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自顾嬷嬷离开之后,虞谣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李氏一个激动闹出些什么事情。知道李氏托病不出之后她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毕竟平心而论,李氏委实是都不过玉姨娘那么个人的。然而虞谣万万没想到,就算是如此,竟然还是闹出了纰漏。
那日午后,虞谣随着白雅书前去正院探望李氏,谁料还未进院门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虞谣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但还是强装淡定地抬头与翡翠对视了一眼。翡翠显然对此也是毫不知情,不由得皱了皱眉。
白雅书的脚步略作停顿,而后便快步走进了正院,虞谣与翡翠也只能跟了上去。
正房的门紧闭着,珍珠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怎么了?”白雅书放轻了声音,低声问道,“可是父亲在里面?”
珍珠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些手足无措:“这些事情原不该说给姑娘听的,姑娘还是回避吧……”
只是她话虽如此说,但从她的神情上来看,却是恨不得白雅书赶紧进去帮忙解释两句。
翡翠与珍珠认识多年,知道若是寻常事情决计是不可能让她失态到如此地步的,当即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越过白雅书低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珍珠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夫人当初生四姑娘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这件事原本瞒得好好的,可偏偏今日玉姨娘请了大夫来给夫人诊脉,把这件事情给掀了出来。老爷知道之后勃然大怒,正在发作夫人。”
她此话一出,虞谣脸上的淡定再也挂不住了。
饶是她再怎么能先知,也不可能知道李氏居然不能再有孕了,毕竟李氏在原书里可是从没出场过的人物。
“谁在门外?”
白御史大约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从里面一脚踹开了门,看到白雅书时一愣,而后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甩袖走了。
白雅书也顾不得旁的,径直跑进了屋内,扑到了李氏床前。
虞谣站在门口看着她母女二人相对垂泪,心中有些唏嘘。
在这个年代,主母不能再有孕可是天大的事,李氏居然就这么瞒着白御史,一瞒还是这么久。若她已经有了儿子也还罢了,可她只有白雅书一个女儿,还不肯将此事讲出来,往大了说这可是坏白家香火的大事。
虞谣虽对这香火之说不屑一顾,可人在屋檐下还不得不低头,何况在这么一个时代呢?
无意中知道这么一件事后,虞谣终于将前因后果给串了起来。
李氏大抵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她不知为何应是咬牙将这一消息瞒了下来,也正因此她不肯随着白御史进京,毕竟若是随在白御史身旁却多年不孕那可就说不过去了。白御史一直顾忌着李氏的娘家所以未曾纳妾,毕竟白家很大程度上是靠着李家的银钱才能支撑着秦州本家那招摇的生活,他就算是不在意李氏,却不能不在意李家的银钱。忍了几年后,他才终于憋不住纳了玉姨娘。
虞谣叹了口气,只怕从今以后,李氏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白御史终于抓住了李氏的把柄,还是近乎致命的把柄,他再也不用顾忌旁的事情,可以随心所欲地把玉姨娘给宠上天了,毕竟李氏可是再也生不出儿子了。
翡翠知道的内情比虞谣只多不少,她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与虞谣对视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与绝望。
虞谣低头看着绣鞋上的花样,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这事要是放她身上她倒是不愁,反正自己手中握着银钱,敢跟白御史硬磕,反正撑起了不过和离罢了。而且以她对白御史的了解,只怕白御史还是得向银子低头。但问题是李氏不敢啊,她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敢拿和离之事来赌呢?最重要的是她还有白雅书这么个女儿,少不得会投鼠忌器,打老鼠也怕伤着玉瓶儿。
漫无目的地想了一会儿,虞谣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玉姨娘怎么会知道李氏不能再有孕?
按着概率来说,玉姨娘会特地找来大夫给李氏看病的几率就很小,大夫发现李氏身子亏损的几率更小,再阴差阳错地碰巧让白御史听到此事的几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无异于瞎猫碰到死耗子。俗说话,事出反常必有妖,虞谣琢磨着,这正院之中只怕是有内鬼了。
那日以后,虞谣听闻玉姨娘院中的例银又涨了不少,白瞎了当初顾嬷嬷的那一番明压暗打,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虞谣对此有心无力,毕竟她再怎么能折腾,也不好对正院的事情置喙,只能暗地里隐晦地提醒了翡翠一句,让她防着正院有内鬼。翡翠也很无奈,毕竟她也不知道究竟谁是信得过的人,李氏自那事之后便真真正正病倒了,再也无心理会旁的杂事。虞谣算是彻底懂了,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阴雨。但好在玉姨娘怀胎的月份也越来越大,每日呆在惜香院内不再到处走动,只怕也没心思作妖了。
虞谣偶尔随着白雅书前去探望李氏,看着她病恹恹的模样,觉得她实在是有些可怜。白御史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地冷落李氏,府中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也随着转了风向,对惜香院殷勤得很,对待正院与风荷院的态度却是冷淡得不行。
见此,虞谣对李氏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好歹也是一家主母,又不是依仗着丈夫宠爱才能立足的妾室,若是她能抖擞了精神狠下手段肃清一番,怎么也不至于落魄到这般地步啊。虞谣觉得自己已经恨不得卷袖子替李氏上了,但最终还是只能偃旗息鼓,等着顾嬷嬷回来罢了。
天气渐渐地冷了,虞谣挑了个阳光不错的天气将白雅书的披风等衣物都翻出来晒了晒,以备来日要穿。她觑着日头渐落,将披风整整齐齐叠了起来,刚收拾完便听到翡翠在门外叫她。
“谣谣,你去大厨房拿些点心过来。”翡翠清点着茶房中的茶叶与点心,皱着眉道,“她们也是越来越敷衍了,先前暗地里偷工减料也还算了,现在都敢明目张胆地不送了。旁的我也懒得与她们计较,但你看看她们做的都是什么事,蹬鼻子上脸了都要。”
虞谣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翡翠又补充了一句:“若是遇着惜香院的人不要跟她们闹翻,等到顾嬷嬷回来自会收拾她们。”
虞谣知道她是为着自己好,笑着应了:“我有分寸的,姐姐放心。”
这些日子来的种种状况,虞谣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虽说她也知道按着套路来讲,等到顾嬷嬷回来会狠狠地打那些墙头草的脸,但一方面她又觉得不能全依仗着顾嬷嬷,那到底是治标不治本。但她又实在是无能为力,单论她的身份,就无法插手那些事情。
虞谣突然就懂了为何秦修执意要入宫,或许那才是他实现自己目的的唯一法子。与秦修一对比,她顿时就觉得自己真是堕落的很,几乎算得上是随波逐流一事无成。她现下年纪尚小所以不怎么显得出来,可是等到以后,又该怎么办呢?她要的是平淡的日子,而不是现下这样只能为人鱼肉的平庸日子。在白府这种境况之下,虞谣终于开始正儿八经地考虑自己以后的路。
大厨房之中人来人往,已经开始准备各院的晚饭。主要管着白府大厨房的是柳婶,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型人物,往日里给风荷院送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但近些日子的供给便大不如前了。
“哟,你怎么来了?”柳婶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众人忙碌着,注意到虞谣之后挑了挑眉,眼角眉梢都挂着不耐烦。
虞谣觉得自己也是有些佩服柳婶这种人,到底怎么能做到毫无顾忌地把所有谄媚和嫌弃都挂在脸上呢?
她腹诽了几句,而后笑道:“婶子忙着呢,只怕是把风荷院都给忘了。翡翠姐姐差我来问问婶子什么时候得空,能吩咐人把茶点送过去?”
还没等柳婶开口,虞谣赶在她前面抱怨道:“这年关将至,府中许多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连风荷院的事情都不上心了。我听翡翠姐姐说,顾嬷嬷过些日子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发怒呢。到那时候,只怕我还得被骂上一通,婶子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虞谣虽没明说,但话中的意思却表示得很清楚了——你们现在可以疏忽,但等到顾嬷嬷回来就得一起算总账了。到那时候风荷院的下人都得被罚,你觉得你们会被怎么处置呢?
柳婶见她提及顾嬷嬷,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方才松了口:“我早就吩咐了丫头要把风荷院的茶点送过去,想来是那些丫头又躲懒了,你回去告诉翡翠,我必定好好整治她们一番。”
“婶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虞谣笑盈盈地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这场狐假虎威算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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