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青龙苍凛（下）

裴无争看着苍凛恢复的伤口警惕心越高，而封澜一见有效，竟把剩余的都给塞苍凛嘴里去了，故而不过短短时间，困扰苍凛上千年的伤居然恢复了七七八八，灵气亦不再往外泄。

        以苍凛万年修为，他是不是能冲破桎梏而出？

        “吾已是困兽，便是血肉恢复，失了龙珠，此生也只能在此地了却残生。”似乎是察觉到了裴无争的警惕，苍凛出言道。且不说龙珠一事，便是那道禁咒，便是全盛时期的他都只能为此所困，更遑论现在他连轮回转世都做不到？

        纵然他这么说，裴无争也不可能轻信，他现在就想把封澜给拽下来，那么积极作甚，也不怕把你给吞了！

        等等，失了龙珠……

        “封澜！”裴无争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上身，一个蹑云冲到封澜面前，再以凌霄揽胜跃至一旁，只堪堪避开一股冷意十足的龙息。

        坐忘无我消失无踪，裴无争半个身体都被冻得硬邦邦，他一点不怀疑，如果他速度稍微慢一点，他会成为一根冰棍。

        “小哑巴！”封澜神色一紧，忙撑起一道结界将他纳入其中。

        封澜的结界在苍凛看来真心是简陋的可以，但在封澜用自身神力替裴无争消除半身冰冻时并未再次出手，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结界之中的一人一朱雀，眼中复杂与无奈并存。

        结界中正慢慢恢复的裴无争对封澜此时举动也是无奈的很，一旁敌人还瞪着眼睛看他们呢，他就算是要给他疗伤好歹也远一些才是，在青龙眼皮子底下疗伤，不是嫌活得太长吗？

        一直到冰冻麻痹状态解开，裴无争连气都没松一口，提着剑就冷冷的看着那对他而言巨大的有些过分的头颅。若是再喷一个鼻息，都能将他和封澜淹没。

        “前辈？”封澜自是察觉裴无争对苍凛的警惕，而且也是这一次“攻击”，也让他从兴奋愤怒状态中清醒过来的一击。

        裴无争唇抿得紧紧的，他忍了忍，还是密聊给封澜：“先时我进不来的那道结界可能是隔绝两处空间之地，我们离开这里！”

        ——智商在线的裴无争。

        “莫担心，吾不会伤尔等。”苍凛声音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闭上了双眼，道：“尔等来龙宫岛，可是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裴无争和封澜都没放松警惕，裴无争没开口，封澜便道：“大世界的魔修来了朝宁小世界，现整个朝宁小世界已尽是死气。”

        “什么？”苍凛蓦地睁开眼，目光冷冽刺的封澜全身毛都炸了起来，恨不能现在就拖着裴无争离开这个地方。

        裴无争目不转睛的盯着苍凛，想判断出他对此是否知情。但很遗憾，对着那双比铜铃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眼睛，他着实无能为力。

        苍凛盯着他们足有一刻有余，双方就此僵持，最终在封澜和裴无争拔腿跑之前，苍凛又开了口：“天意啊……”说不清的沧桑与悲凉。

        裴无争内心争斗不已，苍凛这三个字一出，他再也平静不下来，问：“青龙前辈所谓天意是何意？”

        直觉告诉他，苍凛知道朝宁小世界为何一夕之间被屠尽的原因。

        思及此，他的心脏跳动尤为厉害。

        苍凛不答反问：“尔等为何会避开一劫？”

        “事发之时，晚辈与封澜在秘境之中。”裴无争面无表情，“不想短短一个秘境之行出来，朝宁小世界物是人非，晚辈的师兄们，宗门弟子们，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这是封澜第一次从裴无争嘴里说出这番话，纵然他对人类所谓的情感不理解，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裴无争此时的心情。而封澜的安慰也是直白的让人啼笑皆非——他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又捏捏他的手臂，再捏捏他的手。

        裴无争：“……”

        苍凛默默地看着封澜的小动作，视线又落在裴无争身上，眼神无波无澜，良久，他才说道：“龙宫岛原是吾下界多年选定的后容身之处，此处结界是由吾亲自布置而成，非神力拥有不得入内。”

        那我怎么能进来呢？只因封澜拉着我？裴无争无声发问。

        “你身上有我的血。”封澜提醒。

        封澜所谓的血，就是初次见面裴无争从他身上扒拉下来的小的差点看不见的血珠。

        小小的血珠并不是裴无争能够进来这道结界的原因，最主要的……大概是因果吧？苍凛以人类的眼光看，已是风烛残年，可他终究来自仙界，在九千世界待了足有上万年，见过了太多的因果，他会被困于此地千年，亦是偿还因果。至于小辈朱雀与裴无争之间的因果羁绊，他看不穿，却很深。

        裴无争和封澜都没那么深的阅历，所以具体原因也说不出个正经来。

        “不知青龙前辈可否告知您所说天意究竟是为何？”裴无争现在也不想纠结为什么他能进来，他只想知道朝宁小世界浩劫原因，真当只是因为一件传说中的仙气？此外，他还需知道如何才能离开朝宁小世界，前往其他世界。

        同样的问题再度让苍凛沉默，眼看着裴无争表情越是压抑，苍凛终于徐徐出声：“有因亦有果，造下的孽，偿还的果，天道不可逆。”

        裴无争＆封澜：“……”不想听大道理！

        “青龙前辈！”裴无争往前跨出一步，语气阴沉。

        “封澜后辈，能否助吾一臂之力？”苍凛并未理会裴无争，而是转向封澜。

        “嗯？”突然被点名的封澜歪了歪头，不解。

        “吾血肉虽已恢复，但龙珠龙筋龙骨被夺，神力溃散，再无重生之能，吾想请你借我神力些许，助吾入轮回。”苍凛没有遮遮掩掩，将自己的意图说的很是明确。

        同为四象之一，封澜可凭一丝神魂重生，青龙亦有此能力，只是他神魂受创，神力已然全无，想要重生，必须借助外力，而这外力需是神力。四象在天地间越渐稀少，封澜……也着实是在苍凛意料之外。

        裴无争深觉苍凛很阴险，前面那么多的铺垫拐弯抹角，说到底还是为了封澜……的神力吧？

        却听苍凛又说：“朝宁小世界之浩劫可是由仙器而起？”

        封澜闻言面上露出讶异被裴无争踩了一脚，不满的看向他，裴无争也顾不上心累了，封澜的表情完全出卖了心思，他就算想保持从容装什么都不知道套苍凛话都不成了。

        封澜，真是成事不足！

        “裴无争，吾知你心警惕。”苍凛淡淡道，“你本心善。”

        对这句评价裴无争不做任何反应，他不会因为苍凛一句恭维而放松对他的警惕，尤其在对方实力高出他和封澜无数的前提下。他在考虑是不是该立刻离开这个结界，今天的一切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若外界真如尔等所说，待吾魂归天地，不久后朝宁小世界便会彻底成为死气聚集地，最后消失于虚空之中……”苍凛缓缓说来，说到这里，他又问：“尔等来龙宫岛之前，可有见到那赤鱬？”

        裴无争和封澜对视一眼，后缓缓点点头。

        裴无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赤鱬还能活着，是不是因为苍凛被吸灵阵吸取灵气外散，所以才侥幸活了下来？

        “小家伙运气好些，其他的……”苍凛似乎看穿了裴无争的心思，说了这么一句。

        封澜突然道：“若是前辈……不幸，那条鱼也会死。”

        所以为了那傻乎乎又丑兮兮的赤鱬要把青龙给救了吗？私心底，裴无争是愿意的。若问为什么，大概是那赤鱬虽有一副丑陋外表，还大的吓人，可到底对他们没恶意，来龙宫岛的路上还会将他们拦下，避过危险吧？

        苍凛看着两人良久，最后闭上双目，将仅有的神识扩散，笼罩住整个结界，而裴无争和封澜视线之中已是一片雾蒙蒙，当封澜想拉着裴无争离开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根本无法挪动一步。

        一次两次三次……裴无争恨极了这种无能为力感。

        一道人影换换从雾中缓缓走出，面容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相貌英俊身材颀长却难掩眉眼之中沧桑满头银发的男子，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似是看尽了天下事。

        ——苍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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