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1
小平房旁边有一盏橙黄色的照明灯。
四楼一片漆黑,白天在那里楼梯间发生的对话,现在想来,竟然遥远得如同隔年。
他牵着她的手,背靠座椅,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她想说话,又想等他先说。
车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高中……”
“高中——”
单徙抬头,眉眼弯弯,“你先说。”
“过来。”张梓游拉起她的手,晃了晃。
“什么?”
“我想抱你。”
“哦……”她起身过去,其实有点紧张,又觉得开心。
“坐下。”张梓游看她迟疑犹豫的样子,直接把人按在腿上坐下。
“害羞?”
“没、没有……”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单徙双手捂住他原先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给他暖手。
“对了,你、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她抬头去看近在眼前的人。
头靠着座椅,张梓游微抬下巴,毫不掩饰眉目间的疲惫。
“高中学历不是必需的,但你还是要念完。”
“……当然呐。”她觉得他说的是废话。
都只剩一个学期了,不管转学还是……跟他异地,都一定要坚持到高中毕业。
“我还在想……”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半开玩笑,“等到你念完高中,我就要被你比下去了。”
“什么呀,”单徙轻轻刮着他修剪整齐的指甲盖,“杨姐姐说你是硕士毕业的。”
“硕士念的专业是开挖掘机。”
“……”她把他的手放平,摊在自己掌心上,“大骗子。”
他低声笑,“小纯情。”
2
单徙歪过脑袋,靠在他胸膛处,摆弄着他的手指,慢慢数:“你今年二十四,今年毕的业,硕士一般要读三年,大学四年,高中三年,初中三年,小学六年……不对,好像太年轻了。”
他不言语,任她自己数。
“是不是你们挪威跟中国不一样啊?”
“不,我今年已经三十四了。”
“你!又骗人!”她高高举起他的手,又小小心放下。
“整整老了一倍,有人好像亏了。”他说着,声腔里有隐约的笑意。
用脑袋轻轻撞他,单徙想起他来买水果那一次,不禁觉得神奇。
“张梓游,你知道我那次看见你时,差点把你当成同龄人了吗?”
“水果摊那次?”
“是呀,”她的声音软软的,手很暖,“你衣服换一下,就让人很难分辨得出。”
他没接她的话,沉吟了一下,说:“我没念高中。怕自己死太早,不想花太多时间在接受学校教育这件事上。”
“瞎说什么呢,你会活到一百岁!”单徙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又问,“不过,你真的没读高中呀?”
“假的。”
“那就是真的,难怪……”
好一会儿没说话,她以为他睡着了,刚要伸手推他,又听见他冒出一句:“我发现一个难以避免的问题。”
“什么?”单徙仰头,看见他的下巴。
他坐直身,低头瞧怀里的人,“要异地半年。”
2
张梓游感觉坐在他腿上的小家伙愣了一下。
尔后又模样狗腿地攀上他肩膀。
她嬉皮笑脸道:“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先补偿一下你的小天使?”
“嗯?”
“就、让我再吻你一下……”
他挑眉笑,轻轻掐住她的下巴,“□□。”
“……”单徙气馁,推开他的手,故意激他,“你哪里有色?”
“bingo,我只有空。”
“……”她跪起身,趴在他肩膀上,“张梓游……”
“嗯。”
“我跟你讲哦,”她的声音有点郁闷,柔顺的短发蹭到他颈间,“我怀疑自己有青春期躁动症……”
张梓游忍不住笑出声,还要克制着听她说完,“继续。”
“就是、我一看见你就很想抱你,碰碰你……总之就是缠着你……”
“然后?”
“然后就、就是……”她把脸埋在他颈窝,“我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
“确实。”他咬着唇笑,压抑得相当辛苦。
“啊?那怎么办?”单徙跪直身子,表情严肃,眼神求助地看着他,问,“你、你会允许我为非作歹……上、上下其手吗?”
妈的这小孩怎么这么逗。
张梓游笑得额角都疼。
偏偏还要示她以一副淡定的模样。
“你想怎么个上下其手法?”
“嗯……比如、亲你一下……”
单徙凑前去,暖和的双手不由自主捧住他的脸。
他注视着她,任她动作笨拙地靠近。
她柔软的唇碰到他的,蜻蜓点水一般,又拉开距离。
张梓游抵住她额头,微眯双眼,“敢不敢……伸出舌头?”
“呃……”单徙赶紧从他身上下来,“那个、好像快十点了……”
“虚张声势的小家伙。”
还青春期躁动症呢,简直哭笑不得。
4
两人互道晚安,张梓游等到她上了楼,楼上的灯光亮起之后,才发动引擎,回了酒店。
单徙在窗前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夜色里,回想这两天内发生的事,脸颊爬上绯红。
“他不是你教主任吧?”单仁拿着杯子从房间出来。
“老爸,”她被吓了一惊,加之有点心虚,“你怎么还没睡呀?”
“起来喝点酒。”
“不要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这些对话十年如一日地重复着,单徙都有点麻木了。
“老爸,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吧。”
单仁倒满酒之后,站在桌子前看了看她的背影,张开唇,又合上。
5
吹头发的时候,手腕上没有褪色的那串密码提醒了单徙,她想起白天那人塞给自己的那张□□。
赶紧去卫生间的脏衣服堆里找出外套,手伸进口袋,掏出来的却不止一张卡,还有一只白色千纸鹤。
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呢?
单徙的手指有点颤抖,她看见了白色翅膀下的黑色字迹。
老爸的房间传来隐约的鼾声,她蹑手蹑脚地重新溜回自己房间。
头发都顾不得继续吹干,单徙钻进被窝,小心展开千纸鹤。
一小段英文映入眼帘,不像一般男士的字体风格,他的字工整而有力,一笔一划清晰如印刷体。
他说,myangel:……
单徙笑得双眼弯起来。
”oncegs.”
ithoughg.
myheart.
uld'thsayit.endless.
落款是yourdjevel.
匆匆看一遍,她喜悦,还有点羞涩。
翻译成中文再看一遍,她捏住耳垂,呼——真烫。
对着手机,查加了引号的第一句,她趴在枕头上,有点难以言喻的伤悲。
然后越想越不安,翻来覆去,望着天花板,失眠了。
凌晨时模模糊糊入睡,梦里,有人站在车站外的石阶上。
高挑清瘦,塞着耳机,还是少年的身影。
他轻挑长眉,他近在眼前;
他笑若千阳,他身处地狱。
6
春节之后,寒假只剩下几天,单徙忙着复习功课,张梓游忙着处理离开前的收尾工作。
他会在晚上给她发短信,名副其实的短信。
无一例外都是——[今天做了什么好玩的]。
她的回复总是长篇大论,从早上的早餐说起,一直到分享自己洗澡时产生的奇思妙想。
她问他相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水怪。
又问他有没有见过外星人的飞碟。
张梓游有时候正在看文件,有时候正在喝东西擦头发,有时候已经靠在床上看报刊。
逗趣一般跟她聊两句,结束话题的常规套路就是——[早点休息,不然会变得更笨]。
刚开始单徙觉得这句话很正常,每次也都是笑着发送[晚安],然后乖乖关灯去睡觉的。
后来她写试卷的时候,有道选择是辨析比较副词。
她盯着题目看了许久,翻出手机短信对比……
相当郁闷……
这人!说得好像她本来就很笨一样。
7
冬夜寒意深,酒店楼下行人渐稀。
张梓游屈腿坐在地板上。
背靠着床,看落地窗外的黑夜。
稿纸上的曲子一直谱不完整。
连手上握着的笔都显得苍白。
鸿蒙历史中,罗马尼亚的故事总是充满悲情。
dracula举着长剑,征战异国疆土。
他的爱人站在城堡墙上,踮脚目送他。
上帝说,这是你的最后一战;
dracula说,我誓要踏破长夜。
凯旋即是温柔乡,回首则是长恨天。
可随后谣言流窜,世传他战败被杀。
于是那踮脚张望的爱人,纵身入河。
牧师敲响丧钟,上帝宣判死刑。
城堡里再无h。
alachia河畔成了深渊。
我立于城外,心与两手,空空空。
为何我日夜战斗,还要痛失所爱?
为何我一生英勇,最终归于孤寂?
我杀死耶稣,亲自背起十字架。
我投靠魔鬼,永坠十八层地狱。
8
lisa在《ping》里用空灵系的歌喉唱着哥特式的绝望。
单徙,你去听了吗?
我一直觉得,最后成了吸血鬼的dracula伯爵,从头至尾都没有胜利过。
他是一个悲剧英雄。
是与我共鸣的英雄。
吸血鬼强大到几乎无敌。
你说,他会需要别人的拯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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