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阿尔加莉亚和克劳迪娅的出现,  充分的向墨昀展示了这世间法师的物种多样性。之前在法师学院里的时候,  她还以为法师都是那么……

        古板？冷淡？骄傲？

        总觉得一个个毕业之后,  都完全放飞了天性似得。

        只是听见墨昀这样的说法，斯塔比尼斯摇了摇头。

        他也显得很是迷茫道：“克劳迪娅……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

        克劳迪娅·雅顿。

        在当年的法师学院里，是出了名的冷艳高傲,  乃是一朵艳名远播的高岭之花。

        几年不见……怎么突然风格就变化这么大！？

        提起这个问题，领主亨利也只能苦笑。

        克劳迪娅刚刚抵达这座城镇的时候,  性格神色还很是高傲。说她冷若冰霜，艳若桃李,  不是开玩笑的。

        但后来得知家族切断了她经济来源的消息后，她大发雷霆,  怒不可遏的骑马疾驰出镇，发泄怒气。回来的时候，就变了这么一副模样。

        在领主看来，她大约是怒极攻心，于是放纵叛逆到底,  才会转变的这么彻底。

        这个理由让斯塔比尼斯还是有所迟疑，显然并不能完全说服他。可是当年他与作为校园风云人物的克劳迪娅并不熟悉,  因此也无法断言她的本性。

        出了安辰边境告急求援这档子事后，墨昀感觉斯塔比尼斯和路德维希恐怕都想去找阿尔瓦。她并不是很想参合进去，但是她不可能让斯塔比尼斯一个人过去。

        在领主府邸暂时落下脚后，一行人便自行分散出门，购买各自所需的物品。

        爱丽丝和桑斯去佣兵聚集的地方交接任务，顺便收集情报补充武器干粮和药物去了。

        查尔斯在家乡的时候,  父母都不支持他练习绘画，于是一出门，他就拿着这些年自己存下来的零花钱去了画材店。

        路德维希带着贝萝拉前去购买铠甲和武器，还在女性服装店里为少女添置新衣。

        为了防止亡灵骑士引发平民恐慌，领主特地派了自己的得力老管家跟在他们的身边，顺带帮忙付账。

        斯塔比尼斯去了这边境处的马市，作为一个拥有着骑士之心的法师，他完全不管自己现在就已经让人认不出是个法师，更别提如果他还骑上马了。

        最终留在领主府里的，就只剩下墨昀和布雷狄。

        一个人闲着无事，而布雷狄的身上笼罩着很多的谜团，墨昀决定去找他谈谈。

        这个亡灵法师突兀的出现，一开口就是惊人之语，后来在城门处又显得实力深不可测，墨昀实在感觉非常好奇。

        而且他说贝萝拉的天赋难得，执意留下教导，说不定以后还要一起相处好些日子，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墨昀都觉得还是尽可能的多了解一些比较好。

        她找到布雷狄的时候，亡灵法师正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默然的整理着自己的施法材料和道具。

        与法师的施法道具一般都是法杖不同，亡灵法师的施法道具多种多样——蜡烛，镜子，玻璃杯，匕首……

        还有那些材料——牙齿，头发，鲜血，草药，羽毛……

        墨昀甚至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头骨。

        ……不像动物的。

        而往常一直环绕在他身边的黑雾不见了踪影，但墨昀发现布雷狄碎发遮掩下的耳朵上，带着一颗黑色的耳钉。

        里面似乎有黑雾在慢慢涌动，可能是零的休息之所。

        “什么事？”见墨昀的目光频频注视那个头骨，布雷狄丝毫没有避讳和收起来的意思，他轻哼了一声，对于她在意的表现显得有些不悦。

        ……在这种方面，与其说他性格古怪孤僻，倒不如说是有些敏感。

        墨昀试图和他好好相处，然而一时半会桃乐丝的面容却还是很难自如的露出微笑。她只能僵着脸扯了扯嘴角，客气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墨昀的视线在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上一一略过，然后用轻松的语气问道：“你好像认识阿尔加莉亚？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布雷狄嗤笑了一声。他垂下眼眸，对待客人极其冷淡，专注的将自己手上的一截断发仔细梳理整齐，然后系上白色的亚麻布带，整理完毕，放到了一旁。

        一般人受到这样的冷遇，大约就能感觉得到他那完全没有沟通意愿的想法，而直接离开了。

        但墨昀却并不怎么介意。

        他的不友好和冷漠完全在墨昀的意料之中。因为他就是那种和“好说话”“友善”“和气”“温柔”这类品质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若是很好说话的立马就告诉了她来龙去脉，她反而会觉得他是不是吃错了东西。

        因为没有任何期待，所以被这样对待，墨昀也并没有落差。

        她继续问道：“那魅魔是什么东西？”

        但布雷狄觉得自己暗示送客的意愿都如此明显了，她还赖着不走，实在烦人。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的亡灵法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没好气的反问道：“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给无知小女孩讲睡前故事的人？”

        十四岁外表的魔法师顿时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墨昀的灵魂十分成熟，因此经常会把自己当做斯塔比尼斯和布雷狄的同龄人，然而她却也无法否认自己如今的外表格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萝莉。

        她顿时也有些不悦道：“这么刻薄，你是斯内普么？”

        布雷狄愣了一下，抬起了头来，“斯内普是谁？”

        墨昀没想到他居然会对这个感兴趣，她有点想以牙还牙的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过这样的话，谈话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她只好撇了撇嘴，解释道：“是个很刻薄，很毒舌的男人。因为头发油腻性格不讨喜还穿着黑袍子，特别偏心，惹人讨厌，出身贫穷，性格古怪孤僻，被人叫做头发油腻的大蝙蝠。”

        这话让布雷狄立刻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也很清楚自己并不讨人喜欢，不过被人说和这样的人相像，谁也不会感到开心的。

        但墨昀下一句话却是：“虽然是这样，不过他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

        布雷狄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问道：“有多了不起？”

        他开口询问，就算打开了话匣子，总算走出了交流的第一步。于是墨昀便认真回忆了一下那个故事，斟酌着概括道：“斯内普的母亲是一位亡灵法师。但他的父亲却是一个普通人。因为爱情，他的母亲隐瞒了亡灵法师的身份，嫁给了他的父亲，可惜后来她的身份暴露，他的父亲憎恶他母亲亡灵法师的身份，开始酗酒，对他的母亲动辄拳打脚踢……因为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斯内普非常孤僻。他发现自己拥有和母亲一样的天赋，明白了自己是个异类，可是身边却没有同伴，因此时常感到非常孤独。”

        这样的身世和心情，令布雷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手中不禁放下了原本准备重新整理的材料。

        见他投入了心神，墨昀继续说道：“这时，他遇见了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女人。那个女孩子像是一道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发现那个女孩子跟他一样，拥有着不同于普通人的天赋。但是女孩出身很好，她的父母恩爱，对她也十分疼爱，跟只能穿不合身的旧衣服，显得十分邋遢的他完全不一样。可是女孩心地善良，并不介意，与他成为了好朋友。”

        听到这里，布雷狄皱起了眉头，显然觉得这又成了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而且墨昀提到了身份差距，他便立刻将女孩理解为了法师。

        只有法师，才会在发现了天赋后，得到家人的支持和热捧。如果是亡灵法师的话……只能像那个叫做斯内普的男孩一样，被人厌弃。

        墨昀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继续道：“后来他们一起求学，遇见了四个法师，那四个法师瞧不起斯内普，斯内普也很讨厌他们。他们彼此敌视，互相视为死敌。斯内普被狠狠地羞辱过，沉迷于危险而强大的黑魔法中，女孩一直在那四个法师面前维护他，并努力劝说他不要触碰那些危险的东西，可是斯内普并没有听从她的话。他们最终决裂了。”

        布雷狄原以为这是个说亡灵法师的一生挚爱之类的故事，结果突然听见最像是故事女主角的存在居然和主人公决裂了。

        他扬了扬眉头，却哪里知道，斯内普可不是故事的主角。

        而在根据这个世界的情况作出了一定的改编后，墨昀总算尽量简短的说完了这位人称黑色蝙蝠的法师那幼年灰暗孤僻冷漠，少年苦涩误入歧途，青年醒悟痛失所爱，中年痛悔度日的苦逼人生。

        明面上对长得和自己死敌一样的孩子肆意喷洒毒液，背地里又为了他身上那一半所爱之人的血液，处处保护，作为双面间谍，竭力周折，死亡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那双和挚爱之人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

        何等苦逼！苦逼！苦逼！

        然而听完之后，布雷狄沉默了半晌，问的第一个问题却是：“……这是哪里的故事？我去过很多地方，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个问题墨昀没办法解释。不过，她却能把这个当做自己反击的机会，于是少女扬了扬眉毛道：“因为这只是无知小女孩的睡前故事而已。”

        布雷狄：“……”

        他不爽的“啧”了一声，然后大约是出于等价交换的意思，终于回答了墨昀一开始的问题。“阿尔加莉亚……我跟她是几年前认识的。她在她的故乡非常出名，是个放荡的女人。”

        放荡？

        这个形容让墨昀有些意外。

        “她本身还没有结婚，却有很多情人，因此让她的父亲非常恼火。但她是个法师，就算是她的父亲也管不了她。”

        “那阵子有一位亡灵法师被抓住绞死在了她的家族领地上，作为法师，亡灵法师的遗物被交给了她处理。她妄动了一张绘着陌生法阵的图纸，召唤出了魅魔。”

        “跟恶魔有关的法术，对于法师来说是禁忌，但亡灵法师们却并不忌讳。魅魔在很多人眼里是下流污秽的生物，但对亡灵法师来说却是补充精力的好帮手。跟法师借助空气中的元素施法不同，我们这些灵媒需要消耗的更多是自身的力量，因此经常会有强大的灵媒与魅魔签订契约，由魅魔搜集其他人的精气，用以补足自己的损耗。”

        墨昀点了点头，“补魔嘛，我懂。”

        亡灵法师不知道她懂了什么，他冷冷道：“很多人以为魅魔的目标只是男性，但事实上魅魔的男女性别可以自由转换。它能迷惑它想要迷惑的所有人，只是比起女性，男性更适合成为它们的目标。”

        “阿尔加莉亚召唤出了魅魔，但她不懂灵媒之间流传的豢养方法，也不知道该如何签订契约。一头无主的恶魔就这样被她放了出来，同时卷走了她这些年搜罗来的无数法术。”

        “你也知道，阿尔加莉亚是幻术系的法师。这一类别的法师在学校里能学到的东西不多，毕业之后需要到处拜访那些隐居的强**师，继续深入学习才行。”

        “那些拜访后得到的指导，甚至是法师们的心得笔记，非常珍贵。被魅魔卷走了之后，她就一直在追踪对方的下落。”

        “至于我——不过是在她追捕魅魔的途中，偶尔遇见的。”

        “亡灵法师对于恶魔比较熟悉，所以也更加敏感。无主的恶魔让我非常好奇，所以我把那只魅魔扣了下来。”

        “我前脚收了那只魅魔，后脚阿尔加莉亚便赶到了。她对于恶魔的执着态度让我感到十分好奇，因为法师一般都对恶魔敬而远之。我猜测一定有什么隐秘的缘故，于是在她身边呆了一会儿，说可以帮忙。然后我知道了魅魔身上藏着大量法师笔记的事情。便跟她做了一个交易。”

        说到这里，布雷狄似乎对自己非常满意的笑了起来，“她交出所有的笔记，我还她自由。”

        不过，如果阿尔加莉亚知道笔记已经在布雷狄手里的话，她就不可能放弃他转而继续去追踪魅魔了，所以……

        墨昀沉默了半晌：“……阿尔加莉亚不知道法师笔记已经在你手里了？”

        布雷狄理所当然道：“当然不知道。”

        “你没有告诉她？”

        这次亡灵法师的语气更加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知道你跟魅魔有联系吗？”

        “知道吧。”布雷狄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的回答道：“她向我求爱过。我说我爱上了魅魔，然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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