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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章 牛头山灭门案(3)


一进厨房左手边是灶台,灶台再往里是堆积得整整齐齐的蜂窝煤。

        右手边是一张破旧的木桌,木桌上架着菜板,一把菜刀斜躺在菜板上,菜刀上还沾着几星已经干了的白菜叶。菜板往里是一个老旧的木质碗柜,碗柜里大大小小的碗盘摞得整整齐齐。

        女主人仰面躺在中间的过道,头冲屋内,脚冲屋门,只穿着内衣,一把黑黝黝的煤钳子倒在女主人身旁。

        她的死相十分可怖,身体呈现向后拱的姿势,似乎在竭力躲避着索命的厉鬼,瞪大了眼睛,眼球甚至都有些向外凸起,嘴大张着,嘴里一片焦黑,焦黑的舌头竖着,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墓碑。

        女主人的脖颈正面有一个裂口,不,与其说是裂口,不如说是破洞更贴切。那个位置的皮肤像是被某种野兽撕咬开了一般,狰狞地洞开着,破洞内也是一团焦黑。

        厨房狭**仄的空间内充斥着一股被烧焦的肉味,混杂着因为刚下过雨而潮湿的空气,让人每呼吸一次都觉得非常不爽,仿佛呼吸道里被糊上了一层煤烟。

        吴错首先走进厨房,一边走一边对各处痕迹拍照取证。吴行二紧随其后,走到尸体跟前弯腰仔细观察尸体的口腔和脖颈处的伤口。

        很快,吴行二将拎在手中的勘察箱放在了一旁的菜板上,从箱子里拿出镊子,一边用镊子在尸体嘴巴里寻找着什么,一边道:“死前受过虐待,凶手往她的口中塞入了火炭。”

        话音刚落,徐行二便用镊子捏出了一块硬物,正是没有完全燃烧的煤炭。

        在场其余三人看着徐行二动作,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吴错凑到跟前看了一眼,就扭过脸去。

        “我的天!舌头都烧断了!”吴错道:“你们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吗?”

        “什么?”

        “拔舌地狱,专门惩罚那些有口舌罪过的人。”

        众人相顾无言,唯有闫儒玉吐了吐舌头,吴错翻了个白眼道:“某些人,不必对号入座。”

        闫儒玉尴尬地咳了一声。

        吴错走出厨房,来到堂屋门前,一边检查门锁道:“门锁有被撬的痕迹,锁孔外有好几道划痕,可见撬锁的是个生手。”

        吴错又检查了院门,发现院门上的锁并没有被撬的迹象,但因为院墙不过一人半高,想要翻过院墙并不难。

        看完一圈吴错总结道:“从现场情况推测,凶手的作案轨迹是这样的:

        翻墙进院,撬锁进门,进入一楼左侧的卧室后,先向睡在卧室的老年男性下手,但挣扎还是惊醒了老年女性,她惊慌地跑向门口想要呼救,被凶手阻止并杀死。

        接着凶手来到二楼,杀死男主人,并将女主人从床上拖下,一路拖行至厨房,打开炉膛,用煤钳子夹出燃烧的煤炭,塞进女主人嘴里,最后在厨房将女主人杀死。”

        徐行二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过现在有个问题,女主人被一路拖行,她是否呼救了?周围有没有人听到呼救声?如果她没有呼救,又是为什么?这个问题恐怕得等详细尸检才能有答案。”

        王思淼道:“我们走访了附近村民,没有人发现异常。”

        徐行二招呼三人帮忙抬尸,将四具尸体全部装进尸袋,抬上车子。

        王思淼道:“就近的殡仪馆已经联系好了,可以去那儿验尸,我先将尸体送过去。”

        徐行二本想跟王思淼一起去殡仪馆,却被钱所长拦了下来,“怎么?到我地盘连顿便饭也不吃?”

        徐行二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到了饭点,客随主便,就答应了下来,钱所长开车带着三人到了村口的一家小饭馆,四人落座,钱所长点了几个菜道:“穷乡僻壤没啥好吃的,就来点农家菜对付对付吧。”

        吴错赶紧道:“您太客气了,多谢招待。”

        徐行二不愧跟钱所长并肩破过案,两人之间倒是没什么虚礼。

        钱所长开门见山道:“娘的,这地方真邪门,平时一点事儿不出,就连小偷小摸都很少,一出事就是大事。”

        徐行二问道:“你的意思是,牛头山村在附近算治安好的?”

        “何止是好?本县下辖六个村,就属牛头山村事儿最少。”

        吴错皱眉道:“恐怕不是案子少,而是村民有事还是喜欢私了。”

        吴错将在死者家发现的纸条向钱所长简单说了一下,又道:“像这样的伤人事件,最妥当的做法当然是报案,进行正规的伤残鉴定,私了很可能留下后患。”

        钱所长道:“你说的情况的确存在,咱们关上门来说几句实话,牛头山村的案子少,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村子里人排外。

        你们也知道,村子里大部分人姓牛,要论起来都是沾亲带故的,有什么事自然不愿意让外人插手。

        这两年村里靠种植西瓜富裕起来了,还稍微好一点,从前……从前的时候老徐应该记得,20多年前你来办案,村民自发组织起来捉拿凶手,要给牛姓三兄弟报仇,好几个外姓人差点被沉了水塘,要做通他们的工作多不容易啊。”

        徐行二点头道:“没错,我记得村东头有座祠堂,当时几个外姓人就是被绑在祠堂里,其中也有哑巴父子。”

        钱所长道:“要我说啊,人在做天在看,成天的仗势欺人,早晚遭报应。”

        遭报应的人自然是指被哑巴父子杀死的牛姓三兄弟。

        钱所长的观点虽有些偏激,却也正说明他是个有血性的警察。他是执法者,同时他自己也有一套对善恶的评判标准,这套评判标准或许有几分江湖气,却又充满人情味儿,所以他才会对哑巴父子抱有一些同情。

        “普法工作还得加强啊!”

        徐行二用一句听起来像官腔,实际上却是大实话的发言结束了这顿饭。

        四人驾车约莫三十分钟,赶到了县殡仪馆,尸体已经躺在了解剖室。

        县殡仪馆的解剖室条件不比市局,解剖室没有窗户,通风全靠一个巴掌大的排气扇。

        好在现在是冬天,且尸体尚未腐败,若是在这里对高度腐败的尸体进行尸检,法医倒是没什么怨言,可要苦了配合法医拍照取证的刑警。

        徐行二取出三套解剖服,自己穿一套,又给吴错和闫儒玉一人手里塞了一套。

        “你俩打下手。”

        吴错和闫儒玉对视一眼,老徐真不愧当了一辈子法医,一进解剖室就拿出了在自家地盘上发号施令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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