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拉二胡的老妇人
不再理会这个奇怪的记者，苏徒把百花图和白功夫雕的三十朵花的萝卜放在开放厨房对外的柜台上，撕了两张便利贴，写上与今日，白功夫上门挑战雕花，失败。
三十多花的贴上白功夫这老头的标签，百花图贴上美食小店的标签。
原本一直在享受水蒸蛋的白功夫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张口结舌了半天，实在没好意思出声阻止，毕竟苏徒写的都是事实，他确实技不如人。
做完这些，苏徒把罗静月的食物端过去，隔着一张桌子，小青年手指在手机上狂按，神情兴奋的不知道在发什么，他走过去好奇的问道：“你在干嘛？”
小青年吓了一跳，慌张的想要把手机藏起来，尴尬的连连摆手：“没干嘛，没干嘛，就跟朋友聊个天。”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苏徒笑了，其实他已经看到了，小青年在把他雕的百花图发在网上，正在朋友圈炫耀呢，他没有拆穿，轻声问：“请问您吃点什么？”
“啊？”小青年一愣，“一份蛋炒饭，再来份水蒸蛋（菠萝味）。”
“请稍等。”苏徒点头，转过身后，嘴角得意的笑意再也控制不住，咧的大大的。
店内鸦雀无声，美食的味道萦绕每一位客人的口鼻、心头，所有人都全身心的投入美味之中。
这一安静下来，没多久，突然，门外响起一阵苍凉的二胡声，如泣如诉，触动人心，在人流穿行的街道上，很少有人停下来去仔细倾听。
声音传入安静的小店中，送入客人的耳朵中，萦绕在苏徒、袁倩儿的耳边。
袁倩儿停顿了一下，抬起头，冲外面看去，隔着小店的玻璃门，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妇人，个头不高，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头发更是乱成一团，老妇人没走过一家店，都要停顿一下，似乎在期待什么。
值得注意的是，她似乎只有一只手，二胡被一条灰色破布绑在腰间，完好的右手吃力的拉着二胡的弦，左手的地方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衣袖在随风舞动。
老妇人一家家的店停顿，有时被人赶走，有时被塞入一些东西，她总是笑着收下，轻声道谢，也许脚上也有伤病，她走的很慢，却很坚定，每一步踏出，都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决心。
苏徒注意到，她不主动开口要钱，有人给她就收下，并给对方鞠躬道谢，没人给，她也冲对方善意的笑笑，苏徒听不懂二胡，也许老妇人拉的是那首被世人称赞的《二泉映月》，如泣如诉，却充满希望。
“很好听，我想哭。”袁倩儿擦拭了下眼角。
苏徒朝外看，又注意到一个细节，遇到忙不过来的店，老妇人从来不停顿。
此时，老妇人正好到了包子铺的门前，小鲜肉大叔塞了一把零钱给她，看到这里，苏徒很开心的笑了：“倩儿，厨房借我，我要做几道菜，你去门口，等她过来的时候，一定要让她进来，就说，她拉曲，我们不给钱当报酬，我们请她吃饭。”
苏徒的话音不高不重，但却坚定的传遍了小店，白功夫进店以来第一次笑了，陈桥抬头认真朝外看，罗静月一直望着外面，万年冰山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挂满了泪花。
小青年停下发朋友圈的动作，奇怪的记者拿起了相机，苏徒这一次没有阻止他拍照，因为他镜头对准的是老妇人。
苏徒精心挑选鸡蛋，这一次，他准备糖心荷包蛋、水蒸蛋、番茄炒蛋全做，虽然没有肉，但这是他全身心的投入付出。
老妇人终于到了小店门口，袁倩儿迎上去，等听明白了少女的意思之后，老妇人朝她深深的鞠了一躬，停在原地拉完了一曲才缓慢的走进店内。
但她一只脚还没落地就停在了空中，一脸担心的跟袁倩儿说，她身上太脏，店里太干净了，她不想进去把里面弄脏。
苏徒抬头，才发现老妇人竟然穿着一双草鞋，脚面上被草磨破了多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走的那么慢了。
沉默了一下，心中很是难受，他大喊：“不脏，进来！”
门外本来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想要进店吃饭，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脸上满是厌恶，小声咒骂：“操，这破店竟然让要饭的进门，真特么晦气，不吃了不吃了。”
声音不大，但苏徒被系统改造过的听力还是听到了，他猛地抬起头，认真的记住男人的模样，以后，这家伙绝对不能踏进他店里一步。
进了店，老妇人又不敢坐，看着干净的能照出人模样的桌椅，站在一旁，很是手无足措，袁倩儿笑嘻嘻的安慰，又是拉又是按的终于让老妇坐下。
苏徒端出自己仅会的三道菜，放在老妇面前，轻声笑问：“还想吃什么？菜单上的菜尽管点，管够。”
老妇犹豫了一会：“这些吃不完我能带走吗？”
苏徒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当然可以，您放心吃，吃完还有，您家里还有几个人等着吃东西？”
老妇低下头，声音很小：“一个老伴，躺着不能动。”
苏徒点头：“行，我再多给您做两份，保温桶我这就有，您安心吃饭。”
老妇人感激的连连道谢，苏徒把袁倩儿拉进厨房道：“你再做两份水蒸蛋和小馒头，我去外面买保温桶。”
他出门的时候，不经意的放了块湿巾在老妇桌上，对方愣了愣，小心的擦拭了下手，又擦眼角，一勺一勺的吃了起来。
苏徒出门找了家商店买了两保温桶，回来把水蒸蛋和小馒头打包，老妇吃完了饭菜，站起来想要收拾桌子，因为太急了，起身的时候被椅子绊到，差点摔倒。
苏徒看见，连忙过去搀扶住老妇，道：“东西放桌上，您坐着歇歇，一会还得拉二胡呢，说真的，您老的二胡，很棒！”
说着，他竖了个大拇指。
袁倩儿端了杯白水过来，老妇接过，连声道谢，趁着机会，苏徒把桌面收拾干净，又把保温桶拿过来，悄悄的在保温桶盖子下塞了几百块钱，这才递到老妇人手中。
“我给你们钱，这么多，不知道够不够？”老妇连忙从兜里摸出一个布兜，打开里面一堆一块五毛的零钱，她脸上很犹豫，眼神中满是不安。
苏徒把钱包上推回去，道：“不要钱，您给我们再拉一曲就行。”
“可以，谢谢，谢谢。”老妇人更是连连道谢。
小店每天收入都成千上万，钱真的不算什么，也许有人说，直接给老妇人钱不就行了？但苏徒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老妇人有自己的规矩，她不乞讨。
她拉二胡曲子，别人给多给少，她心中安定。
每个人心中都有坚持，这是一种爱，爱的规矩。
老妇人又拉了一曲走了，这一曲充满了欢快，就像她的心声，与今天，她遇到了一群善良可爱的人。
店里很安静，苏徒把厨房还给袁倩儿，一屁股做到陈桥面前，道：“有酒吗？”
“有。”陈桥点头，说完把手中白水推了过去。
苏徒接过一口喝完，不知不觉想起自己曾经当门童，在酒吧扫厕所的生活，眼里泪花泛起，大喝一声：“好酒！”
一杯白水，他却醉了。
陈桥没说话，拍了拍自己朋友肩膀：“我走了。”
说完，起身就走，今天这一幕，给他的触动很大，他觉得自己需要为一些人做点什么。
罗静月走过来，举起自己的那杯白水对苏徒示意一下，一仰头，白水顺着洁白修长的脖颈灌进喉咙中，轻声道：“明天我有场官司，不来了。”
记者和小青年站起身，一言不发，也离开了。
就剩白功夫一个老头子，他望着店外早已消失的老妇人背影，想起了自己逝去的爱人，涕泪横流，哭的跟个孩子一样。
袁倩儿在厨房中，开火，倒油，炒蛋，取出后炒米饭，然后加入鸡蛋，翻炒，一份蛋炒饭做好，放到开放厨房的外沿柜台上，埋头再做下一份。
苏徒端过蛋炒饭，一杯白水，一口饭，白水如酒，人不醉，他醉。
“雨后春愈近，朱颜带露倾，只解花语意，不敢问芳名，哈哈哈，呜呜呜。”
突然，白功夫又哭又笑的跳起来，苦唱了一首诗，擦干眼泪，认真对苏徒道：“你们兄妹做菜天赋很高，窝在这个小店委屈了，这么好的天赋不能这么浪费，我和几个五星级酒店老板很熟，推荐你们去做特邀厨师，对了，有个酒店甚至可以做厨师长，工资按菜来，一道菜一万，去不去？”
“不去。”苏徒没说话，袁倩儿板着脸拒绝。
“那可是五星级饭店？”白功夫有点不敢相信。
袁倩儿抬手指着墙上的特级厨师证不说话，意思很明显，五星级饭店首席厨师的证书都挂我们墙上了，不稀罕。
“…;…;”白功夫叹息一声，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最后一个客人走了，苏徒醉眼迷离的起身关门，拉着袁倩儿吃了两份蛋炒饭，上楼睡觉。
晚上六点，两人准时起来开门继续营业，老妇人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过去了，生活还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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