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
番外--关于邢明家里头父母和弟弟的情况
“妈，我真的没钱了。”邢明蹲在天桥边上点了根烟，哑着嗓子开口，“小雅她姐姐准备给仔仔上学的5我都拿过来了，这47真的是极限了。”
“明子啊，你能不能再努力一把，这还差30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知文去蹲监狱吧，他可是你亲弟弟啊，”邢母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再帮弟弟最后一次吧，算妈求你了好不好，知文他真的是决定再也不和那些人玩了啊，你要相信知文啊，”
“妈，不是我不帮，”邢明缓缓地把烟掐在地上，“我从部队退下来的钱都算进去了，为了凑这50，所有战友能借的全借了一遍，再多30是真的没法子了。”
“明子啊，我们这也是不知道啊！就昨天下午，招行讨债的才把新的账单贴我们家大门口上，说是再恶意拖欠就要坐牢了！现在知文他就在自己房间哪都不敢去，我们看着都揪心啊。他就是被人骗了，他做错了什么啊！现在只有你能救你弟弟了，我和你爸，急得都多少宿没合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再想想办法啊，想想办法，肯定还是能凑到的啊！”
“妈，咱家房子都抵押走了，他又是怎么能从银行弄到30出来的？”
邢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在部队十几年，着家次数少，这几年过年回来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知文的事？他大学刚毕业，被人骗去了这么多钱，你们要早跟我说，我肯定先回来处理。现在那伙骗子全跑光了，只剩知文一个人名字下面扛那么多债。”
邢明眼睛盯着天桥下面的车水马龙，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慢慢开口，
“可是妈，我有多少钱，你也不是不知道。为了这47，我已经三四天没咋睡了。现在再要我一下子再弄30出来，我是么得地方弄了啊。”
“可知文他已经知道错了啊！他就是贪那点小利才和那群人一起玩的啊！他哪里知道那些坏人把他的信誉资料拿去做担保贷款啊，我们这一直没告你难道不是怕你在部队担心嘛。本来我和你爸以为连着你寄回来的钱和房子抵押的肯定能还够了，哪晓得还了2年多又突然爆出来这么多。知文他还小啊，他哪做错了什么呢？!都是被那些挨千刀的骗子骗的啊！你是他哥啊，他的事你难道还能不管吗，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妈，知文他不小了，”邢明伸手按住太阳穴，耐着性子一点点说，“像他这个年纪在我们部队的都磨砺出来了。他这么大了，就算是被骗了也有自己不小的责任在里面吧，自己做的事总要自己去承担后果。”
“而且，就算我帮他一时也不能帮他一世，即使我再凑30还上，他还是从中受不到什么教训吧。正是因为我是他哥我才要对他负责，如果是再早几年他年龄还够，我肯定要把他送到部队去的。”
邢明顿了顿，又慢慢开口，“现在知文这个样子，就算是真的坐牢，也算好事吧。这也是我这两天一直在想着的事。必须让他自己反省个两三年。这么多年来，你和我爸实在是对他溺爱过头了，就算不出这么大个事，他要不天天窝在房间打游戏，要不就是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出去鬼混，整夜整夜的不着家。在家什么事都由你和爸伺候着，从来都没想过找工作。再这样下去，我都没法想象他以后会什么样....”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邢明话音还没落，就被听筒里邢母愤怒的吼声打断，
“你居然想着让你亲弟弟去坐牢！邢明你还是不是人了，我家知文是大学生！能和你部队里的那些臭大兵一样吗？啊！我家知文都已经认识到错误了，这段时间为了躲仇家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想让他怎么样啊！我和你爸宠他，那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容易吗？”
邢母的怒吼连珠炮一样传过来，“再说，我们拿着文凭，到哪找不到工作？你以为像你一样！当了那么多年兵，退伍了还只能混个保镖当当，就是让你再借30都借不到！”
“又不是将来就不还你了！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你居然能说出让他去坐牢的话，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妈了啊！啊？！”
“妈，”邢明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紧，“妈你先别生气，我...”
“别生气！你说得倒容易！”邢母越讲越激动，“咱家和别家的情况一样吗，啊？！”
“刚子那么小，被挨千刀的司机酒驾撞了，我和你爸当时难受得差点都缓不过来了，要不是意外又怀上知文，我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两说呢，宠他怎么了！我也不指望他将来赚钱了，就是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和你爸养他一辈子还不行吗。你这么多年也不着家，难道不是知文一直陪着我们老两口吗？！再说了!我...”
“什么，明子你让你亲弟弟去坐牢！”邢母的声音突然被听筒那头邢父同样愤怒的吼叫所打断，
“爸，我...”邢明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刚准备开口，又被邢父继续传来的咆哮打断，
“老伴你把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邢明，我告诉你！银行的人又给了3天最后期限，谁都别想让我儿子去坐牢！要是凑不上钱，我自己去监狱，我让他们关我！”
“你在外面这么多年，我就不相信了你会连这30都借不到。你就是不想帮你弟弟！我告诉你，要不你再弄30来，要不就看着你爸我去坐牢，我看你怎么选！”
“爸，你先别急，你听我说......”
邢明伸手狠狠拧了一下眉头，他父亲对邢知文无条件的溺爱跟邢母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想听你找借口！”邢父大怒道，“你妈和你讲了半天你不听，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也别再和你妈说话了。你那让你弟弟去坐牢的话，我们听着，糟心!”
“你弟弟才多大？23!你想让他这么年纪轻轻地去坐牢，你是要毁了他一辈子吗？你自己是退伍军人你让亲弟弟去监狱呆着，你的心也太狠了吧！”
“不就是30吗？你本来说得是所有钱全给我们了，那你这几天又是怎么凑到快50的，啊？！我本来就知道，你肯定是还有钱，就是不想拿来给我们知文用。现在让你再拿30，你又再这里满嘴的推脱！”
“虽然你离家离得早，那你从小，难道不是花着老子的血汗钱长大的吗？啊！当完兵回来，翅膀硬了是吧，父母的话都敢不听了，让你救你亲生弟弟你还不愿意了。别人还说什么咱家邢大小子最是孝顺了，我看他妈的也是放屁！”
“爸，我......”
“邢明！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认我这个爹，宁愿看着我去坐牢的话，你就别借这30了！”邢父极其愤怒地喘着粗气，粗哑着嗓子再次开口，
“我就当没你这儿子！”
“总之就3天时间!我一条老命放在这，也不怕了。”
“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爸，你别急先，我...喂喂？”
然而邢父完全没给邢明再次开口的机会，吼完最后一句话，就干脆地砸了电话。
“滴，滴，滴.......”
邢明猛然起身，管不得过路的女孩子回头对他指指点点，高大的身板砰地一声狠狠砸在天桥的扶手上。
钱。
邢明转过身，用单手撑着栏杆，视线扫到天桥下方的车流，大脑中像是放电影一样急速过了这些年以来的事。
邢明是两个月前才从部队因伤退伍的，在此之前，邢明在部队呆了11年。
家里条件不好，邢明作为大儿子从小和爷爷住在一起。父母来城市务工，本来是带着另一个弟弟一起的，结果当弟弟还没满6岁时，一个晚上一个人出去的时候不小心遭遇了车祸，被酒驾司机撞得身亡。
邢父邢母伤心欲绝，几欲奔溃。
然而，没过多久邢母又意外怀上了一个小男孩。邢父邢母不由欣喜若狂，坚信这个孩子是上天派下来陪他们的天使，再加上自从邢母怀孕后，两人本一直坎坷的城市务工路就一点点变得顺当起来，虽仍是不能和城里人比，但慢慢也朝着小康奔去了。
这样邢父邢母更相信着小儿子是自己家里的福星，再加上迫切想弥补的，对逝子的愧疚，于是从小就对小儿子知文全方面地溺爱，直接就给丢蜜罐子里宠着长大的。只要知文愿意好好读书学习，其他方面可以说是想怎样就怎样，毫无任何限制。知文也还算争气，前几年考上了大学。
而邢明一直到爷爷因病过世，才到城里来和父母一起生活。在乡下过了那么多年，邢明到了城里，完全适应不了大城市的繁华生活，高中念完就跟着部队走了。一走就是十几年。
这么多年，邢明每个月数额不算小的津贴，刨掉点正常开支，其余的都给寄了回来。累积起来也有不少了，邢母本来的说法是先给邢明存着，等邢明退伍回来娶媳妇买房子用。
近几年来也透露出给邢明付了套首付，陆陆续续地还着按揭的意思，邢明平常在部队忙，也没有多在意房子的事。本来计划着的是退下来以后再看情况，哪晓得年头2月份邢明退伍回来，看到家里的情况却是大吃一惊。
邢明刚刚大学毕业不到一年的弟弟邢知文，居然因为恶意欠钱不还被黑社会的讨债公司天天催逼，连家里本来住着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才勉勉强强还齐。而邢明多年的津贴连着邢父邢母的银行存款更是一分不剩了。
根据邢父邢母的说法是，邢知文被皮包公司欺骗，在一帮子社会朋友的唆使下将自己身份证件等全部抵押出去，懵懵懂懂地就以个人身份替公司背下债款，还以为的是哥们朋友讲义气，有难关头帮一把，自己不仅够意思还有点绳头小利可以拿。
结果所谓的公司一夜之间连人带东西的全部蒸发，而等沾沾自喜的邢知文反应过来时，名下已有大几十万的各种贷款要他自己来还了。
邢明去年过年回来的时候家里还啥事没发生一样，可看邢母所说的，这事在邢知文大三大四时就已经发生了，但全家子人一直瞒着邢明没说。多年的存款搭进去了，唯一的房子抵押出去了，陆陆续续东补西凑还了将近两年的钱，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可算是结束了。等这次邢明回来，才隐隐晦晦地提了。
邢明十几年来在部队，无论是在特种连队里，还是在军训待的好几年，一直都是严于律己。哪晓得退下来，自己弟弟居然出了这种事。其实，对于自己的那份津贴，邢明倒说不上来有多大的感觉，他本来把钱寄回来就是想着赡养父母，也没指望过自己拿钱买套房。
但老父老母住的房子没了，弟弟成了这么个样，邢明心中还是极度地怒其不争。
对于弟弟，邢明的感情是复杂的。统共算起来，邢明和弟弟处在同一屋檐下的，也就高中时那么两三年，邢明到部队的时候邢知文也就十岁多一点。要真谈吧，说不上有多少感情。
但作为哥哥，邢明还是打心眼希望自己弟弟能成才的。当时邢知文还小的时候，邢明就隐隐感觉的出来父母对于他的溺爱有些不正常了，将来一个不好就能毁了他。因为这事邢明临走前还专门找邢母谈过，不过明显，没什么效果。
十几年过去了，这次邢明刚回来所看到的邢知文，已经成为了一个，按照邢明在部队呆着时的标准来看，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废物。整日整夜不务正业，打游戏泡马子，甚至在家什么事都不干由父母去反过来伺候他，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甚至还不知悔改地和社会上的一帮子朋友天天厮混。
邢明回来的第二天，就看到邢母被邢知文指派着跑到5楼下面拿快递上来，而正忙于打游戏的邢知文，因为嫌邢母进他房间送快递的时间不对，打扰到他了而对邢母破口大骂，邢明当时就没忍住，一个巴掌冲邢知文招呼上去了。
然而，结果却是邢父邢母一起冲出来维护邢知文。
在随后的无数事件中，邢明才深切地体会到，邢父邢母已经宠邢知文宠成了一种习惯，也正是他们一手把邢知文弄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而无论邢明想怎么好好教育邢知文，邢父邢母都会用尽全力去维护这视若掌上明珠的小儿子。如果邢明想要教育邢知文，那就是直接反对父母。
本来邢明想着的是，无论如何，哪怕再怎么违背父母意愿还是要把邢知文给扭回正道上，正是因为他是自己弟弟，才不能看着他这样下去。而且所欠的钱也算是终于还完了，全家人的生活也该重新开始了。
结果，就在上周，又突如其来地爆出了一笔50的款子。邢父邢母才知道，连邢知文自己都不清楚到底以自己的名义从各个渠道借了多少钱。
当天晚上，邢父邢母就找邢明深谈了一次。中心思想就一个：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凑到这50，救我小儿子。
邢明答应了。
邢知文虽然是个废物，但首先，他是我邢明的弟弟。
这几天邢明不吃不睡地四地跑走借钱的同时，也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连上自己回来拿着的20多，还有借遍了战友所得的，他再最后帮邢文一次。
自己这20多，他拿的不容易，坦白说，就是用一身伤给换来的。跑了一大圈借来的这钱，也借的不容易，哪个人都不是天上掉的钱。
但他也没想过让邢知文能多快地还了，本来按邢明的想法是，钱，我给你。你还不了，我先给你还着。但以后你就必须得听我的了，我就是硬掰，用部队的方法也得把给你掰回正道上。
然而，今天晚上的这个电话，才让邢明真正地体会到邢父邢母对于邢知文无底线的溺爱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邢明漠然将视线移到天桥上，邢父邢母到现在这一步都没有意识到，就算是一次次把邢知文欠的钱替他补上，邢知文自己也不会有什么触动，将来也只会变本加厉。
但只要二老还活着一天，就会护着邢知文一天，决对不会允许邢明对他们的儿子有任何置喙，即时邢明铁了心想将邢知文掰回正道，有邢父邢母一心护着，再如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而且作为一个儿子，邢明无论说什么也不可能和父母直接对着干。
不问父母慈不慈，但问自己孝不孝。
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把津贴往回寄着，但对于自己不能于父母眼前照料，邢明还是始终心怀愧疚。这次回来，邢父邢母极其明显的偏心，邢明不是感受不到，心里也不是没有感觉，但作为儿子，还是一心想着把自己该做的做好。
话虽然这么讲，刚刚电话里邢父邢母无情的指责还是让邢明不由心寒。
作为哥哥的角度，邢明是想着弟弟能成才而出发，然而此时的邢父邢母，在面对邢知文的事上，已经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邢明面无表情地点了烟，又看着火光在黑暗中一点点闪着，若是说这钱，目前的邢明的确是穷途末路，而且从内心说，在血亲身上，邢明感受不到丝毫亲情和关心。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邢明不会，也做不到是真正看着邢父去蹲号子。
再弄这30来，也可以说是进一步害了邢知文。
邢明随手把烟头掐掉，转身走下天桥。
他再帮邢知文最后一次，从此以后，这个弟弟的事，就彻底和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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