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欺负
狼多肉少, 别说十个了, 给一百个名额都嫌少。仙盏居外猛烈的日光下, 几百号人不顾形象地扭打成几团,众人撩袖龇牙,争抢得不亦乐乎,池炀也看得十分愉快。
“看那个人!衣服被撕烂了!”
“那个那个,哇,胡子都被揪下来了。”
“屁股!你看到没,那里一个白花花的屁股!”
“……”
在众人为了仅剩的几个名额争抢得头破血流的时候, 池炀捏着玉佩稳稳当当地被男人抱在怀里, 占据有利地形暗搓搓地观望众人抢夺的壮观场景, 那是被抱得相当的惬意。
一直在观察的竺风却是微微皱眉, 怎么看似只有四处在抢夺, 明明发了五枚啊。
只剩这最后五个名额, 大家都是蜂拥而上抢个痛快, 但竺风原本来有把握能将东西给到想要给的人手中,不管人们怎么抢, 人还是会是那些人, 那些信物都是使了点小手段在上面的, 普通人想要抢走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
伸着秀颈,竺风有些焦虑地环视四周,不对劲,真的只见到四枚信物正在被抢夺,剩下的那枚呢?
眼见已经有四人携带玉佩突出重围冲上仙盏居的门前,竺风见过四人略松一口气,没错,是这四个人,但是,眉头又紧紧蹙起,还有一个人呢?
“请最后一名有缘人上前来。”竺风稳了稳心绪,手捏着纱袖,勉力镇静道。
应该还有一位四海商会的分区管事,身形壮硕,脸圆眼小,两颊至下巴黑须繁密,年约四十……
竺风眼角瞥见有一个小孩儿朝她走来,不很在意,仍暗暗探头看向人群,怎么不见那管事呢?
池炀默默站到四人的队列当中。
等了一会儿,眼见那黄衫女子依旧在探头探脑,底下人也还在你看我我看你的寻找那神秘的最后一位有缘人,池炀终于忍不住出声:“走啊!”
竺风听到声音愣了一下,回头便见到一个身量极矮的小孩儿站在门槛边,脱口道:“你……”
池炀眨眨眼睛,将手中的玉佩大喇喇的亮了出来,“走,带我见姑娘去!”
竺风:“……”
竺风面上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看见那玉佩在小孩儿手中更是眼皮连跳。这……说好的身材壮硕、胡须繁密的管事大人呢?竺风看了一眼池炀,感觉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
这小娃娃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怎么玉佩会跑到他手中!
“什么?被一个小孩儿拿到了?”
“不是吧,开玩笑呢吧……”
“这……”
仙盏居外的几百号人当即被池炀这一出给闹腾得炸了锅,底下人是互相表达着难以置信和万分滑稽,他们这一个个大壮汉都抢得衣衫不整的,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个小孩儿拿走了名额?!
竺风亦是头疼不已,她完全想不到是哪个地方出现了纰漏。天赋有限,竺风并未能看见池炀空中截胡的场景,只觉得事态不自觉中便脱离了控制。
她竟然失手了?眼下这众目睽睽的该如何收场?不,得想法子将玉佩拿回。
竺风心思转瞬便已百转千回。
“小娃娃。”压下惴惴然的心,竺风弯下腰尽量显得友善的柔声冲池炀道:“你如此小,见环玥姑娘的机会还多得是,此次便将这机会让给底下诸位可好?”嘴上说着柔软的话,手心却已是强势地摊开,想要池炀将玉佩归还。
“就是!一个屁大点的小娃见什么环玥姑娘啊!”
“是极是极,不可笑么!”
“没错,这最后的名额还请姑娘重新斟酌啊!”
竺风见其他人顺着她的话,心下稳了三分,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信物拿回来。
独自站在仙盏居门外一角的男人听着众人的话,眼皮微抬,眸光转冷。
池炀看了一眼强笑的竺风,又看了看底下那群不服气的人。
嘲讽的笑意漫上薄唇,池炀却是出乎意料的爽快答道:“好。”说罢便干脆的将玉佩放在竺风掌中,转身便走了。
竺风捕捉到了那一抹稍纵即逝的讽笑,心头骤跳,转念又觉得或是错觉。一个小孩子哪能有那样诡魅不详的笑容?
眼下玉佩已拿回,竺风挥开心中的怪异感,见小孩儿走到角落一个被逆光隐没身形的男人身边,当下也顾不上太多,握紧手中的玉佩,在茫茫人群中目光寻找着那名管事的身影。
池炀走到角落,便见男人神色冰冷,有些不悦。虽然只是极度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池炀就是能瞧得出来,男人有那么一点不高兴了。
“为何归还。”语调依然冷淡。
池炀看着男人不高兴的样子却有些高兴,被人搞坏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扬起头,池炀眼神清亮,轻声问道:“你是觉得我被人欺负了所以不开心吗?”
眸光微顿。
池炀侧过头,目光落向仙盏居外的人,又看了一眼竺风,瞳孔逐渐弥漫上黑色,铺缀其中的几点金芒在日光下璀璨,殷红的唇瓣斜斜挑起,苍白的精致面容上顿时邪气森然。
“不急,你且看着吧。”
竺风好容易才从混乱的人群中找准目标,心下稍定,看着众人翘首以盼的模样,提高声音道:“方才的小童已将玉佩归还,现下我便将这最后一枚玉佩重新抛出,大家可准备好了?”
这可是最后一个名额了,底下众人目露狂热,个个摩拳擦掌,连声应是。
这次万不可再失手了。
竺风面色不改,袖中之手却已是暗暗在玉佩上重新施法。那十个人是早已圈定的,一枚玉佩上都会留有一个人的气息,略加以施法,待玉佩掷出便会自动朝那附上气息之人飞去,化作流光飞速而去,寻常人休想触碰到一丝一毫,而一旦被那人拿到手,便是谁也夺不走的。
只要不出意外,一定能拿到手。
竺风神色严肃,看准了那管事的位置,又再三算好距离,缓缓举起手臂。
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其掌中玉佩。
玉佩化作一道黄色流光,在众人昂起头颅的上空急速往后飞去,众人瞪大了眼睛,纷纷伸手探抓,场面又陷入了混乱。
脸圆眼小的商会管事抬头便见那枚玉佩直冲他的方向飞来,心下大喜,拨开前面两人,伸手便要抓到之际,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一道黑影在他眼前闪过。
管事瞪大了眼睛,再回过神时,手中已然抓了个空。
池炀落地,左手捏起掌中的玉佩,斜瞥一眼,嗤了一声。
竺风睁大了眼睛。
池炀抬起手臂,单指勾着吊绳,玉佩晃荡着在半空中与烈日辉映。
吊绳晃动,池炀嘴唇斜挑,看着竺风,一字一顿地开口道:“请问,我能上楼了吗?”
“你……”
竺风难以置信,震惊的脚步往后挪动。施了法的玉佩竟然又一次被这小孩儿拿走了?!她又失手了吗?不、不对,就算之前是一时失手,小孩儿拿到玉佩只是巧合,但这巧合怎么可能再次发生?!
这小孩儿究竟是什么人?!
池炀扯着嘴角慢慢走近一步。
两片唇瓣染了血似的殷红,惨白的面容陪衬着极为幽黑森然的瞳孔、向上吊起的发黑眼角,如鬼似魅,诡异又危险。
竺风失措地又后退了一步。
“用不用再还你一次?”池炀嘴角爬着森冷的笑,看着竺风,步步逼近:“一次不够,十次,百次?!”
竺风已是慌张失措地退到了墙壁边缘,失声叫道:“你别过来!”慌乱地看着底下的人群,咽了咽口水,颤着声线道:“上,你上去,先待、待我去禀告过环玥姑娘……”
池炀停下脚步,冷哼了一声。
竺风逃似的快步上楼。
怎么这般久?
仙盏居顶楼,轻纱遮面的绝色女子艳红纱摆逶迤着地面,独坐在琉璃铜镀桌边,颇有些不解。
“姑娘!姑娘!”
竺风连声失措地喊叫,把藏于暖红纱帐中的丁沁沁都给喊了出来。
金玲脆响,丁沁沁从阁内走出,蹙眉看着气喘吁吁的竺风,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红裙女子亦是揭下面纱,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两位姑娘,我按照往次的施法将信物投掷给指定的人,未曾想竟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娃娃劫走了其中一枚信物!那小童着实诡异非常,现下他就要上来,这,这可如何是好?”竺风急得快哭。
“你且莫慌。”丁沁沁沉吟道,“你是说,一个小娃娃?”
“是的!就是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小娃娃!好生古怪,我不知他如何作为,但我两次投掷的玉佩皆被其拿下,这、这简直匪夷所思!若是寻常,我万万不可能连着失手两回啊。”
“……被五六岁大的小孩子劫走?哪来的小儿如此厉害?”红裙女子亦是觉得甚是奇异。
丁沁沁脚步一顿,却是想起了一件事。
“妹妹,你可还记得我前些日子在埠县追查骨族人的动向?”
“自然是记得的。当时骨族人突然内部有了大动作,你觉得有异便去追查。”
丁沁沁点头,紫纱摇曳地面,缓缓走动:“我到埠县已晚,只撞见骨族那白渝忻及其率下弟子被人袭击,全军覆没,尽皆重伤。”
女子瞪大了眼睛,“竟有此事?”
“白渝忻说是被妖物袭击。”丁沁沁眯了眯眼,红唇轻启:“我活了这么久,还未曾在这片大陆上见过哪种妖物如此厉害,能一连重伤几十名骨族弟子包括队长还能全身而退。”
“姐姐你的意思是?”
“妹妹有所不知,埠县的骨族弟子所伤皆古怪非常,寒冰入骨,血凝成霜,这种脉象我从未见过。”
寒冰入骨、血凝成霜……
这种脉象不是只有在八百年前那场轰动全大陆,惨烈至极的骨殷之战才出现过吗?!从十二囚莲山逃出的那寥寥数人体内筋脉皆如寒冰覆盖,血液霜凝,肝脏尽冰,除却骨族那一人吃下凝魂果后大难不死,其余数人皆是几日之后便相继死去,且尸体冷硬如坚石,百年未曾腐烂。
红裙女子手指微颤,捏着的手帕都紧紧皱起,脸色白如纸张:“姐姐你是说……你是说……鬼仙三骨?!”
“很有可能!” 丁沁沁亦是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转过身: “除了他,这大陆之上又有谁有这等天赋?”看向红裙女子的美眸中荡漾着殷切的期盼:“先前我不确定所以不敢妄言,但据这些天骨族人如此大张旗鼓的寻人迹象表明,那人很有可能便是那鬼仙三骨!骨族人不是在找什么妖物而是在找他!”
丁沁沁定了定心绪,继续说道:“这些天鬼仙三骨突然在华堰县失踪了,他的身旁便带着一名五六岁大的小童。那小童在华堰县报名参赛雄斗大会,场场大获全胜,武力高强非凡人所为,乃至被称之为仙童转世,可后却跟鬼仙三骨齐齐失踪了。”顿了顿,道:“妹妹,试想世间可有如此巧合,在短短的这些天,大陆之上会出现两个如此怪异的小孩儿?!”
红裙女子腾地站立起身,圆凳被突然的动作弄翻倒地,滚动出一段距离。
颤抖着声线,唇缓缓阖动:“竺风。”红裙女子已是激动得浑身颤栗,“那小孩儿身边可还有一男子?!”
竺风被如此激动的红裙女子吓到了,何曾见过自家主子如此失态的模样?
“似、似乎,有的,我见角落站着一名男子,但逆光位我并没看清长相。”
水眸泱泱,眼里似有泪珠将要滑落,红裙女子纤手颤抖着一指:“快!快把人带上来!”
“可、可是要把五人一起带上?”
“不,只把那小孩儿身旁的男人带上楼来!快!快去!”
“……是!”竺风匆匆下楼。
鬼仙三骨长久隐世,世人皆以为其身死,而此番八百年,毫无征兆的突然出岛,必事出有因。
丁沁沁攥紧了手,汗湿掌心。
只有他,只有他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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