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翡翠魔女

不知觉间马车已经出了城进了森林，我眼前不再有惨死的人类,但多了不少动物的尸体。腐烂的飞鸟，患病的野狼，瘟疫已经不只是人类的了。

        那个骑士在我面前一坐就守了我一整天，除非他三急他才会稍微离开片刻。我已经看出了他是个感情细腻的人，但他同样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会为这场瘟疫而伤痛，但他不会流露出任何悲哀的神色，尤其不会流露给我看。

        “我们换班。”终于，晚上的时候女骑士窜进了马车,打算和骑士换班。这车可不大，装得下我一个魔女，装得下骑士一个监视者,第三个人进来可就挤了。尤其是他们两个都穿着沉重的板甲，硬生生的把他们的身材扩大了一圈。

        “她不是你能对付的,你出去。”骑士顿时拧起了眉头，不知道他是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明显那个女骑士是吃醋了。

        “女骑士,看来我打扰你们发展爱情了,我下去如何？”

        “下去。”骑士阴沉着脸对我们说,但显然他没有让我下去的意思。

        我是魔女，谁敢放虎归山？

        “但是……”

        骑士二话不说，抓住女骑士的手腕和她一起下了马车。他不在我面前和女骑士说话，看来他是不打算让我看出他们的关系，尤其不想让我看穿那个女骑士的性格、想法——可惜的是我已经看穿了。

        那个女的喜欢他，而他对女骑士没有那种想法；她见不得骑士和我相处，但骑士则想保护其他同伴，那其中也包括她。我的眼睛太过凶狠，他怕我看穿了女骑士什么，让她万劫不复。只是他到底低估了我，我的年纪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魔女都要年长无数倍。

        “哈哈哈。”我很高兴，因为我闻到了恶魔的气味——它们远远地跟着我们，远到即使是圣骑士们也难以感知，但我能闻到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它们的特殊气味。它们的味道闻起来很冷，就像冰雪的味道，看来魔神们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救我出来了？

        好吧，开个玩笑，我不认识他们。不够他们来和圣骑士打一架，我就有逃跑的机会。

        “魔女在车里笑……”某个骑士战战兢兢地说。

        “告诉过你们别管她。”老骑士听起来挺生气，他们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但我听得一清二楚。

        “不用压低声音说话，即使隔着一座城市我也能听见你们的声音。”要提防被我偷听，除非他们采取笔谈。但就算他们用纸笔来代替说话，我也能从他们写字的速度上听出他们的情绪。除非他们所有人都像那个骑士那样，他和女骑士笔谈的时候写字一直都是匀速，没有丝毫变化。

        “不必畏惧魔女，无论魔女、恶魔、还是魔王，他们的本事无外乎入侵你们内心深处的黑暗。保持住冷静，魔女只不过是被禁锢的恶魔罢了。”骑士朗声说道，我能想象他现在的表情——他一定是微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说的这话。

        但我不是哪一种魔女，这些禁锢对我来说效用甚微。除了千年前圣殿牺牲了三个先知才打进我身体里的禁锢，其他的东西对我来说挠痒痒都算不上。我什么也不说安安静静的看着骑士回来，他还是那个表情，我也还是那副笑容，看上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骑士，你很想保护那个女骑士，对不对？”我决定主动和骑士搭话，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家伙了，他是唯一一个敢接触我的骑士，亦是最难对付的一个，但我只能对付他。“她可是很喜欢你，喜欢你而去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就吃醋呢。你也想保护她的，为什么不回应她呢？”

        “魔女，你不懂感情，更不会懂爱情。”骑士难得的慌张了一回，但他的慌张也只是说话的口气不符合他的性格而已。

        “嗯哼？大家都知道我不是人啊。”

        “恶魔的力量一直很强也很让我们头疼，因为他们是为了破坏而生；我们的力量往往弱小得多，我们只能以团结取胜，我们只为了保护而获取力量；你呢？魔女？其实我知道你根本不是恶魔。”看来骑士的情绪有点异常，他居然跟我说这个？不是最怕被我窥视到内心的黑暗吗？

        现在他的内心已经被我窥视到了，但他却浑然不觉。看来他对那个女骑士不是没有任何感觉，他不打算接受那个女骑士，怕是因为他另有所爱。女骑士能明恋他，看来他并没有妻子恋人。这个队伍里没有女骑士之外的第二个女性，除非他喜欢的是个亡人，或者是我。

        在人类的爱情里，活人永远超越死人的美，因为死人定格在了最美的一瞬。如果他喜欢的女孩子已经死了，他应该要更悲伤一点。女骑士也不是傻瓜，如果骑士的心上人已经死了她被拒绝一次就会死心。

        看来这个骑士喜欢我——人类的感情果然不可思议，不过我也用不着弄懂。

        “恶魔拥有我们的部分感情，但是你什么也没有；任何一个恶魔被囚禁一天他们都会选择灭掉囚禁自己的教诲，但你被囚禁千年你什么感情波动也没有；恶魔有被驯服的例子，但你却冰冷如铁——魔女，你到底是什么？”

        “不是人的东西，没有人类感情的东西，喜欢窥视人心的东西。”我保持着我固有的笑容，我已经看出他的脆弱之处了。他喜欢我女骑士和我，我要怎样才能让他的脆弱被攻击到呢？我在女骑士手下受伤？

        办法虽好，可惜我不能调用任何魔力，而且我的皮肤不是那个女骑士能弄得破的，我一滴血也流不出来。

        “你在嘲笑我。”骑士突然说。“因为你已经看出来了，我喜欢你，你在嘲笑人类感情的莫名其妙。”

        “所以你要表白吗，骑士。”

        “人类总是会不自觉的把其他种族也当成人看，对方可以是人形也可以是非人形，某些时候人偶这种不是活物的东西也算在内。我也是个人，我既不是先知圣者也不是神，我具有这种特点也不奇怪吧？”

        “我知道人——尤其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会不自觉的对看起来弱势的人抱有保护欲，尤其是年纪不大也长得非常漂亮的异性。我漂亮吗？你好像非常喜欢我的眼睛。”我故意往骑士怀里凑近，但他却闭上了眼睛不再看我。

        也罢，会不自觉的把我当成人看不等于真的把我当人类女孩子了；对我具有保护欲也不代表他会那么做。克制力极强的男人，无论哪个时代都让人讨厌。

        “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不局限于那个女骑士。”他拒绝和我说话，但我说话他一定听得到。我只管说我的，只有说中了他内心脆弱之处他必然会有反应。“你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你没有像那个老骑士一样说过话；而且你也很干脆，面对不爱的女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你还非常沉稳可靠，你会给所有弱者保护，甚至是我都能激起你的保护欲。”

        骑士只管紧闭双眼，装作听不见我说话的样子。但我却看见他的睫毛颤了颤，也许他自己也没发觉这个动作吧，看来我都说中了。

        “你对我有保护欲，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重的，你又纠结于我并非人类，于是我的存在变得特别的醒目而且特殊，所以你在意我过了头就变成了喜欢我的前兆。骑士，想看我的真面目吗？为什么你的脸这么僵硬，其实这不是你的脸吧。”

        我说着就去抓他的面皮，他迅速抓住了我的手。我对他微笑，因为他默认了我说的话，其实这个平凡的长相不是他的脸。

        “你承认了吗骑士？”

        “叔，恶魔要来了，做好迎击准备。”骑士干脆跳下车和同伴们准备好了迎战恶魔们，我从车窗看见他们在做对付冰霜恶魔的准备。这家伙的感知不错，恶魔们只是比刚才稍稍靠近了一点，他就连人家是什么样的恶魔都知道了。

        “是魔女唤来的吗？”女骑士还真是处处都和我针锋相对，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我又不会有爱情，居然吃我的醋。“她的姘头？”

        “神话里说的你也信？”老骑士又呵斥了她一声。“恶魔的目标怕是我们。”

        没错，传说我就是魔神炎魔君的未婚妻，而冰霜恶魔的王则是炎魔君的弟弟。事实上我根本没见过炎魔，我们就不是一个种族的，冰霜和炎魔也没有亲戚关系。恶魔过来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他们可认不出我是什么，对他们来说我也就是个人类小丫头罢了。

        “保护好魔女。”骑士作为队长下达了一个命令，随后他拧着眉头走到了队伍最显眼的位置。“不能让魔女落在恶魔手中，要是魔神能解开她的封印就遭了。”

        普通小恶魔不会认出我，但魔神的话就未必了——但是恶魔会出动自己的王来对付这么小的一个队伍么？魔神们一个比一个聪明，没人是傻子。

        “来了！”

        恶魔的行踪黑发现以后，他们就变得很狂暴。我在车里不会被恶魔的力量侵扰，这一车针对恶魔的禁锢就是对抗恶魔最好的盾，但我还是感觉到了冰天雪地的奇寒。一大群冰霜恶魔一起出动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我并非人类我也冷得有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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