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x市，青禾酒店。

        带着黑色耳麦的特警一手举着枪，一手扶着耳麦连通指挥部。

        “一楼大厅控制，无异常状况。”

        抬眼打量四周，陆渝向后做出两个手势：“一小队留在大厅，二小队地下室，三小队跟我上楼。”

        训练有素的刑警各自执行任务，一队人跟在陆渝身后上楼。

        这里是x市的一个商务酒店，实际上是一个地下赌场，在多次协商下，当地警方和相关单位共同策划了这次代号为“九耳猫”的抓捕行动。

        陆渝是警方的代表，也是行动的主要执行人。

        二楼房间多但没什么人，特警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过去，依然没有发现。陆渝把视线转向二楼走廊深处唯一一间上了锁的房间。

        她举着枪小心翼翼的靠近，一脚踹开门，然后只看了一眼就愣在原地。

        房间的陈设很奇怪，床很大，摆在正中央。

        床上绑着一个少年。衣衫褴褛，皮肤白皙，伤痕累累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几分俊丽，白皙的皮肤上的伤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淤青紫红，惨不忍睹。不用细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身后特警靠近的脚步声，陆渝飞快上前扯过床上的薄毯盖在眼神一片空洞的少年身上，然后抽出匕首，割断绑着他的绳子。全程一直低垂着头，不去看床上的人。

        “柜子后面……有暗室，里面还有……十几个人。”

        沙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陆渝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看向床上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头招呼外面的人：“小武！带人进来把柜子搬开，后面还有人！”

        武岩带人进来搬开柜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脚向床边走来。

        “渝姐，我抱他下去吧。”他一边说，一边对着床上的人伸出手。

        少年瞳孔骤缩，开始惊恐地往后退，从床上摔倒床下，动作过大扯到伤口也没停下，由着血珠往外冒，一直缩到墙角才退无可退地停下，神色惶惑。

        陆渝见状拦住武岩摇摇头，隔着床把毯子扔过去，然后说：“别碰他，下楼去带医生上来，让他拿上麻醉药和镇静剂。”

        墙角的少年颤抖着，惊惶不定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高兴，除了恐惧，只有防备，像一只远离族群失去庇佑，又无法自保的幼兽。

        赌场里多的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就算是这个囚笼一般的地方也是装潢富丽，金碧辉煌。然而，此刻，陆渝看着他，全身慢慢浮上一股无力感。

        她是警察，是代表正义，帮扶弱小，根除奸恶，被人相信、依赖的存在。

        可有时候，比如现在，她也想找个人问问到底要多少人、多少时间，才能彻底洗干净这些阴暗和罪恶，才能救救这些原本该鲜衣怒马的少年，让他们不对人性失望，不对世界失望？

        陆渝回来以后眉就一直皱着，脱下防弹衣的女孩格外清秀，马尾高高束起，飒爽干练。

        她盯着监控，握着对讲机的指节咔咔作响。

        “侦查科那边怎么说，人找到了吗？”

        武岩对着她摇摇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想到暗室里救下的十几个孩子，饶是平时脾气再好的人心里也涌上杀人的冲动。

        都他妈是畜生。

        陆渝把对讲机摔出去，视线回到屏幕中央。监控里的少年即使打了镇静剂，也依然在医生靠近时下意识闪避求饶，躲在床脚颤抖着不肯出来上药。

        陆渝看着他，烦躁地按了按眉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吃饭了没有？”

        武岩蹲在地上收拾残局，闻言一脸懵地抬头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

        陆渝：……

        算了，警队里都是帮糙汉，平时忙起来自己能记得吃就不错了。这么想着，她起身拎起外套往门口走：“我去食堂，有事打电话。”

        在食堂打了一份白粥上楼，她端着饭盒轻轻推开休息室的门。床上躺着的人听到响动，上一秒还闭着的眼睛迅速睁开，戒备地望向门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和警戒。

        陆渝看他这样，心脏像被小兽的爪子挠了一下一样，微微泛着酸疼。她扯扯嘴角摆出笑，走过去，走到离床半米远的位置停下：“你要吃点东西吗？白粥，很清淡的。”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接过饭盒，又飞快地往里缩了缩。他记得她的，虽然那天带着头盔和面罩，可他记得眼睛和声音。他小心翼翼地看陆渝一眼，捧着粥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看都没看放在旁边的勺子。

        估计是真饿了。陆渝没拦，从一旁拉过凳子坐下，安静地打量他。

        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昨天事态匆忙没看清，现在仔细一看，确实长得好看。半长的刘海柔顺地垂下，遮住大半个额头，皮肤白皙，和脸上的伤形成鲜明的对比。睫毛长长的，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颜色偏淡。就是太瘦了。

        不知道……那样多久了。

        陆渝轻声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住，怔怔地盯着粥发起了呆。陆渝反应过来，简直想反手给自己一巴掌，她不知所措地补救：“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一定要回答的，我，不是，你……”

        “时木。”

        沙哑的声音响起，陆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啊……好的，时木，你的名字真好听。”

        没有得到回应。

        一碗粥很快见底，陆渝打开房里的电视调大音量，清冷的房间里这才有了些许生气。她拿起饭盒对着时木晃晃：“我把碗送回去，你……看会儿电视？我明天来看你。”她走到门口时突然退回来，伸手指指外面：

        “外面有人保护你的，不要害怕，睡个好觉。”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陆渝也不在意，叹了口气轻轻关上门。门口的护工跟她打招呼：“陆警官好。”她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里面那个，麻烦您多上点心，有事让人来通知我一声，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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