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以丹入道

五天之后，苍凛终于将丹田中的剧痛压制下来，若要彻底调养好，至少半个月，只是这样势必会引起秦子安疑心。

        出得房门，时辰正是傍晚，天上晚霞洒落，将这小小的院落笼罩其中，凭生一种温暖的感觉。只是，秦子安并不在院中，房间里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炼丹室也没有，却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直至寻到了厨房，发现少了的木桶，这才猜测秦子安是打水去了。毕竟，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原来的水只怕早就用光了。

        出了门，循着路上偶尔洒落的水迹，一直到了河边。就看到她正挽了袍袖，弯腰将木桶从河里拉出来，晚霞打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上，映着银白色的面具，让人有些惋惜，看不到她脸上此时是什么表情。

        只见她将木桶在河水中一沉一拉，便是满满的一桶，动作已然很是熟练。想来，这些天没有少提。

        “师兄，你终于出来了。”

        秦子安听到身后动静，顿时浑身戒备，看到是苍凛，这才放松下来，笑着道。这已经是第五天，她心里着急的很，如果不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只怕要破门而入了。

        “我来吧。”

        苍凛走过去，接了木桶，一手一个，这点儿重量，对他根本不算什么。就是秦子安，筑基之后，做这些也十分轻松，一个下午，就已经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

        药圃里种的灵草，都是她好不容易弄到的中高级种子，侍弄起来自然更加的麻烦。好在瀚天大世界非常适合灵草生长，在秦子安的精心照料下，目前都长得很不错。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炼制出来的丹药，就留着给苍凛，毕竟他经常出入妖兽林，难免受伤。

        两人走的并不快，秦子安同他并肩，一起朝着家门口走去。

        蹲在不远处监视的天元宗弟子看着他们俩，很是无语，苍凛从妖兽林出来已经五天，却不见他到青龙城内交易，难道是没有打到任何妖兽，空手而归了？

        还有这戴着面具的女子，不是呆在院子里不出来，就是提水，提水……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就这么两个人，有什么值得监视的？

        可是吧，没有顾清远的命令，又不能离开，委实憋屈的很。而且，他们总有种错觉，这种监视的举动早就被发现了。可想想又不太可能，他们两个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行踪，还从来没有暴露过。

        院子里，秦子安拿了水瓢，正给药圃中剩下的一小半灵草浇水。这些灵草属性不同，需要的水量也不一样，也只有她才能拿捏的恰到好处。

        所以，就算苍凛想要帮忙，也帮不上。

        苍凛坐在桌旁，桌上摆放着简单的茶具，他便一手握着茶杯，一边看秦子安蹲下来浇水。又想到储物戒里还有不少白果，心念一转，咚咚咚全都倒了出来，几百颗白果足足有小山一样的一堆。

        秦子安听到动静抬起头，立刻被惊了一下，她还以为苍凛和那摊主一样，只是趁着白果蜂巡逻的空隙弄来几个，却不曾想居然有这么多。

        这么多的白果，如果不被白果蜂发现，那才有鬼了……

        “你——”

        那摊主怎么说的？那白果蜂可是有数千只，就算苍凛一个元婴道君，也决计对付不了它们。虽然他现在平安回来了，可一想到他居然为了采摘白果犯险，就气得连话也说不出。

        苍凛见她气成这样，早有准备道：“蜂王指挥着蜂群，和那只九级猎蜥正斗的厉害，我就摘了这些果子回来。”

        他这么说，也不算骗人，只是省略了这一场恶战，乃是他有心挑起来的。

        “幸好……师兄倒是比那倒霉摊主幸运多了。”

        秦子安气怒的情绪这才缓了下来，苍凛在她这里的信用还是很高的，她从未想过，这人会有骗她的一天。若是以她的敏锐，未必不会发现一丝端倪，比如，为什么好巧不巧，苍凛去的时候，它们在打架？

        可就是因为对苍凛太过信任，这才忽略了。

        等到这两桶水浇完，也就差不多了，苍凛照旧凝聚出一道水柱，将厨房水桶给灌满了。秦子安在一旁看了，也只有羡慕的份儿，毕竟她不是水灵根，想学都学不来。

        王胖子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桌上放着几个白果，而凤初正拿着一个，往小碗里挤果汁。看这白果的新鲜程度，应该不是那摊主所买。

        本来他还在疑惑苍凛回来之后为什么一点儿动静没有，万药阁那边也没有任何同他交易的消息。这都五天了，饶是他再沉得住气，还是决定来看看。

        而今看来，他跑了妖兽林一趟，并没有空手而归，而是为了弄这些白果。再想想这几日，妖兽林中两大妖兽同归于尽的事，在青龙城内传的是甚嚣尘上，多半也和面前之人有关。

        “半个月还没到，真人前来是——”秦子安一手拿着白果，往小碗里挤果汁，倒了满满一小碗，推到苍凛面前。再看看一旁坐着的王胖子，少不得也要给他倒一碗。

        “前几日你炼制的那些丹药很好卖，已经没有了，这是灵石。”王胖子说着，拿出一个储物袋，将一小堆中品灵石倒在桌上，“还有就是，我有一个朋友想要十瓶低级凝神丹，中品上品都行，比照万药阁的价格，你觉得如何？”

        “行，五日后你来拿吧！”

        秦子安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当即应承了下来。

        “看你今日这么大方，想来苍凛这回弄了不少白果吧！”

        王胖子端着小碗，喝了一口果汁，眯着眼睛笑道。至于苍凛怎么弄得两只高级妖兽打起来，又从中取利，却是只字不提。

        虽然和凤初相交时间不长，可对她的性子也了解一二，她虽然不是小气之人，可若是只有几个白果，断然是不会这么大方的。

        “真人倒是了解凤初。”

        给自己也倒了一小碗果汁，秦子安满足地喝了一口，笑着道。如今她与王胖子颇为相熟，两人又“志趣相投”，这时候也没想要藏着掖着。

        “两只高级妖兽大打一场，而今那白果林尽毁，你手中这些，便是最后一批了。若是拿来卖，也能有个好价钱。”

        王胖子看向一直沉默听他们说话的苍凛，半开玩笑地道。

        “不卖。”

        苍凛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语气淡漠，完全不为灵石所动。

        王胖子被他这般直白拒绝，倒也没有生气，他自然知道苍凛为何说白果不卖，只是心中暗叹——在妖兽林中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就只是为了给凤初摘果子，这般宠溺道侣的行径，也真是没谁了。

        秦子安将这几天又炼制的十几瓶丹药取出，这几日她担心苍凛，就连炼丹也无法专注心神，炼制出的上品丹药便少了许多。

        王胖子接过丹药，也没看，直接收到了储物戒中，状似无意道：“我记得，叶家最有名的天才炼丹师叶正阳，筑基期时，炼制中级丹药，一日便能开炉五次。而今，他已经是整个瀚天大世界最厉害的地级炼丹师。”

        “这叶正阳的天赋，也未免太过惊人了！”

        秦子安一听，自叹弗如，她经常被师父夸赞天生就是炼丹师的材料，可却根本无法与这叶正阳相提并论。同为筑基，她只是炼制低级丹药，一日只得四炉丹药。即便如此，仍旧疲惫不堪，更不要说终极丹药……

        “叶正阳乃是不世出的天才，在炼丹上的天赋无人能及，但这也只是他成功的一方面。”王胖子看了她一眼道，下一刻却话题一转，“据说，他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炼制出上品乃至极品丹药。鼻子只是一闻，就能知道炼制中的丹药用了什么材料，达到了什么样的火候，炼制丹药的每一个步骤，都精准万分，无论是控火还是融合灵液，都力求不浪费一丝一毫灵力。”

        “只是闻一下，就能知道用了什么材料，达到了什么样的火候……”

        秦子安喃喃重复道，心窍某处却似被一击重锤撞开，陡然醒悟过来。她自以为能够凝聚出灵力网，过滤灵液，提高丹药的品质。这固然是一项创新，可是不可否认的，她的心底也因此产生了骄傲的情绪。再加之师父和其他人的赞扬，便真的以为自己是炼丹天才了。

        殊不知，在乾元中世界，她便如同井底之蛙，眼界完全被局限住了。她自认为炼丹时足够的努力，但却从未想过，在最基本的炼丹过程中臻求完美。她或许有些炼丹天赋，但也因此，忽略了最基础的东西。根基不扎实，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这在炼制低级丹药的时候还不明显，可以后若是炼制更高级的丹药，这个弱点便会暴露出来。

        无论是炼丹还是修炼，贵在用心，态度上不容许有一丝轻谩骄傲——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和那位地级炼丹师叶正阳比起来，她自愧不如。

        以前的秦子安，就如七窍通了六窍，而今听闻王胖子这一席话，却似连最后一窍也打通了，一颗心顿时玲珑透彻。耳边忽有仙音妙乐，渺渺茫茫，并无一字，听在耳中却是其意自明。

        那一日问心，她始终不知道自己的道为何，哪怕筑基仍旧不得其门而入，直至今日，丹道的大门，始为她敞开。

        王胖子没有想到，只是几句话，凤初便进入了顿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心中却暗自赞叹，这般天赋，比起那叶正阳也不差了。今日她在丹道上又有所领悟，倒是让人心生期待——不知道她在丹道一途上，又能够走到哪一步？

        他悄然站了起来，以眼神同苍凛示意，转身告辞而去。

        自这日起，苍凛便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一个月后，秦子安这才从顿悟中醒过来，却发现修为一跃跳到了筑基后期，着实让她惊讶不已。

        不过，由此可见，道心明悟，在修炼中何等重要。她从前修炼虽然努力，可却始终混混沌沌，修炼时自然受到了影响。如今，她心中已经有了道种，以后渡劫时，便能够吸收更多大道真意，领悟天地法则，对修炼大有助益。

        “幸亏有王真人的提点，我才能道心明悟，只是这样一来，便也欠了他一份大大的因果，不知要如何还……”

        秦子安欣喜之余，也有些发愁，这份因果，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偿还得了的。

        “无妨，自有偿还之时。”

        苍凛淡然道，天地之间自有因果，却不是你想还便能还，不想还便不还。时候到了，哪怕你再不愿，也有偿还的时候。区别无非是，若自愿偿还，或许还是因果相当，若是不甘不愿，只怕到时候偿还的反而更多。

        “是我过虑了。”

        秦子安想想也是，他们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呆上多久，总有偿还的机会。

        “可有不适之处？”

        苍凛最为担心的，还是她身体中的红莲业火，此番她再度突破，不知道红莲业火是否有所异动。

        秦子安闻言，自觉內视了一下，身体各处并无异样，又闭目感受了一下，红莲业火还算平静，便笑着道：“一切还好。”

        “王真人来过一次，见你还在顿悟中，便没有打扰。”

        苍凛又将日前之事说了，虽然苍凛比王胖子修为高，直呼其名也没什么，可一来这名字实在不雅，二来他如今对秦子安也算有恩，这般直呼他王胖子，总是不妥。

        “大概是来找我要凝神丹，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他那朋友还要不要。”

        秦子安想到白白损失了一笔“生意”，还有些可惜。这凝神丹虽然是低级丹药，可价格却比补灵丹和回春丸还要贵上许多。

        “不如我们去找他问问，顺便再买些火炎晶回来……”

        秦子安想起她药圃中的灵草，连忙察看了一下，她顿悟一个月不能照应，其它灵草都还好，只有几株高级烈焰草有些没精神，却是缺少足够火元素的缘故。

        两人打听了一下，也没费什么功夫，便找到了王胖子居住的地方。只是平平常常的巷子，最里头的一间独门小院，倒是颇为清静。

        秦子安想到他平日里专爱凑热闹的性子，倒是有些意外。

        规规矩矩敲了门，良久，一个扎着小辫子的七八岁童儿才开了门，眼珠黑漆漆如点墨，深深地看着他们，却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

        “你家真人可在？”

        秦子安刻意放柔了声嗓询问道，只怕吓着了他。

        没想到，这童儿却全然不陌生，又看了她一眼，脆生生地道：“你们进来等吧，我家主人出去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说完，便打开了门，当真让他们进去。

        秦子安和苍凛对视一眼，跟着这小童儿进了门，打眼一看，这小院子里布置的倒是颇为清幽，小轩窗下几株大叶巴蕉，白墙一角几丛绿竹，院子正中的石桌上，还放置着一把古琴。

        秦子安对琴没什么研究，只觉得颇有年代，琴身上绘制着凤尾，整张琴给人一种神圣厚重之感。

        “这是万年梧桐木，相传用此木制琴，善琴者可引来凤凰。”

        苍凛走上前，只看了一眼，便说出了此琴不凡之处。只是心中却暗自疑惑，这等绝世名琴，为何会出现在一个金丹真人家里，且还被这样随意地放于庭院中？

        “这位道君好眼力，我家主人说过，这确实是万年梧桐木所制。”那小童儿看了苍凛一样，一直紧绷着的小脸缓和了不少，“二位请坐，青冥去泡茶。”

        说完，躬身行了一礼，径自离开。

        “这小童儿胆子还真大，也不认识，就敢把生人让进来，万一咱们是坏人可怎么办？”

        秦子安坐在石椅上，忍不住又去看那古琴，心里却想着，若是苍凛弹奏，不知道能不能引来凤凰。说起来，她还从未听过苍凛弹琴……

        “那童子，修为只怕在我之上。”

        苍凛看着那小童儿消失的方向，沉声道，他竟然无法看透对方的修为。若是如此，修为至少也在化神，却不知为何愿意做一个金丹真人的仆人。更何况，这样稚龄，便有化神修为，简直闻所未闻。哪怕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也不可能。

        “怎么可能……”

        秦子安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小孩儿，能比苍凛还厉害？可若不是如此，他又如何敢将两个陌生人这般随意放进来？若是说这小童儿年幼无知，还可信一些。

        偏偏这时候，识海中的花生又给她来了个天雷——“主人，刚刚那小童儿，并非人族。”

        作为上古嗜灵花，花生的修为虽然不高，可辨认一族气息，却是轻而易举。只是，这小童儿修为太高，他究竟是什么，却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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