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记忆
术离带着裴无争和封澜一同前往望天崖, 以御剑的速度, 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望天崖。
裴无争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如果没有封澜眼疾手快扶住他，估计这一摔就真丢人丢家里去了。
“怎么了？”封澜居然没有嘲笑他。
对他们这样的修士而言，走路摔跤堪比神仙掉仙器, 简单来说, 便是不可能出现的……
裴无争能说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吗？打从双脚落地, 他的记忆中就冒出了一股久违的恐惧, 这恐惧就好像是最初看到程无嵘时出现的那种，甚至比之前恐惧更甚。
这恐惧来的莫名其妙，并且越是靠近崖边, 双腿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而他那虚假的金丹招来雷劫时，曾让他有了些许不属于他的记忆。
断崖！
丑娘便是在一个断崖之下将重伤的他捡回，而他被雷劫劈出的记忆中，便包括了呈自由落体运动的记忆，在从断崖落下的途中, 原主已然离世！
“是不是哪里不适？”封澜望着脸色变白的裴无争, 很是担心。
裴无争手仅仅抓着着封澜的小臂, 脑海中一幕一幕乱窜的记忆就像是集合几十部电影里剪辑出来的片段，可是仔细观察，从头到尾却能连接成一整个完整的视频。
“裴施主，你可还好？”术离也面露关怀之色。
裴无争依旧没说话，他在“看”那血淋淋的场面，那是只属于原主的记忆——
……
程无峥，生于朝宁小世界四大宗家之一程家分支，父亲程潺为该分支老爷，母已逝，下有一嫡亲双生弟弟程无嵘及庶弟庶妹七人。
十二岁，程无峥与分家适龄子女被送往宗家检测灵根，经测，程无峥为罕见单冰灵根，天赋极高，为宗主收做内门弟子，亲自教导。
十九岁，程无峥突破练气十层。
二十五岁，成功筑基。
三十二岁，筑基期大圆满。
五十七岁，为功法叛出宗家，投靠魔魇中世界大门派百鬼门，宗家出诛杀令。
一百六十四岁，冲击金丹并成功。
一百八十一岁，弑师，灭宗家，毁分支。
……
在包括程无嵘在内所有人眼中，程无峥是为功法叛出程家，而事实上，程无峥之所以离开程家，是因为他得知了一个秘密——朝宁小世界有仙器，并且被一群魔修盯上了，所以他选择了深入敌营。
然而到最后，他被魔尊发现，将他的身体作为一个元婴老祖夺舍之躯，而他神魂强大，竟然没能被完全吞噬。
饶是如此，程家最后也没能免于一劫。
程无嵘……看着程家众人被程无峥所杀，最后惨死。
程无峥是程家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而同胞出生的程无嵘只是程无峥的影子，世人只见程无峥的优秀，却不曾看到程无峥身边的程无嵘。
并非因为程无嵘不够聪慧优秀，而是他生性淡然，不欲与自己的嫡亲兄长争名夺利，亦不想兄弟离心。
如果程无嵘知晓他的“低调”、他的“藏拙”、他的“不争”给生养他的程家带来的是灭顶之灾，他绝对不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若是上天能够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会选择早早的……杀了程无峥。
程无嵘死在被夺舍之后程无峥的手上，程无峥也在那时短暂的清醒了，故而在那瞬间，他因暴怒选择了自爆。
却不想，他竟然回到了小时候！
更是不料，回到过往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满含怨恨的弟弟程无嵘。
“呜呜……呜呜……”被绑的严实的男孩扭动着，像是呜咽，又像是恐惧求饶，他趴在地上，挣扎着，终于，他的手挣开了绳子，小小的手掌满目腥红。
程无峥极力往程无嵘方向爬，不管他有多坚持，有多想将过去的真相说出来，程无嵘却始终站在离他五步之外的地方，任是他如何伸手也碰不着程无嵘的一片衣角。
很快的，程无峥脸开始火辣辣的疼，慢慢的长出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水泡，后水泡破裂，他的脸血肉模糊，已无完好之处。
于程无峥而言，这是一个相当缓慢而又痛苦的过程，她想呼喊，喉咙却像是漏气的风箱，吐不出一个字；他哭泣，眼泪却让本就满是伤痕的脸伤上加伤。
于程无嵘而言，他只是将上一世程无嵘对程家人，对他所做的报复回去而已。他甚至比当初的程无峥仁慈，至少他是在程无峥昏迷时给他灌了药，而不是在他清醒时。
如今，他们的位置颠倒，程无嵘站在了程无峥曾经站过的地方，做着程无峥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
“程无峥，我曾经恨过你，恨你的忘恩负义，恨你的心高气傲，恨你的无情无义……可是，现在我不恨了。”程无嵘静静的站在程无峥面前，冷漠的看着眼中满是不解、痛苦和委屈的男孩，他的声音还带着八岁女孩的稚嫩，语气却让人毛骨悚然。
程无嵘一步一步往程无峥走去，而本来想攀住程无嵘的程无峥此时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个劲的往后挪动，沾着血的双手在地上写字，想让他冷静下来，然而，程无嵘的脚步却不曾停下。
最终，程无嵘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手掌伸出，半晌，掌心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符纸。
程无嵘手上的是一张炎爆符，但于不曾引气的普通人而言，有足够的杀伤力。
程无嵘将这张炎爆符用在了程无峥身上。
程无峥的丹田被毁了。
生在程家家，程无峥是从有自我意识起就已经知晓程家家人日后要接受灵根检测，一旦检测出灵根会去到宗家，若是有天分即可成为修士。而他又有上一世的记忆，自然更知道丹田对于一个修士而言的重要性。
然而，他的未来在这一天被毁了，哪怕他还活着，丹田被毁，这就表示他再也无法踏上修途，这比他前世的一切更难让他接受。
程无嵘，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不听他将意思表达出来？
程无嵘将仅剩一口气的程无峥扔下了悬崖，这里是离分家在乡下的一个田庄很远的一处断崖，平常极少有人来，最近田庄附近来了一群强盗，很快田庄里程家人会出来寻他们兄弟，然后遇上强盗……
程无峥死在了被丢下断崖落地的途中，让裴无争进入了身体。
所以裴无争在见到程无嵘的时候才会产生来自身体里的恐惧，在站到断崖时，才会涌现出那些零零碎碎的原身记忆。
裴无争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原主程无峥了，前世的话他是有隐情，为了保护家人只身涉险，结果悲催的被人夺舍，夺舍后还成了灭族的罪魁祸首。难得最后意外的重生，岂料等待他的不是新生活，而是来自程无嵘怨恨的报复。
这究竟是怎么倒霉悲催的？得罪天道了吗？
裴无争是真不知道该做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面上情绪换来换去，把封澜都看的着急了。
“裴无争，你到底怎么了，说啊。”封澜催促着他。
裴无争能说现在脑海中一片混乱，是因为看到了不属于他的人生吗？
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拍了拍封澜的肩膀，道：“我无事，不要担心。”
“我不信。”封澜这次执拗的很，刚刚裴无争的情绪波动太大，而且他感受的出来，方才裴无争的神魂都在动荡，不是即将飞升的那种，而像是被人夺舍的那种，这让他很是不安。
“我晚点再与你细说。”裴无争看着面前担心自己封澜，突然有种将一切都倾诉于他的冲动，不仅仅是冲动，他是真想跟封澜说道说道，可现在不还有个术离嘛，有术离在，他自然只好歇了心思。
封澜没让他走，只拿眼神定定的看着他，看得裴无争全身不自在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小哑巴，你做我的道侣吧。”
不小心听到的这句话的术离：“……………………”
裴无争：“！！！！！！！！！！”封澜你是不是被什么妖怪夺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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