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卸甲归田
万家养孩子的规矩，女儿满十五岁就要送回老家的万老妇人膝下养着。这次被送回家的，是万十二娘，万芃芃。
万芃芃自小跟着双亲，在军中长大，也习惯了做男儿装扮，这次回家，她带了许多的种子和树苗，现下世道乱，车队的种子又可以做粮食吃，怕被惦记，便让自家老爹配了五十人的队伍护送。
一行人装备精良，一路上也遭遇了好几次伏击，眼看着就到了都城，却又遇上了贼寇作乱。
“真是奇了，都城外都敢有人作乱。”万芃芃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林兄，带着一班二班在这儿看着东西，老程，老牛，老李，带上兄弟们，我们去会他们一会！”
“是！”这次万将军给自己女儿的护卫，都是颇有些年纪的老杀才了，这次下来就是存了让他们解甲归田的意思，他们自己心里也有数，因此在这儿见着有架打，半点不怕死，一个个都嗷嗷地叫。
贼寇在正规军面前不堪一击。
万芃芃这些年也是上过战场的，动起手来也是毫不留情，一杆枪使得出神入化。
对面的贼寇不过十三四人，水平参差不齐的，三十人的骑兵只是跑马都能踩死他们。
贼寇被围了，连被抢劫的车队也被围了。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兄弟，这钱财咱们平分！”对面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汉子开口谈判，现下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贼匪才不会拿人命做底牌，财帛粮食才是正理。
时下世道乱，逃兵落草为寇的也不在少数，对面的人大概率是把万家这些人当同类了。
听得这话，万家这边的人都笑了。万芃芃起了恶趣味，“你看看你们，再看看我们，只给一半？合适吗？”
万家这边的护卫都知道自己头儿的性子，配合着哄笑。
“兄弟，看你们也不缺这点儿吃的，财帛都归你们，人归我们，这样如何？”那人又开口。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世道乱，财帛金银不如粮食，没有粮食的时候，人也是比财帛强上许多。
万芃芃看着被捆起来的那五个活人，其中一个看着还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
“老程，一会儿我下马去救下那五个人，你跟老牛冲杀这些贼寇，一个不留，老李掠阵。”万芃芃将手中的枪插在地上，拔出了挂在鞍子上的大刀。
“在下白鹿书院的皇甫仪，多谢小将军救命之恩。”中年文士虽然形容狼狈了些，却比脸上带血，发丝凌乱的万芃芃好上许多。
“在下是万松柏将军麾下万芃芃，先生客气了。”万芃芃抱拳行礼，在皇甫仪看来是有些粗鲁了，皇甫仪点头。
“胶东袁氏袁慎，多谢万小将军相救。”那看着十一二岁的少年跟皇甫仪如出一辙的行礼姿态，看着很是清贵儒雅。
万芃芃回了个军礼，“眼下贼匪都已剿灭，我家的护卫就在周围，二位就先好生修整一番吧，若是不介意我们厮杀汉粗鲁莽撞，剩下的路途也可与我们一道走。”
“十二娘，标下都看过了，没活口了。”林进宝见战事平息，便带着留守的人跟上前来，自觉地安排人打扫战场。“一共十四个贼人，都死透了。”
“捡柴来，放把火烧了吧。”万芃芃语气平静。
“是。”林进宝得了令，带人干活去了。
皇甫仪不认同万芃芃放火烧尸的做法，“烧尸是否有所不妥？”
万芃芃坐在一块石头上，正浸湿帕子打算擦脸。“他们都打算吃了你们了，先生还替他们说话？”
皇甫仪沉默了。
“此举却非君子所为。”袁慎少年开口替自己师父说话。
万芃芃又笑了，低头去洗干净沾了血的帕子。
不远处正在河边洗脸的老牛道：“我说那，那个姓袁的小公子，等你有了从贼寇手里救下人命的本事，再来跟我们讲君子所为所不为吧~”
袁慎红了脸，倒不止是老程那番话的缘故，而是他看见了那万家的小将军散了头发，在河边梳洗头发，那万小将洗干净脸后，竟也是面容姣好的美娇娘，“你，你们~”话都说不利索，拱手行礼后扭头便走。
马车已经被贼寇损坏，好在万芃芃一行五十多人，虽然没有像在战场上一样一人配了两三匹马，可五十人的队伍，除去拉车的五匹马，还有多的五匹马，便借给了皇甫仪一行人，跟着万家人进城。
“皇甫先生，袁公子，咱们这就别过了。”进城后，万芃芃连马都没下，“二位归家后，记得将派人将我家军马送到万府来。”
“走，我们回家！”万芃芃甩了个鞭花，这些杀才们个个儿激动的嗷嗷叫，跟在万芃芃身后纷纷向万府去。
“先生，这女娘简直粗鲁吝啬之极，咱们还能昧了她的马匹不成！”袁慎气呼呼地道。
“良马难得，受过训练的军马更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万女公子这般嘱咐也是应该。”皇甫仪看着气呼呼的自家学生，笑着道：“善见，你何时如此易怒了？”
“芃芃，快给大母看看，一路上可还顺利？”万老夫人看着自己孙女，虽在外跟着行军，肤色却依旧白皙，头发像小子一样束着，还穿着铁甲，但还是个漂亮的女娘，“回来就好。”
“老夫人，您瞧我们这阵仗，哪个不长眼敢触咱家的霉头，敢来，灰都给他扬咯！”老程憨憨笑道。
万老妇人嫌弃地点点自家女孙的鼻子，“大家伙儿一路都辛苦了，热水热饭都给大家备下了，快些去洗洗，吃饭。”
“谢谢老夫人体恤！”万芃芃带头跪下行军礼，大家一起跟着给万老夫人行礼。
万芃芃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出来，换上女娘的衣服，由着侍女阿果给自己梳头装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果然还是在家舒服啊。”
“女公子，程二牛他们都在外面候着。”阿果说道。
“你帮我带话给他们，让他们先回家安置，三日后再来府里。”万芃芃按住了要给自己脸上扑粉的阿果。
“芃芃给大母请安。”万芃芃按着刚刚傅母教的礼仪行礼，虽然有些僵硬，但大体上能看。
万老夫人点点头，她没有见过万芃芃的生母，可只看万芃芃便知道她娘绝对是个美貌的。“好，好，好。”
“大母，我带回来了三车良种，那可要收好了，开春可是要用的。”万芃芃起笑身笑嘻嘻的蹭到万老夫人身边，“还有那些树苗，也能派上用场。”
万老夫人无奈点头，“你要的擅农事的人也都给你安排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些什么来。”
按着以往的经验，万家的女娘回来不久，万老夫人就会安排宴会，给自家女孙相看婿郎了，可今年的十二娘回来，却是久久不见动静。
万家十二娘回到都城后，不曾跟着万老夫人参加宴席，也不曾跟举办宴席，听说是在她家庄子上，整日里跟一群种田汉混在一起。
直到万家十三娘万萋萋回到都城，举办宴席时，众人才见到这位二十一岁高龄的万十二娘。
彼时十八岁的袁慎一朝闻名天下，正是各大贵族世家属意的婿郎人选，袁家便也收到了请帖之列。
万萋萋毫无形象的躺在演武场的地上，“阿姊，你赢了。”
万芃芃一身短打装扮，故作高深擦着枪头，“你这段日子没有好好练功。”
万萋萋缓了会儿才坐起来，看着自家姐姐那瘦瘦弱弱的身板儿，实在是不明白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我就是好好练功也打不赢阿姊你啊。”
万芃芃伸手拉了万萋萋起来，“好了，去洗洗，我们该去吃饭了。”
“萋萋，此次宴席，你多看看你阿姊是如何安排的，”万老夫人想到这件事见到万芃芃认同的点头，又接着道，“虽然你阿姊在选婿郎这件事上眼光不太行，可在办宴席上却是可以的。”
万萋萋大喇喇地笑，“知道了，大母。”
万萋萋看着自家阿姊喝千里醉像饮水一般，伸着小手想去偷喝，被万芃芃拍开了手。
“阿姊，大母都开始给我相看婿郎了，你真的不急啊？你还真寻个种田汉做婿郎不成？”万萋萋摸摸自己的手，委屈巴巴地问。
“那有什么不行的？咱们庄子上的种田汉都识文断字，人也仗义，不比那些公子们强？”万芃芃喝的有些飘飘然，对着万萋萋挑了挑眉头，“而且，你阿姊不日就要有爵位了，日后有了孩儿是要继承爵位的，那孩儿的阿父不得仔细挑选？”
万萋萋知道自家阿姊整日里待在庄子，非必要不回城，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为此大母都与她置了许多次气了。
在万家宴会前夕，一道圣旨下来了，封万芃芃为永丰侯，是个千户侯。圣旨一出，众人突然明白了自家今年得的圣上赐下的麦种和祭天时那硕大的猪头从何而来。与圣旨同出的，还有永丰侯万芃芃所著的《农书》一书，分种植，养殖两大部分。
一门双侯，万老夫人再是稳重，此刻也免不了一声惊呼，转头去看自家一脸淡定的女孙，“芃芃？”
“大母，先谢恩接旨才是。”万芃芃抬手，“臣谢圣上天恩。”
万老夫人也跟着拜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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