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两个选择
这两日，身为叶家家主的叶宗古有些闹心，四儿子非要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认祖归宗，虽说确定了是叶家的血脉，可在没有调查清楚她的来意之前，这件事还有待商酌。
只是，看叶正阳的态度，偏偏又十分坚定，这件事着实让他头疼。
“父亲，父亲救我——”
院外忽然传来二儿子惊惶的声音，他神识一扫，就见叶正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色煞白煞白，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再向后看，却见四儿子稳稳地跟在后面，只是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父亲，叶正阳他要为了一个半妖，废了儿子的修为……父亲，你可要为儿子做主啊！”
叶正明说完，抖的跟个鹌鹑一样所在了叶宗古的身后，看着跟过来的叶正阳，简直就跟看恶鬼没两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宗古看着两个儿子的架势，想来是二儿子惹怒了小儿子，只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居然闹到要废修为？
“叶正阳那个居心不良的女儿，她根本就不是正统的人族，而是一个低贱的半妖。叶正阳居然欺瞒父亲，想要把一个半妖认到叶家！”
叶正明半点儿不提他调戏人的事情，一再说叶正阳为了一个半妖如何如何，便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叶宗古自诩正统，对家族血脉看的最重，绝对不会允许叶家出一个半妖。
“正明说的，可是真的？”
叶宗古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先前他虽然觉得为难，但还是有考虑过把人认回来，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个半妖！
“没错，凤初确实是半妖，但她也确确实实是我的女儿。叶正阳平静地道，本来在菡萏院的时候，他就可以直接废了叶正明的修为。任由他跑来搬救兵，便是要向父亲，向整个叶家明确他的态度。
“二弟，四弟，你们这是——”
其他叶家人闻讯赶了过来，毕竟从菡萏院到明重院并不近，一路上叶正明闹出的动静也不小，于是便把一大家子人都给惊动了。
叶正宏本来不想开口，可怎么说他也是长房长子，这一院子的人，现在也只有他最有资格，再加上叶正德不断同他使眼色，最后只得妥协了。
“你们也知道，凤初是我女儿，今天叶正明居然跑到菡萏院调戏她。若非他是我二哥，这件事绝非废他修为这么简单。”
叶正阳倒也没有驳了大哥的面子，将事情简单说了，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叶宗古身上移开。
“我怎么知道，全城的人都说你收了两个半妖做娈宠，凤初又戴着面具，我怎么知道一个半妖会是你女儿？”
叶正明缩在叶宗古身后辩驳道，他虽然性喜女色，对这个侄女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非分之想，可行动上却万万不会表现出来。
“父亲，你怎么说？”
叶正阳也懒得再同他争辩，只定定地看着叶宗古，今日这件事，最后做决定的，无非是他这个家主。
“四弟，到底是一家人，再者你二哥也不是有心，不如就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次就算了吧！”
叶正德这时候也插话道，看的出来，这件事虽然叶正明做的不对，可看父亲的态度，更多还是站在叶正明这边。毕竟，一个是最宠爱的儿子，一个虽然算得上是孙女，可偏生是个半妖，孰重孰轻自然一目了然。
这个时候，打个圆场，大家都有台阶下，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三哥说的倒是容易，若被调戏的是你家叶碧，你也会如此算了么？”
叶正阳却是铁了心，打定主意要给叶正明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退一步讲，就算他不知道那是凤初，就这么跑到菡萏院，调戏他院子里的人，岂不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
叶正德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若他继续同叶正明说情，岂不是默认了叶正阳的话？若是叶正明调戏了阿碧，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救我……”
到了这个时候，叶正明也只能哀哀切切地恳求，只要叶宗古不允，叶正阳就动不了他。
“这件事，确实是你二哥不妥当，这样吧，让他到万骨窟一层受罚十年，如何？”
叶宗古叹了口气，也看出四儿子态度坚定，不得不稍加妥协。
“是啊，四弟，万骨窟一层长年酷热，如同置身火海之中，这个惩罚也不轻了。”
叶正宏也附和地道，二弟向来养尊处优惯了，只怕让他在万骨窟呆一天都难以忍受。
“……”
叶正明张口欲言，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他也知道，父亲这么说，已经是十分向着他。
“也罢，若是我不同意，倒成了恶人。”叶正阳冷冷一笑，看着众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接着道，“从今日起，我便离开叶家，以后大家便各自是一家。”
“正阳……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二哥，难道就不能网开一面么？”
叶宗古神色数遍，最后仍旧放缓了语气劝道。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四儿子离开叶家。
叶正阳等的，便是他服软，淡淡地道：“饶他一回也行，只要父亲让凤初认祖归宗，这件事便照你们说的，让他到万骨窟受罚十年。”
“不行，凤初虽然是你女儿，可她到底是个半妖，认了她，岂不是要让整个白虎城耻笑我们叶家？”
叶宗古不假思索地拒绝道，说到底，他的心里并没有认同这个孙女。
“这，就要看在父亲心里，是二哥重要，还是叶家的名声重要。”
叶正阳这个时候反倒笑了，把最终的决断，又交给了叶宗古。
“父亲……”
叶正明心里一颤，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隐约已经猜到了他的选择。
果不其然，没有思索多久，叶宗古便再次看向二儿子，露出一丝怜惜的表情，然后狠了狠心道：“这件事本就是你不对，而今便让正阳废了你的修为以作赔罪吧！”
“咚！”
叶正明膝盖一软，一下子栽倒在地上，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心中，更是充满了恨意。他很叶正阳将自己逼迫到如此地步，也恨父亲明明有选择，却要置他这个儿子与不顾。
他这个儿子，到底没有叶家的名声重要。
“既然父亲这么说了，二哥你就自废修为吧！”
叶正阳说完，心里也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更希望父亲让步。可事实证明，父亲的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叶家，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如此，想要让凤初认祖归宗，定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哈哈哈——哈——”
叶正明跪在地上，突然大笑起来，然后不待所有人反应，聚起灵力拍向丹田，生生将丹田毁了。没有了存储真元的地方，自此以后，他再无法修炼。好在，他元婴未损，寿数并未受影响。
“父亲！”
叶明礼连忙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叶正明扶了起来，他到底年纪轻，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流下。
“回去吧！”
叶正明并未再看他一直以为的靠山，他最崇敬的父亲，此时已经是心灰至极。
至于其他人，也都面色复杂，整件事，说到底还是叶正明自己作的。只是，到底同为叶家人，看到他如此下场，心里还是有些唏嘘。
***
叶正阳回到菡萏院，就看到秦子安仍旧坐在亭子里，已经煮好了茶，怀里抱着啃肉干的小狐狸，明显是在等他。
“你有心给他一个选择，还是失望了吧？”
秦子安倒了杯茶递过去，看着叶正阳，从他此时的表情便可以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我想以叶正明为条件，让你认祖归宗，可最后还是……”
叶正阳再度叹气，对于叶家，对于他的父亲，已经失望到了极点。
秦子安见状，心里一热，垂着头低低地唤了一声——“父亲……”
她本来也不是矫情的人，叶正阳为了他，此举已经彻底将叶宗古给得罪了。虽然，叶宗古不会把他怎么样，但被自己的父亲所厌恶，也是叶正阳不愿意的吧！
既然，叶正阳肯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那么认了他，也不算什么。
“你，说什么？”
叶正阳猛然抬头，眼中仍有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还以为，要让凤初开口叫这一声，路还很遥远，没想到居然这般轻易的，就达成了？
“父亲。”
第一声叫出来之后，后面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秦子安抬起头，微微一笑，又叫了一声。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声，却仿佛雷霆一击，直接击打着他的心脏。
“女儿……”
叶正阳嘴唇抖了抖，眼眶微微湿润，只觉得心底一片地方柔软的不可思议。这，就是他和白莲的女儿，这孩子像极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此时此刻，他只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都捧到女儿的面前。
“叶家不认我，没有关系，有父亲就够了。”
秦子安微微一笑，将自己的初衷说了出来。老实说，她并不屑成为叶家人，认祖归宗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必要。
“可是——”
叶正阳没有再说什么，他到底是叶家人，从小受熏陶，对于叶家的归属感十分强烈。否则，也不会一直呆在叶家，哪怕成名之后也一直没有出去自立门户。
在他的想法中，叶家就是他的根，一个人，怎么能没有根呢？
所以，他的心里，还是觉得要把女儿认祖归宗，把她的名字记载在叶家的族谱之中。
***
“父亲，你怎么样？”
叶明礼扶着父亲回到院里，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暗恨自己没有本事，眼睁睁看着父亲自废修为却无能为力。
“你哭什么？”
事到如今，叶正明反倒平静了下来，应该说，是真正的清醒了。以前，他仗着父亲疼宠，不管是修炼还是炼丹都不上心，只想着有父亲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如今，残酷的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就算父亲再怎么疼爱他，可在面对选择时，自己还是被抛弃了。
“你以后，要努力修炼，靠别人，终究是不行的。”
叶正明看着儿子，伸手将他脸颊上的泪水擦掉，这是血泪的教训。
“是，我知道。”
叶明礼将眼泪擦干，声音哽咽地道，心里却将叶宗古和叶正阳都恨上了。终有一天，他要成为这叶家的主人，将所有对不起他们父子的人，所有的债，都一一讨回来。
“我知道你的心思，若是从前你还能争一争，可如今——”
叶正明没了修为，就连先前的野心，似乎也跟着烟消云散了。再看向儿子，只觉得前路无比艰难，而今只剩下儿子一个人，却是独木难支。
“父亲不必担心，我心里明白。”
叶明礼脸上现出几分狠色，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同他们斗到底。哪怕就是同归于尽，也不能让其他人好过。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叶正明摆摆手，径自回了房间，想到今日种种，愤怒和不甘便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他，让他一颗心无法平静下来。
想了想，最终从床上下来，走到一处墙壁前，将挂画移开，里面赫然是一个密室机关。
有规律地敲击了几下，门立刻开了，他缓缓地走进去，里面一片黑暗。他双手轻拍，墙壁上的蜡烛立刻点燃，映出长长的地道。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入目却是一间密室。
墙壁上，一副玄铁锁链，捆绑着一个男人，锁链上下了禁制，让他无法挣脱。
“怎么样？我就说，你总有用到我的一天。”
黑衣男人抬起头，眼中露出得意的笑，只是那双眼睛，却是邪恶的红色。此时盯着叶正明，便如某种贪婪可怕的兽，舔舐着舌头，欲将他连皮带骨吞吃入腹。
“我也没有想到。”
叶正明在他面前的桌边坐下，双手覆盖着眼睛，良久才出声道。当他将双手移开，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如何，同我做个交易吧！”
黑衣男人放缓了声音，如同恶魔一样诱惑着他，一字一句地道。那双眼睛，更加如同催眠一样，释放出诡异的光芒。
“好，我答应你。”
叶正明有些机械地点点头，做下了决定，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但愿，他以后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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