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青龙之殇
深巷之中，阵法依旧在，穿过去之后，便看到紧闭的门扉。不待她上前敲门，门便自动开了。
“两位请，主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青冥神情有些复杂，眼前的女子，承继了主人一半的元魂，身上有着让他熟悉的气息。
院子里，孟章正半坐在一个卧榻上，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竟然给人一种近乎透明的错觉。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一头青丝，而却已然变成了白发。
“你来找我，想必是发现了城内最近的异常。”
孟章微微颔首，示意两人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地道。若非他如今太过虚弱，根本就出不得这院子，早就去找他们两个了。随着他日渐虚弱，就连青冥，也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再无法出去。
“神君不是说，那黑气之源已经压制了么？如今看来，却比先前还要严重。”
秦子安不解地道，孟章还说至少可以压制十年，这才短短几个月而已。
“唉，我也没有想到……”孟章叹了口气，脸上神色很是难看，“那黑气之源乃是活物，而且善于掌控人的弱点，这一次却是我小看了它。”
“黑气之所以恶化，是否与最近现世的极品灵脉有关？”
秦子安稍加沉吟，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本来她也有感应，这极品灵脉，却不该这么早现世的，若真等时机成熟，至少还需要个五六百年。
“正是如此，那黑气之源竟然瞒过了我的耳目，将那极品灵脉提前催生现世。”孟章不甘地道，他苦苦守护的青龙城，到最后却要因这些贪婪的人族修士而毁灭，“极品灵脉现世，引起无数争斗，人族的贪婪被无限放大，鲜血与欲念交织，被黑气之源给吸收，成为他茁壮长大的养料。”
“那可是极品灵脉，有谁不动心呢？而今沧海庄与天元宗的打斗越演越烈，他们都是青龙城数一数二的势力，又有谁能够阻止？”
秦子安颇为头痛地道，双方死的人越多，流的血越多，那黑气之源就成长的越快。
“以苍凛现在的实力，并不能将那邪物消除。不过，再加上你，倒也有几分可能。说来，这也算是天意。”
说到这里，兴许是情绪激动，他的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来。
“我？”
秦子安诧异的很，只是却没有料到他如今已经如此虚弱，不过是说了这几句话，居然就吐血了。
“当日，你收了元魂珠，机缘巧合与你体内的莲心形成青白两色太极，所释放的清气乃是天地间最纯粹的正气，你之前不是已经尝试过了么？用来消除黑气，是有用的，非但对消除黑气有用，对那被压制的邪物也同样有效。”
孟章说到此，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些日子为了维持城内不受黑气影响，好不容易恢复的元气又被耗尽。好在，凤初今日早来，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得几日。
“具体要怎么做？”
能够帮助苍凛对付那黑气之源，秦子安自然是千百个愿意。
“你如今的修为太低，对那邪物的影响不大。为今之计，便由我将这剩下的半个元魂一并交与你。如此，可以暂时提升你的修为到筑基期。”
早在秦子安前来的路上，孟章就有了这样的打算，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主人——”
青冥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珠滚珠儿一样落了下来，却也明白但凡是孟章所做的决定，便决计不会更改。
可是，若将这半个元魂也交于人，从此以后，这天地间便再无青龙神君。不会轮回转世，而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青冥，你跟着我几万年，而今——你如今已经修炼成蛟龙，身体中也带了一丝仙气，我若不在了，连这院子也不能再保护你。”
孟章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从小跟着他的小蛟，这院子里的禁制乃是由他的元力维持，一旦他身死，自然便没了效用。这瀚天大世界的灵压，对于青冥的影响太大，他根本无法在此生存。
“青冥不怕，反正到时候主人也不在了……”
青冥抹抹眼泪，对于自己的生死并不怎么在意，神君就等于是他唯一的亲人，如今连他也要离开，活与不活，也没什么关系了。
孟章摸摸他头上刚顶出的龙角，转而看向秦子安正色道：“不知你们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神君请说。”
秦子安的目光同样落在青冥身上，想必孟章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与这小蛟龙有关。
“你能否代我照顾青冥？我会将他重新封印，以蛋的形式存活于瀚天大世界。”孟章叹息，他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个法子，“待有一日你二人飞升，便将青冥带到上界去。”
“好。”
秦子安郑重地道，如今孟章乃是“临终托孤”，她又怎么忍心拒绝？
只是，孟章对她还真有信心，如今她不过是一个筑基小修士，如今说什么飞升，实在言之过早。
“青冥拜别主人。”
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青冥趴在地上一连磕了九个响头，咚咚有声，可见力道之大。
第九个头刚磕完，不待他起来，孟章迅速打出封印法诀，一个金色的卍字直接没入了小蛟龙的额头。
金色光芒大起，只是片刻，已经没有了青冥的身影，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枚墨色的蛋。
秦子安弯身将这颗蛋捡起，正要放到储物戒中，却见墨色光芒一闪，她的手上已经空无一物。而她的识海之中，却多了一颗蛋。
“主人，青冥怎么也进来了？”
小花妖趴在蛋上，小手敲了敲，却发现这蛋壳坚硬的很，完全不用担心会破碎。
“……”
秦子安无语，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同玲珑解释？
“是了，你生来便是五转红莲，自然能够将青冥纳入识海……”孟章像是想起什么来，以神念探查，这才发现端由，“你母亲还真舍得，在胎中时便以自身元力蕴养你的神魂，是以你生下来便是人形，神魂也比一般人强大的多。”
秦子安奇怪地道——“五转红莲？难道还有六转七转不成？”
“你说的不错，普通的莲花妖修，初时只有一转，修为不断提升，才能到二转三转……这品阶最高的，便是九转莲花。传闻，极乐界的九转青莲，乃有时光倒转的能力。至于如何修炼，带你继了传承之后，自然知晓。”
孟章详细地解说道，他既然决定将剩下的元魂给了凤初，这剩下的时间，也就不多了。若是平时，他决计懒得说上这许多话。
“……”
秦子安见他说到最后，脸色已经比纸还要白，便知道他先前封印青冥，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即便还有许多疑问，却也不好再问。
“强行提升修为，痛苦非常人能忍，且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务必当心。”
孟章说完，便闭目凝神，身体化作无数青色光点，最终凝聚成一个青色的光球，轻轻地落入秦子安的手中。
便于此时，这做小院也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光芒一闪，阵法消失。虽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却已经是一座普通的院落。
只是，这院落也不知道历了几万年，没有了术法维持，开始摇摇欲之。
“要塌了，快走！”
苍凛见状，立刻拉着秦子安越到门外，只是转眼之间，原本清幽雅致的小院，便化作了无数粉尘，便是连一块砖瓦也没有。
于此同时，妖兽林中，那座青龙山跟着震了一震，赫然失去了往日的灵气，山上草木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山中妖兽禽鸟不知所以，却纷纷哀鸣起来。
是了，青龙神君在五行之中乃是主木，有他在，这青龙城内外的灵草灵花，都比别处长的要好。那些妖兽禽鸟，也更加通灵，哪怕是开启灵智的时日，也比旁的要早些。
而今，孟章身死，整个青龙城俱受到了影响。
“走吧！”
秦子安看着街道上一些花草瞬间凋落，心中突然觉得难受不已。以前她并不喜欢这位孟章神君，哪怕是今日前来时，仍旧心存芥蒂。
可如今，他却为了青龙城，做出了最大的牺牲。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她心中这最后的一丝埋怨，也随着他的身死而消散了。
待两人回到家里，秦子安奄奄地坐在院里，本来因着苍凛的隐瞒她是很生气的，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这时候反倒不想再计较。
“我昏迷的时候，让师兄担心了。”
不知怎么，她就想通了，苍凛之所以瞒着她，出发点也一定是为了她好。想到他心心念念都是为了自己，哪里还发得出脾气？
“凤初……”
苍凛怎么也想不到，他欺瞒秦子安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更甚至，她还说出这番体谅的话来！
“只是，师兄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秦子安虽然不生气了，可这心里的疑惑还在，总是要问个明白的。
“虽然神君说，你身上的红莲业火还能被压制十年，可这十年里，你的修为却不能寸进。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变强……”苍凛顿了一下，将人揽到怀里，这才觉得心安，“那一日，你差点儿就生了心魔。若是十年修为无法寸进，只怕你——”
“是，一直以来，都是师兄保护我，照顾我……”
从第一次在万里大山相遇，就被他救了一次。这之后，每一次她有危险的时候，苍凛都会出现。英雄救美，说来浪漫，却可知她心里的心酸和无奈？
“我想变得强大，师兄有危险的时候，我也能够保护你。退一步说，至少不能拖了师兄的后腿。”
秦子安发自内心地道，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埋藏的太久太久。她不想自己像菟丝花一样缠绕着苍凛这棵大树，这样最终的结果，便是连大树也会死去。
“我明白。”
苍凛沉声道，正是因为了解她心中所想，他才想要尽早通过试炼，早一日消除黑气之源，离开青龙城寻找神石。
“也罢，提前就提前吧，不管是生还是死，咱们总归是一起的。”
秦子安突然仰起头，笑望着苍凛，释然地道。
“一个月，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苍凛一手抚着她乌黑的发丝，思索了一下道，以他现在的进度，还不能立刻行动。
“只怕不行，孟章离开之后，青龙城便等于失去了庇佑，他所留下的屏障，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月。”
秦子安皱眉道，自从得了元魂珠，她对于青龙城便了解了七七八八，而今这另外一半虽然没有使用，只是带在身上，她对青龙城现今的状况便明了许多。
“那就半个月。”
苍凛点点头，暗自决定，这半个月要更加的努力，尽量将击败幻灵的时间缩短再缩短。
而此时，其他三城的三位神君，也感受到了青龙神君的离开。毕竟，他们乃是同根同源，少了任何一个，都会有所感应。
“监兵，你不能进去。”
一身红衣的男子望着青龙城的方向，悲痛之余，还是将冲动的同伴拉住。
“是啊，自从设置试炼塔之后，咱们便不能再进入青龙城一步。毕竟，试炼塔的存在，已经违背了天道。”
玄武慢吞吞地道，他素来是这个性子，哪怕再着急，都快不起来。
“可是，孟章不在了，那一城的人要怎么办？”
监兵神君这才恢复了理智，看着那屏障之内正在慢慢增加的黑气，眼里除了伤痛还有担忧。
“这便要看他们的造化……”
四位神君中，玄武活的年岁最久，凡事也最是看得开。虽然他平时少有开口，但其他三人，却都以他为中心。
“放心吧，前些日子孟章托人送了信过来，说是已经有人通过了试炼塔，且很有可能消除那黑气之源。”
陵光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只是，心里却也没有报什么希望。据说，那人只是半步化神的修为，通过试炼塔也才短短数月……
“若那人真能消除那黑气之源，我必定重谢与他。”
监兵神君却信以为真，心中又升起了希望，想起已经身死的孟章，又是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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