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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未妨惆怅(七)


此为防盗章,  订阅v章比例过5o%,  或6小时后自动解锁。  她心里默念着衡山,  甚至充分挥她身为理科生的方向感,在心里把世界地图都画了一遍,以给衡山精确定位……就为了能把通往衡山的随意门给打开,  结果连六重花印都没拍上去。

        ……这其实也是想当然的结果。

        要真这么容易就让她如愿,  那金手指开得未免也太大了些。

        看来还得徐徐图之。

        失望之余,  云秀终于静下心来。

        ——这一次从空间里穿出去时被人看到了。

        所幸十四郎是个见多识广的好孩子,  轻易就接受了她是仙女的说法,  没把她当妖孽什么的送官。但以后在生类似的事,  她未必就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云秀觉着自己实在有必要尽快做个道具,能帮她在离开空间前,先探查一下外面有没有人。

        她见琴还摆在梅花树下,  便起身去收。

        将琴抱起来时,  忽然摸到了琴身之下所鉴的阳文落款——这文字她倒是早就见过的,但因为是难以辨识的篆文,  她便一直没在意。

        这会儿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十四郎和他的引凤萧,忽的起了兴致。

        她便在草地上坐下,  将琴身反转,  细细辨认。

        因已见过引凤二字,  这两个篆文解读时骤然便简单起来。

        因为上面鉴刻的,明明白白的是——“求凰”。

        云秀抱着琴懵了好半晌。

        饶是她文学素养堪忧,  也能听得出来,  “引凤”与“求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不过再想想,  她这个是琴,官配是瑟;他那个是箫,官配是笙。何况体量上就没什么可比性。应该只是一时巧合。

        但云秀越想就越觉着,考场上恐怕没那么多一时巧合。

        何况她四婶才告诉她,这张琴是那位韦皇后用过的,韦皇后身旁可是有李邺侯这个活神仙。而十四郎那管箫则直接是另一个好事的活神仙罗公远所留。

        这两个人年代相差不远,也许他们见过呢?也许这一琴一箫原本真的是一套呢?

        会不会那六重花印之所以开启,就是因为她在这头奏琴,他在那头吹箫,琴箫和鸣,交互辉映所致?

        ……

        想起自己才傲娇的对十四郎说,我可不一定回去,回去了也不一定会留下来。云秀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有些没脸见人呢……

        衡山暂时是去不了了,十四郎也不知能不能再遇见——想到遇见后还要向他解释自己不是什么仙女小姐姐,以及为什么要冒充仙女小姐姐,最后再询问他能否和自己合奏一曲以帮着她揭开随意门之谜,揭开后也许还得询问他是否愿意转让那管箫或者和她同行,云秀就觉着暂时还是别遇见的好。

        她依旧得留下来宅斗。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更加确定——不论为了求仙的线索还是为了未斩断的尘缘,这张琴都不能留给郑氏。

        只是她若硬梗着不肯交出来,庇护她的四叔四婶恐怕会很为难。

        以郑氏没理夺三分,有理逼死人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真的闹大了,惊动了族中耆老,事情就更难了结了。

        云秀绞尽脑汁思考应对之策,只觉着修仙十年加起来,都没这片刻之间虚耗的心神多。

        虽依旧没对策,但总算让她想起个疑点来——郑氏为何要说她变卖老太太的遗物?还有那张琴,她既然知道已经不再她屋里了,会不会……是搜过她的房间了?

        一个人在这里乱想也没用。云秀决定,回去看看。

        八桂堂和荣福堂是连着的,在空间里也算是同一处宅邸。

        只需要在随身空间里找到自己想进的房间,推门出去就成。

        ——当然,因为有十四郎这个教训了,这次云秀推门出去前,小心的勘察了一阵子,确定外头没人,才从空间里出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所幸今夜月光明亮,能照着她摸到灯台,点起火来。

        回到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心里便又涩涩的难受起来。

        树倒鸟散,人走茶凉。世事繁盛衰败,真就只是转眼之间的事。老太太把着手指教她弹琴,张妈妈靠在廊柱下边绣花边看着她们乐,杜若薜荔姐姐领着小丫鬟们在庭院里折取鲜花,春桃冬杏儿她们在墙角唱着歌谣颠钱玩儿,一时被薜荔姐姐呵斥了,便一窝蜂凑到跟前来看她弹琴……种种情景仿佛都还历历如在昨日。

        如今却已寂无人烟了。

        云秀持灯在屋里走了一圈。

        东西什么的并未见少——原本老太太去世前,这屋里的贵重东西就已根据老太太的意愿,或是分与子弟,或是收纳入库了。就只剩几件云秀的私物,如今也都在空间里放着。

        ……当然,云秀是不会刻意拉开抽屉去看丫鬟们收纳其中的杂物的。

        但依旧能看出桌椅杂乱搬动的迹象——郑氏果然来搜过她的房间了。

        她又细细查看了一遍,才终于意识到,确实少东西了。

        她屋里的琉璃花瓶和小鱼缸,好像还有她拿来盛玻璃籽儿的小匣子,都不见了。

        云秀有些迷糊——郑氏拿走这些东西做什么?又不值钱。

        难道是搜不到那张琴,气疯了,所以拿这俩摔起来比较爽的东西泄愤了?

        云秀茫然不解。

        她几乎是一无所获的回到了空间里。

        思考时没事做,就顺手又烧了一炉玻璃。

        待那玻璃出炉,她心不在焉的看着那一颗颗剔透鲜艳的玻璃籽,忽然间福至心灵,猜到了真相——

        该不会……是把玻璃籽当成宝石了给没收了吧。

        说起来,她二舅舅确实送过她一匣子籽玉和宝石籽。

        ……云秀瞬间参悟,一时间耳聪目明。

        与此同时,云秀四叔处。

        柳文渊总算从角落里翻出自己用的琴,伸手一抚——指上便是一层尘灰。

        他也不吩咐人来,只自己动手擦拭干净,而后仔细端详。

        裴氏端了宵夜进屋,忽见桌上一张瑶琴,忙将碗盘搁下,问道,“郎君这是要做什么。”

        柳文渊正调琴试音,听闻裴氏的声音,头也不抬,左手按取,右手轻拨,指下击金溅玉。他姿容本已极尽倜傥,挥手之间,便有如风过万壑青松。

        裴氏本有问罪之意,竟一时看住了。

        柳文渊笑道,“阿娘给云秀那张桐琴,我幼时常拿来玩耍。有一回被大哥追打得急了,躲藏时不留神撞翻,还将边角的漆给磨了。怕阿娘察觉,自己偷偷拿墨汁调了酱色,准备涂抹上去掩盖。结果正被阿娘撞个正着,将我一顿饱揍,从此就收起来,不许我去乱弹。冤枉的是那漆根本没撞坏,看着泛红,是因将墙面给蹭了。”他说,“那琴的模样我记得清,郑氏却见都没见过。就算到了她手里,她也未必认得出来。”

        裴氏听懂了他的意思,不觉头痛,心想果然挥斥方遒什么的就是错觉,男人如骏马,奔腾万里,照样栽在一枚蹄铁上,“你是要把假琴给她?”

        柳文渊道,“是。一张琴而已,便说我拿来弹了,给她便是。她总不能也管到我头上吧。”

        云秀清晨起床,同她四婶四叔一道用饭,依稀觉着这一日她四叔在她四婶跟前似矮了一截,说话时神色似乎有些刻意的恭敬和讨好。

        当然他们夫妻间的事,她当侄女儿的是管不着的。

        裴氏依旧待她如常,也并不追问她是否想明白了,准不准备把琴给郑氏。

        但她昨日已将话说清了,纵然此刻不提,云秀也自觉压力,无法坦然自若。

        到底还是主动向裴氏开口了。

        “阿婶,那张琴的事,我想通了。”

        裴氏暗暗的悬起心来,问道,“你是什么主意?和我说一说,我看看该怎么做。”

        云秀便道,“我回去告诉她那琴的下落。”

        裴氏点头,她还以为这姑娘会强硬到底。听她这么说,一颗心总算轻轻搁下——若云秀拒绝,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秀一顿,又道,“但她在众人面前指斥我变卖财产,我不能偷偷摸摸的去向她解释,须也得在众人面前将事说明白才好。”

        裴氏不觉细看云秀,心想一夜不见,这丫头似是开窍了不少。

        她也是在众人面前被郑氏污蔑贪图老太太的财物,若云秀能在众人面前分辨清楚,她自也能扬眉吐气。

        但若云秀以硬碰硬,借机和郑氏鱼死网破……虽说裴氏和云秀交情尚浅,但想想柳文渊明明有颗聪明脑袋,却顶着一副我行我素的直肠子,便觉着云秀怕也不遑多让。

        云秀,“四婶?”

        裴氏回过神来,道,“明白了,我去同她说。”

        半晌,才有人小心翼翼的道,“那一阵忽然就起风了,满庭院都是。石子都被刮跑了。风里有香味,还有一声啼叫。”

        忙有人接道,“对,就像是凤凰叫,很敞亮的一声响……”便学了学那风哨音。

        “千百条彩光亮得跟缎子丝似的,就跟金丝菊开花儿一样展开,正中间有东西从里头一冲而出,飞到了天上……”

        “是凤凰。”这说的比赵氏还要笃定呢。

        “……而后五彩云雾便铺展开来。”

        “异香满庭院……”

        有人开头,一群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还有人拍郑氏的马屁,“那凤凰是不是咱们家小娘子的预兆?”“我看像老爷要升官的预兆……”

        郑氏:……

        “青天白日的,别跟我说这些怪力乱神!”换在平日里,这种话郑氏太爱听了。但今日这凤凰震破了她的大好局面,让她当众出丑。她若承认今日异象真是天理昭彰,那岂不是等于承认了真有凤凰为救云秀,戳破她的计谋而来?

        郑氏信神,但信的相当实在。给她好处的,那才叫神仙显灵,对她有害处的,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什么凤凰,分明是有人装神弄鬼,做了这么个玩意儿来给我捣乱。”郑氏越说便越恼火,就算她怀疑云秀和裴氏捣鬼,但那会儿这俩人还没进院子呢,没内应可做不成,“你们也别打量着我看不穿这些魑魅伎俩。是哪个猪油蒙了心的王八羔子,吃里爬外的跟人算计我,赶紧给我站出来。别等我自己查出来!”

        她说着,忽见底下一群人惊恐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她的头顶。

        郑氏正想说,“别给我来这一套,神神叨叨的……”

        便见众人目光仿佛追着同一只蚊子般,整齐的晃了一下。全然不似作伪。

        郑氏心里不由毛,声音暂缓,将信将疑的缓缓扭头,猛的看上去。

        ……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寻常的老门棂罢了。

        但没道理一院子人齐整整的都来糊弄她一个。

        郑氏心中羞恼,回过头去,正要再加训斥,便见众人再度瞪大眼睛,露出惊恐的表情来。

        与此同时,空间里。

        云秀觉得,还是在郑氏院子里试吧。

        反正郑氏不是在做坏事,就是在琢磨怎么做坏事,就算那筒镜真的管用了,恰好让她听见或者看见郑氏在做什么,她也不会有听人墙角的负疚感。

        她于是把筒镜从空间里伸了出去。

        三才堂。

        众仆人便亲眼看见,一根精致的、银青色的、上铸着古朴厚重花纹的金属棍子,从虚空中探出来,悬在了郑氏头顶上。那棍子头上还嵌着半片磨得精圆透亮的水晶球,一看就不是凡间俗物。

        众人:夭寿了……这才当众说完神仙的坏话,神仙就显灵了!

        空间里。

        云秀透过筒镜向外看,只见一片漆黑,只当中一枚六重旋花亮着,宛若空中银河。

        外头天已经黑了吗?可是她明明觉得自己才刚进来一会儿啊。云秀心想。

        她把筒镜抽回来,扭头看了看记时用的漏表。

        ——确实还没到天黑的时候。

        云秀再度把筒镜伸出去,决定再试试看。

        三才堂。

        众仆人便看见,那根郑氏回过头去找时消失了的神棍,在郑氏回过头来后,又从空中伸出来了!并且依旧悬在郑氏头顶上!

        众人:……

        众人指着郑氏的头顶,纷纷哆嗦、啃指甲、语无伦次。

        郑氏羞恼不已,“你们还有完没完?!”

        随即便哎哟一声……那“神棍”终于打下来了,并且果然打在了郑氏这个“亵渎神灵”的人头上。

        众人:……

        空间里。

        云秀忙把筒镜抽回来——总觉着她刚才似乎不小心打到了什么东西。毕竟这东西挺沉的,总这么举着,难免会手抖一下。

        ——她依旧没看到光影和声音,看来听筒是不能用的。

        虽难免失望,但这其实也在预料之中。若空间这么容易就能戳个洞,让外面的光线声音传进来,那凭她进出这么多次,外头还不知要跟着混进来多少东西。长此以往,空间里的灵气岂不是也要被冲淡中和了?

        看来还是得按着本来的设想,老老实实的炼器和研究。

        云秀在“修仙”道路上遇到过太多挫折,早就习以为常。

        很快便把这件小事抛之脑后。

        她转而想起自己今日消耗掉的那枚烟炮来。

        虽意识到这东西完全可以当□□来用,但云秀并没有忘记,她做这五色烟炮的初衷是为了向十四郎道歉。

        这东西当□□用,未免光效太华丽,起烟又太少了些。但道歉用,烟似乎又太多了些。

        若不是今日风大,须还散不了这么快。十四郎干净得冰雪似的,若是被烟呛着就不好了。

        云秀又想起赵氏把那烟霞看成了凤凰,便觉着不妨真弄出凤凰的光影来——十四郎说起箫声能引来凤凰时,分明流露出了向往。若真让他看到火凤腾空,他定然高兴。

        云秀便乐此不疲的转而又倒腾起烟炮来。

        一时将烟炮做出来,从炼器房里出来准备点一点看看效果时,云秀却忽就觉着空间里似乎过于安静了些。

        ——这还是她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她想,看来有机会时,还是要多养几只灵宠的。

        她在空无一人的旷野上点起烟信,看那烟炮拖着婉转哨音与火尾升上天空。越往高处那火尾便越绚烂盛大,那火凤渐在空中展露真容。待升至穹顶时,那组成凤身的无数星尘一瞬间绽放,宛若烈焰沸腾、凤凰浴火重生一般。

        而后这盛景凋零、消散。

        云秀仰头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觉得好像也没特别有趣,反而衬托得人有些孤单寂寥了。

        ——果然烟花这东西是不能一个人独自看的。她想。

        还是下次去找十四郎时,再一起放来看吧。

        八桂堂。

        裴氏将今日之事向柳文渊说明。

        柳文渊道,“那声响八成是火硝炸了。火硝味苦寒,多用来清热伏暑,消肿止痛。这大冬天的,她屋里却囤着这么多火硝,也不知到底心里是有多大的毒火要败、疼症要消。”

        读书人刻薄话也说的含蓄,裴氏听了会心一笑。复又烦恼道,“只是闹这么一场,我怕云秀日后……”又道,“实在不行,就把云秀……”

        她没说出口,柳文渊却听明白了。便愣了一愣,问道,“你我还没有自己的子女,你真的愿意把她过继过来?”

        裴氏也是大家门户出来的人,别说过继来的子女,就是自家兄弟姐妹不同母的,一碗水端不平,私底下还折腾出许多怨言来呢。

        她又不是什么圣人君子,日后肯定会更疼爱自己的子女些。虽说明面上肯定会一视同仁,但人又不是光靠米粮就能喂养长大。谁的心不知道冷暖喜恶?同是养在自己膝下的子女,若不能打从心底里公平看待,早晚容易生出差错、是非来。

        何况看郑氏的作为,只怕云秀背后还有很多财产纠纷呢。

        因此能不过继,她当然不想过继。

        但问题是云秀的处境已不是有没有人疼爱,而是再待在郑氏手下,怕要被泄愤报复、性命堪忧了。

        裴氏把这番道理说给柳文渊听,道,“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柳文渊便看着她笑。说实话,他大哥替他安排的这场婚事,他是很不愿意的。但作在无辜女子身上,也不是大丈夫所为。因此他同裴氏婚后虽还算和谐,但也仅是和谐而已。可这两年来他看裴氏为人处事,确实善良而不失本真,每每都有打动他的温柔坦率之处。论性情,竟和他极为匹配投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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