,还急等钱用。但最主要的还是三郎面子大,这大胆船户看中的是三郎的“汉奸”面子,或许可保一路无虞。
  三郎要是知道这个因由,不气得眼歪嘴斜吐血才怪。
  好在一路上除了鬼子的检问卡,没有碰上土匪湖匪和地方霸头的埋伏,居然顺利得邪乎。
  那船户看向三郎和真一的眼神,也邪乎了。三郎可不知道人家在腹诽自己这个汉奸果然神通,还以为他们是在佩服自己呢。人至贱则无敌,如此良好自我感觉的修炼,是三郎的独门功夫。
  船到常州,西边的落日还有一扁担高,三郎安排好船户,即带着真一往火车站而去,在关河南岸的惠新旅馆住下,说道:  “真一叔,咱们抓紧宪兵司令部去,我那东洋拜兄,还等着我这汉奸去混吃混喝呢。”
  真一提醒道:  “少爷,鬼子刚吃了败仗,恐怕没好心情,宫野不是什么好鸟,咱俩还是小心点好。”
  三郎道:  “小心什么?本少爷早就是玩鹰的主了,专玩不好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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