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1
回到奥斯陆时,已是隔天的傍晚。挪威时间8月26日。
他在回来的航班上闭目养神,休息了半小时左右,除此之外,单徙没见他合过眼。
她不像他,可以保持这么好的精神状态。她是极容易犯困的女孩。
下了飞机,刚坐上车,单徙就又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车子开进院子里,张梓游熄了引擎,没立刻下车。
身子往后仰,他背靠座位,偏头看着旁边的人。
她的脸蛋在院子灯光下清晰显现,她睡相很好,安静且乖巧。
放在身前的双手松松地扣在一起,可爱的指窝隐约可见。
栅栏柱子上的圆灯发着幽幽的光亮。
风声飒飒,自树木间穿行而过。
若时光止步,是别种圆满。
喉结滚动,他闭上双眼,复又睁开,倾过身去帮她解开安全带。
单徙被他的动作惊醒,嘟囔着问:“到家啦?”
“嗯。”他的声音有点喑哑,开了车门下去。
“张梓游,我跟你讲哦……”
单徙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地踩着他的影子。
“你今晚一定要睡觉,不然很有可能会生病的。”
他笑了一声,有点嘲讽,“估计由不得我。”
“什么?”她追上去,抱住他的手臂,“谁敢拦着不让你睡嘛。”
两人正好踏上门前的台阶。
声控灯咋地亮起。
正门从里面被打开。
“先生,”容姨把门完全拉开,“你总算回来了。”
2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人站起来,中年男人,一身西装,干净利落的寸头,眼神锐利。
看五官,大抵也是挪威人。
单徙下意识地放开张梓游的手臂,他却自然如常地跟她说了句:“我朋友,律师kare.”
“哦……”单徙想着,自己还是上楼去,“那个,我————”
她的话被那位律师打断,他不知说了什么,走过来礼节性地拥抱了她一下。
单徙憨憨地笑,抬头去看张梓游,有点不知所措。
他低头看她,笑得宠溺,揉了揉她的短发,“信了吗?今夜依旧无眠。”
“………”一头雾水。
他们到书房谈事情去了。
容姨在厨房准备晚餐,单徙跑进来帮忙。
“容姨,你知道,他为什么说今晚又不能睡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她站在料理台前,背对着单徙说,“只知道他养母去世了,今天下午。”
“啊?”
那为什么……不是先去医院,而是先跟律师……
这两个月来,单徙已经很努力地使自己适应他的阶层特点了,比如现在这种情况,以她自己的成长环境,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反应。
又或许,养父母……是真的没那么亲近。
3
用晚餐时,他的律师朋友也在。
氛围跟平时没什么不同,而正是这种平静无波澜,才更让单徙觉得诡异。
他好像没什么胃口,吃了点青菜就上楼去了。
单徙望着他的空座位恍了下神,不小心对上他朋友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
律师也吃完了,拿餐巾擦了擦手,坐在餐位上,似乎在等他下来。
她想问,他们待会儿是不是要出去。
但是语言不通,结结巴巴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啥。
他朋友看着她,大概就像看着个小孩子吧……
手里抓着筷子,单徙有点懊恼。
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属于他的下楼梯的脚步声。
单徙扭头去看,他换上了纯黑色中长大衣,衣领竖起,轮廓分明,眉眼冷清。
“我出去一下。”他颔首,一手长指扣着另一手的袖扣。
“哦………”单徙从餐椅上站起身。
他走过来,捧着她的脸,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早点休息。”
他的目光里,除却分出来给她的温柔,剩下的全是无声的寒凉和蛰伏的凛冽。
单徙乖乖地点头,伸手抱了他一下。
“你………”她想说,你要抽空休息。
但转念一想,说了也没啥用。
于是有点羞涩地踮了踮脚,仰着脸小声又快速地说了句:“我爱你。”
他抿着唇笑,屈指轻刮她鼻梁,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律师也对着她不知说了什么,大概是再见之类的,尔后跟在那人身后,出了门。
单徙站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没心情继续吃晚饭。
4
夜一点点变深,容姨的卧室在一楼,她早已入睡。
躺在床上,单徙一直竖着耳朵,想在无尽的、冗长的寂静中,听见他回来的声响。
可是什么没听见。
他一夜未归。
她趴在枕头上,想一些想不明白的问题,直到被困意淹没。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隐约听到优美悦耳的音乐,似乎是某种乐器发出来的。
单徙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丫,打开房门。
乐器声愈发清晰,也愈发动听。
她站在门口,探出脑袋望了一眼长廊。
阳光明媚,整栋房子光线充足。
过道里,墙上的挂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来回摆动。
她身上,睡裙裙摆也随着她的走动而一摇一摆。
单徙穿过长廊,跟着自己的听觉,往乐声的源头摸索前行。
最后停在张梓游卧室旁边的那个房间前。
就是这儿了,站在这儿听,声音最清晰。
音乐突然停下,房门从里面被拉开。
“我就知道!”单徙扑过去,抱住他,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我就知道是你在里面,你回来啦!”
张梓游举着她胳膊,把她抱起来,跟自己平视,“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她眉眼弯弯。
他的视线慢慢扫过她的笑脸、胸前、及膝睡裙、露出的小脚丫,最后再回到胸前……
笑意明显地反问:“你说呢?”
单徙低头:“………”
“放、放我下来!”
鬼知道她昨晚为什么会拿了这件半透明的真丝睡裙啊啊啊啊……
5
换好衣服再跑回来,脸颊依然红得不像话。
单徙刚想开口说话,却在目光触到他的刹那,失了语。
他随意地坐在房间里的木桌上,长腿垂下,鞋尖正好点着地面。
手里拿了一把小提琴,微低着头,用软布在擦拭,动作细心而缓慢。
空气中漂浮着极小粒的尘埃。
他还穿着昨晚出门时那身衣服,纯黑,至暗。
偏偏置身于这样明亮的光线中。
就像坐在天堂门前的恶魔。
单徙失神之际,他抬头,腾出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这么爱发呆,难怪脑子笨。”
“………”她回神,“谁脑子笨啦?我挺聪明的好不好?”
他轻声嗤笑,继续着手中的事。
单徙走前去,靠在他旁边的桌子边沿,指着他的小提琴,问:“刚刚是你在拉呀?”
“不然?”他说着,放下手里的软布,下巴抵在琴身。
“你、你要再拉一段吗?”单徙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又补充了句,“很好听。”
指尖轻按指板,另一只手里拿着琴弓,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devil'strill》?”
“什么?”
“给你拉这首,怎样?”他又看了她一眼,说,“tartini用灵魂跟魔鬼交换得来的曲子。”
“这么神奇呀?”单徙歪着脑袋,神情好奇。
“我挑中间一段来。”
“好!”
他没再看她,直起身,离开桌子,站在房间落地窗前,缓缓拉奏琴乐。
单徙以前没接触过小提琴,不懂什么琴技,只觉得这音乐悦耳。
这人,更是让她移不开视线。
还没吃早餐,她都不觉得饿,挪到他旁边,满心满意地看着。
悠扬而起伏不定的琴音充盈着这个房间。
几分钟后,他突然说:“闭上眼睛。”
“啊?什么?”单徙不解。
“不许看。”
“……哦。”
知道他在某些方面相当怪异,她也没多问,按照他的话闭起双眼。
魔鬼的颤音在继续,谁的灵魂飘荡在梦中。
按在指板上的手指已经止不住颤抖。
他跑了音,她听不出。
他蹙了眉,她看不见。
6
容姨喊了三遍,两人才磨磨蹭蹭地从琴房里出来。
单徙嘀嘀咕咕,“我都说了我还没刷牙,你、你也不嫌脏……”
他云淡风轻,“现在都嫌脏,那以后我不如出家算了。”
“什么意思呀?这跟出家有啥关系?”
“你难道不知道……”他把她堵在廊道墙壁上,声音蛊惑,“晨起半小时内,是男性生理*最为强烈的时间段。”
“………”简直……
每次都给她科普这些,还口口声声说她是未成年人……
单徙红着脸,也不知该说啥。
“再拖延下去,午餐就都凉啦。”容姨在下面又喊了一句。
他笑笑,没有再堵着她,下了楼。
单徙跑回房间去洗漱,直接用冷水洗的脸,这样可以让脸上的绯红快速消散。
9
下午时候,张梓游又出去了,一直到晚餐前才回来。
“晚上还出去吗?”单徙洗了酸樱桃,端过来放在他面前。
“你要我陪你?”
“……又不是我想要,你就能不走。”
张梓游吃着樱桃,一时没说话。
吃完了一颗才说:“你把话说出来,我就不走。”
“……真的?”她半信半疑,表情天真得像孩童。
“假的。”
“我要你陪我!”
他话音还没落,她就迅速接口。
单徙太熟悉他这个套路了——一本正经地说‘假的’,意思就是‘真的’。
张梓游用食指指尖点了点她鼻子,“这次不算太笨。”
10
宽敞干净的书房里,他在看行情,她在书架后面找书。
这是他第一次允许她进来书房,以前都是自己关着门,把她隔绝在外面的。
“张梓游,我突然想起来,”她没找着自己想看的书,却蹦到他桌子面前说,“你这几天加起来,一共才睡了几个小时?”
“没数。”
“我帮你数哦,”她掰着手指,“从24号早上,到今天27号晚上,飞机上睡了半小时,今天中午睡了一小时……就一个半小时,你、你不困啊!”
她似乎很诧异,也有点生气。
把转椅的角度稍稍旋转,张梓游招手让她过来。
“让我抱抱你,我就不困了。”他把她拎到腿上坐好,重新转回来,面对着电脑屏幕。
她睁大着双眼,看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跃动,屏幕上的线条也在随之变动,红的绿的,边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数据。
“这些是什么来的呀?”她窝在他怀里,指了指电脑屏幕,“这就是你的工作吗?”
“一部分工作。”张梓游简短回答。
嗅着她身上的牛奶香味,他笑了笑,“小纯情,你好香。”
“是嘛,我也觉得!”她得意洋洋。
“可是上回,是谁说过,她超讨厌喝牛奶的?”
“………你怎么这样啊,非要揭穿人家!”
张梓游轻声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扯东扯西。
窗外是一轮残月。
房内是一对爱人。
myangel,我知道,初始的感觉,一定不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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